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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女人是男人的拴马桩儿
 按迷信说法,人在临死前有征兆;按科学说法,人将遇大难,浑身的器官就都能作出些反应来。

 翠花这时候心里头就是个,从她住的那个屋里到于老三住的那个屋子满打满算不足十几步远,她却闪电一般回想了几十年的事儿。

 她想起当孩子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块破莲叶,一边破,一边唱:“男的方斗斗,女的克权权,破碎了的是死娃娃。”

 那儿歌就是个美;她还想起,当姑娘时修梯田,姐妹们你说她,她笑我,全拿着女婿开玩笑,逗得人脸上火燎燎;她又想起,刚进于家时,顺喜给她揭盖头布,她和顺喜抢硬币;她接着想起,于老三钻到她的被窝里,她身上抖,心里热。

 尘世上只怕一个人,那就是她婆婆。就在她最后想起自己和于小辉的风事时,她的心里“格登”

 一下记起了个害怕。她突然觉得于小辉就在自己的面前,正像往常一样轻轻地为她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褪下来,然后用膝盖擦磨自己的处,用嘴咂吭自己的。她的心又震起来了,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头发梢上开始“哗啦啦”

 遍了全身。她感到糊涂,又感到吃惊。过了一会儿似乎要失去知觉了,她知道这应该是尘世上最美好的瞬间来到了。

 为此她挥动着胳膊下死力地向前搂去,想把想象中的于小辉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深深地进自己的身子里去。就在这时她发现手里拿的那只碗,她一下子愣住了。可怜的翠花儿除过偷汉子外再没有其它大毛病。

 她心底善良,不说是非,更没偷拿别人东西的恶行。一开始她还以为这碗不是自己家里,等终于从一片虚幻中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时,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揭开了酒缸上面的盖子,探身将碗伸进去舀酒。

 这酒缸里的酒离缸沿还有好大一截子距离,像翠花儿这种个头必须踮起脚尖,将身子深深地探进去方能够舀上那酒…

 这一切全是顺喜事先设计好的,真可谓天衣无,分毫不差…就在翠花刚刚把碗伸向酒里的当儿,藏在门背后的顺喜早已溜了过来,轻轻地将翠花的腿儿向上一扶,翠花便一下子倒进酒缸里去了,那酒缸只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就不动了。

 只有翠花的那两只脚像一棵砍去梢子的树权一般,直刺刺地冲着窑顶立着。屋外的雪停了,初升的阳光软拉拉地在厚厚的积雪上,显得有点可笑的样子。顺喜没事人一般从从容容地在井台挑了一担水,嘴里哈着热气进了屋子。

 翠花的爹娘一见顺喜回来了,赶忙让出个热炕让他坐,翠花的老爹甚至亲切地把捂在自己腿上的被子分出一大半盖在顺喜的腿上。而翠花她娘却忙乎乎地往锅里下饺子,一家人亲热得像火盆一般。

 “一只老牛没脖项,有多有少全驮上…顺喜哟,你猜这是个甚东西?”翠花她爹幸福得昏了头,竟然给女婿说开谜语来了。顺喜轻轻地盯了老汉一眼,道:“猜不出,再大的牛也不能驮这么多东西呀!”翠花她爹张开缺了门牙的软嘴巴嗬嗬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他拐过脖子让正在下饺子的老伴儿来猜。

 翠花的娘没有抬头,只是狠狠地骂道:“热饭还不住你的老嘴,大几十岁的人了,和晚辈儿猜谜呢,全没有一点儿正经的意思。”说完便把煮好的饺子,炒好的热菜端上来。这时候大家才发现翠花还没有将酒舀过来呢。

 顺喜立刻假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一把推开被子,虎了脸就要下炕去喊翠花儿,嘴里嘟囔着道:“这个人什么事也干不成,真是的。”翠花的娘一看女婿这种样子立时慌了,连忙用手按住顺喜,让他款款地和老头子坐着拉话,自己过去看看。

 临出门时她还害怕顺喜生气,过一会儿和翠花儿逗嘴弄舌,便倚着门框笑道:“刚才老东西说得那谜语,是个炕么。这谜语还是我教他的呢?”说完竟不好意思地笑了。也许她在这一瞬间记起了自己和老头子之间的什么事儿,她的笑竟然是那样烂漫。

 这大概是这位可怜的乡下老婆子一生中最后的欢乐,她刚出门不久,翠花她爹和顺喜以及正在睡梦中的折胳膊小孩就一齐听到一种吓人的惨叫声…“妈呀,快…”

 这是翠花她娘的喊声。两个人冲过去一看,只见翠花她娘像一堆牛粪一般瘫在那孔窑的门槛上,手指着屋里只是个摇晃,翠花仍然像一个砍了梢子的树权一样倒在酒缸里。

 整个小院子一下子了营,亮格哇哇的哭声一下子传遍了全村,一下子搅这个大雪封山的正月初一的宁静。

 好奇的人们裹了棉袄,戴棉帽,穿了厚厚的棉鞋,从小河两边的沟沟岔岔里一齐涌向已故于老三的小院里来看这件令人骨悚然的稀奇怪事,人们再也感觉不到冷了,只感到有点茫然,心想:“这村里是怎么了,总出这种怪事呢?”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村里人终究还是要报告附近派出所来勘验现场的,甚至有人感地意识到这几件死人的恶事件似乎有什么联系。他们把这些看法都悄悄地报告给派出所的干警,同时也引起干警们的注意。

 但是可惜的是,翠花的娘老子坚定地相信女儿是自己不小心掉在酒缸里的,当派出所的同志把他俩叫出来,细细询问顺喜和翠花的关系时,这两个老人竟然恼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这些都是村里人的诬蔑。

 他们愿意用性命作担保,证实这事与顺喜儿无干。说完便又大哭起来。这事就这么又一次了结了。顺喜儿怀着一颗恶狠狠的心儿,央人在大雪覆盖着的老杜梨树峁上掘了个墓将翠花埋了进去。

 当翠花儿的棺材落了地,人们七手八脚地用土填那坑时,顺喜儿一把奋力地踩着土,一边想,这下给狗的埋瓷实了,你狗的还能有今天么?

 整个葬礼没有哭声,只有呼呼的西北风卷着雪花满天飞扬。翠花儿刚刚人土不久,天上就又飘起雪花来了,雪越下越大…且说顺喜害了人的性命之后,那胆子就格外地大了起来。

 平时虽然不显山不水,但心头却一比一花哨起来。就连一辈子也没想过搞女人的事,这时候也翻翻地升起在心头了。

 他瞅准的第一个女人便是于小辉的子凤姑儿。这个念头还是从听房事开始的呢。自古以来,女人便是男人的拴马桩儿,家里有个女人在那,男人的心便有个落处,意便有个系处。

 即便是两口子感情不好,整里打打闹闹,但终归打是打,闹是闹,心里头不烦躁。翠花死了不久,那折胳膊小孩就被翠花的爹娘领去了。偌大一个于家院子只住着顺喜儿一个人,显得孤孤寂寂的,好没趣味。

 按理说顺喜打从学会了石匠手艺后便三天两头在门外干活,一年半载见不上个女人的面,应该是能守住身子的。可是翠花一死,他便不行了,整天起来若是不去想女人,便想起自己杀人的事,心里更加麻得招架不住。

 顺喜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听门的。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夜里,这村里闹红火,请了周围村子里的好几家秧歌队,设了九曲灯场,松柏牌坊,前来观看的人们像水一般,一过一

 红火热闹处就是个女人多,加上山村里的女人平时不大出门,一遇这人多的地方便格外穿得鲜亮,全是大红大绿,时新衣裳,这些女人被那众多的灯儿一照,更比平时显出了许多生动可爱之处,就连平时并不起眼的女人这时候也显得光彩照人,增添了几分妩媚。

 顺喜本来就心情不好,加上被这些花花绿绿的女人们一搅和,那心儿便更加灰败得不成样子,正要一个溜回家去睡觉,猛不防被人在背后扯了一把。

 这一把虽然扯得不重,但顺喜正在沉思默想之中,不由地大吃了一惊,身上竟沁出一层冷汗来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堂哥拴牛。拴牛哭丧着脸,倒吊着眉毛,一派蔫不济济的狗熊样儿。

 他把顺喜悄悄地拉在一个拐角旯旮里,神神秘秘地说:“兄弟,我这人不能活了,全看你给我做主呢。”

 顺喜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糊涂了,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那拴牛却又开口了,道:“娥儿那狗的又生下孩子了。”

 “生孩子怕什么,娶了女人不就是为了个生孩子传后代么?”顺喜没好气地说了这一句,就准备离开去。不料拴牛一把抱住他的腿咧了嘴巴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好我的顺喜兄弟呢,咱们于家的家门气数尽了,出的都是那怪事。这孩子还是那于小辉的种儿,看模样和于小辉像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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