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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除非如此如此
 (条苦令)江公深谢,然而散。随掌号开船,三十名纤夫,把那座船似行云水一般,风也似快,登时拉到陆门。天色晚了,江公辛苦,船上初更便自睡了,约摸二更时分,那船已到皂林。

 见一个妇人呈一纸状子,跪在江公前,口内叫:“老爷,一纸下情在此。”江公接来看了,把那妇人一看,正是王楚楚。道:“我知道了,去罢。”

 醒来已是三更。江公道:“原来有这般奇事。”未到天明,已过崇德。那县令差人赶送下程。

 江公分付,再添十名纤夫船索,一扯到杭州。有司见是按院分付,敢不遵令,时到了塘栖。未到申刻,船已到关了,分付取一名帖拜关主,就要开关,把船傍在码头上。正待上轿,听见屈声高叫。江公叫过来道:“为何事叫屈?”

 那人跪下道:“老爷,小的住在湖市,姓梁,家中接待客商度。止生得两个儿子,旧年偶然有一个余姚秀才,叫做于时,在此寻馆。邻居家边一齐撺掇小的,我们各家也有一二十学生,我们出了束修,要小的供他酒饭。

 上年二月坐馆,五月初就病在小的家下,只得请医调治,后来到半月,双眼瞎了,病到体。小的见他书已教不成了,众邻居各送半载馆谷,学生早已散了。

 小的再出些盘,着人要送他归去,他又死不肯归,又要小的一年束修。直捱到年,又不肯去。白赖在家,前他家中来寻,小的忍着气,只出了一年学钱,待他好回。

 他仍旧又住在小的家里,动不动便道:‘凌辱斯文。’小的情极,只得奔告老爷。”江公道:“我非本地方官,也不便问得。

 但此一桩事,我也知道。快叫他来,与你赶他去罢。”只见他扶了一个瞎子先生,到了船头,一齐跪下。江公道:“于时,怎么说。”

 于时道:“老大人在上,听生员跪禀。生员上年二月到他家教书,五月间偶得小恙,他家中大小人等,嗔怪在他家养病,把生员乘着病里,竟把两只眼睛都弄瞎了。

 生员教书为业,一生止靠两眼,如今瞎了,教生员怎样教书来。老大人把生员一身,判在他家养膳便罢了。”

 江公道:“胡说,你前年冬底在嘉兴宜公桥王家教书,有一乡里孔良宗,托你寄银二十六两到家下,你暗中窃取一只红鞋,并诗一首,又到酒肆引他短处。

 到船中又换了低银,又落了他六两银子。到上年只合丢开罢了,你又忍心害人,把红鞋做诗一首,央人寄到江家,害他闺阃参商,以致死王氏。

 他拿你一灵至松江李王处听审,李王命取汝眼珠,放你还魂。你今仍复作陷良民,罪愈深重矣。”向他家中寻来的人道:“快快领回,如违重究。”

 于时见江公说出心事,一毫不差,吓得骨悚然。唯唯而退。那姓梁的主人,把头叩个好响,叫:“神明老爷,若不遇着老爷,被他累死了也。”江公又差皂隶二名,押他到余姚本县讨了收管。

 那于时好生没趣,只得收拾,叫乘轿子,抬了而去。江公穿城过了,竟到浙江驿起夫进发。他坐在船中想道:“这于时一节,若非楚楚梦中呈得明白,只我何由知之。”

 正是:梦中言语记来真,莫道:无神又有神。万事劝人休碌碌,近时报应不差分。江公未及一月,到了隔界。那官员人役涌来接。到任行香放告,料理秋闱。三场任事谨慎,揭晓得了九十名门生,就如得了九十个儿子一般,人人孝敬。

 将次完了武场,差人进京复命,自往家中快活。见了夫人、新姨、四个姬妾,又不愿做官了,后来江文先进了学,两个小儿子后来同入了伴,三子并皆登第,官居台省。

 夫人累封,子孙奕世金貂,至今为秀水名家焉。总评:孔良宗主妾,王楚楚借便风。惩于夭折,报于猫犬,气亦平矣,而于时心存胞毒,险害贞姬,抵换低银,生机巧窃,殊为痛恨。李王云彼双珠,绝彼恶业,是莫大功德也。不遇江巡,尽吐其隐,而犹然逞狠,焉有南归耶。新姨孕子,皆因贞处生来。夫人累赠,亦是贤德之报。

 ***鹤梦易醒鸾胶香,(李嘉佑)溪头仙子遇裴航。(李林)已成数代异时重,(李项)白云一声思长。(许谈)寻再至阻心鹤,(钱起)酒倾玄醉瑶筋。(木邕)等闲花里送归事,(秦滔年)牵惹春风断客肠。

 (韦庄)昔有一裴航,过蓝桥遇一绝女子,名唤云英,聘为。其母曰:“必得玉杵臼乃许之。”其后,裴航寻得玉杵臼,为捣玄霜,遂娶云英。

 又有刘晨、阮肇采药,入天台遇二女子,浣于溪中,遂留伉俪。及至归家,已数世矣。二人复往天台,路不得复入。彼三人所遇者,皆仙女也,可见二字,仙人亦所不免,在人之与不耳。

 有词一首云:燕尔新婚,宿世之缘已定。子好合,仙凡之偶莫逃。弹破纸窗,不隔双娥之宅。溪麻饭,能留二士之踪。

 既伸缱绻之情,复订连之约,而彩云易散,紫府难留。乍动乡心,正花落乌啼之会。苦无仙分,忽云晴雨霁之时。涧水无心,不阻来时之路。

 天台有泪,还留别去之衣。自此之鹤梦己醒,鸾胶难续。亲朋故友,已无一人。城郭丘墟,倏成数代。异时仙子,尚思采药重来。

 昔日刘郎,安有寻再至。阻心子之焚香,怨风灯之若焰。早知如此,等闲花里送归。悔不当初,只合山中偕老。又如郭汾之红线,董延平之仙姬,织女牛郎,皆是仙姬缘分,如此者书载极多,俱免不得这点心。

 若人世幽期,密约月下灯前、钻越墙、私奔暗想,恨不得一时间在肚内,那那有佳人送上门的,反推三阻四,怀着一点骘,恐欺上天?见,安得不为上天所佑乎?正是:弹破纸窗犹可补,损人德最难修。我朝如明先生。

 父亲王华,少年时,在一富家歇宿。其家富有十万,并无子嗣,姬妾甚多。他见王华青年美貌,将一妾私奔他度种。

 故意留饮留宿,至夜静,富翁令一美貌爱妾,去陪他歇宿。其妾郝容,恐不好启齿。富翁写几个字儿,与妾带去,他若问时,将与他看,自然留汝宿也。

 妾领其命,欣然而直至房前,灯残未灭,妾将指头弹门,王华问道:“是谁?”妾曰:“主人有事相求,开门便知。”王华披衣而起,挑亮残灯,开门一看。

 只见一个青年妇人,往内而走。王华抬头一看,好一个国佳人。那妇人进房坐在上,那一双小脚,真令人消魂。怎见得,有诗为证:濯罢兰汤云飘,横担膝上束鲛鮹。

 起来王笋尖尖,放下金莲步步娇。蹴罢春风飞彩燕,步残明月听琼萧。几回宿向鸳衾下,勾到王宫去早朝。就是那点点红鞋,也有诗为证:几深闺绣得成,看来便觉可人情。

 一湾暖玉凌波小,两瓣红莲落地轻。南陌踏青春有迹,东厢步月夜无声。花又苍苔,晒向西窗趁晚晴。王华见他坐在沿上,自己便坐在灯前,问道:“小娘子,主人有何事见教,令娘子夜深到来?”那妾道:“请君猜之。”

 王华想了一会道:“小娘子有话直说,小生实是难猜。”那妾道:“主人着我求你一件东西。”王华道:“什么物件?”那妾向袖中取出那几个字儿,走过来送与王华。他向灯下一看,写的五个字是:“觅人间种”王华会意道:“岂有此理。”

 实时取笔,写于未后道:“难欺天上神。”道:“小娘子,已有回字了,请回罢。”那妾起了此心,火难

 况见他青年美质,又是主人着他如此。大了胆,走到身边搂抱。王华恐了主意,往外厢一跑。其妾将灯四照,那里见他,便睡在他中。

 半夜眼也不合,那里等得他来!至五鼓,叹一口气,竟自回了主人。王华次早不别而行,后来再不在人家歇宿,一意读书。

 后来秋闱得意,至成化十六年,辛丑科,圣上修斋设醮,道:士伏地朝天,许久不起来,至未牌方醒。圣上问道:士为何许久方起,道:士奏曰:“臣往天门经过,见新状元,故此迟留。”圣上问:“状元姓甚名谁?”

 道:士奏曰:“姓名不知,只见马前二面红旗,上写一联曰:觅人间种,难欺天上神。圣上置之不问。后殿试传胪,王华第一。圣上试之,写“觅人间种。”道:“此一对,卿可对之。”

 状元对曰:“难欺天上神。”圣上大悦道:“此二句有何缘故?”王华把富翁妾事,一一奏闻。圣上嘉之。后子王守仁,登二甲进士,为宁王之事,封为新建伯,子孙世袭。其时一点骘,积成万世荣华,后来一个吏员,唤作徐希,是直隶江人,就参在本县兵房。

 忽一,一个穷人唤名史温,是江县廿三都当差的。本都有一个史官童,为二丁一的事,在金山卫充军。在籍已绝,行原籍急补。史温与史官童同姓不亲的。

 里长要去诈些银子使用,他是穷人,那里有。里长便卸过来动了呈子,批在兵房。是徐希承应。那史温急了,来见徐希,要他周全。徐希见他相求,道:“既是同姓不亲,与你何干?自当据理动呈,自然帮衬。”

 史温谢了归家,见了子道:“好个徐外郎,承他好意,再少也得二两送他,还须一个东道方好,一时间那里有这主银子。”子道:“我还有几件冬衣,且将去解当,也有二三钱,只好整酒。这送他二两实是没有。”

 史温看了子道:“做你不着,除非如此如此,若还把我夫二人解到金山卫中,性命也是难逃。”子应承。到次早,到县里动了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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