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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个好静,一杯清茗,一卷书册,便是她的一天。他的世界,喧嚣热闹,令人血脉贲张。她的世界,安静平和,唯有书墨之香。

 两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对对方的喜好毫无兴趣。连为彼此妥协都做不到。渐渐地,太子的感情比开始时更加迅速的冷却下来。他还有很多乐趣和选择,愿意委身与他的浓花朵太多了,他应接不暇。

 一顶顶轿子将他的新们抬入东宫。之后,便是抬入皇宫内院。对此,她只能接受,尽力的做好自己身为国母的责任。

 并默默等待着自己的夫君能早从战场上归来。那一,就在她怀胎七月的时候。又一位新人到来。这一次,却是朵带着毒刺的玫瑰。当那柄喂过毒的匕首从礼服袖子里出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的他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而一向手无缚之力的她,竟以惊人的速度,用一双掌死死的抓住了刀刃。中毒,又动了胎气,在早产生下一子后,这位纤细柔美的女子便香消玉殒了。没有人知道武帝那时对她到底还有多少情分,或许立一个瘦弱婴儿为太子,或许中宫之位一直空悬,就是这薄情帝王对他的结发子最大的补偿。但现在,这补偿也要被收回了。恬熙默默的听着严灵的身世,不知不觉中泪满面。

 如果严灵此刻就在他眼前,他定会将他抱在怀里,为他痛哭一番。或许他曾经见过无数更多更惨痛的事情,但是,这是严灵啊。这是他认为这世上最不该受到伤害的人。可试试是他却受到来自自己至亲的否定与离弃。

 上天为何要赋予这样一个人种种的美好后,这样的去折磨摧残他?他着泪,喃喃道:“陛下,太无情了!”

 是啊,早就知道的,武帝或许是个真正的皇帝。但,却是个天底下最冷酷薄情的男人。严炅看了他一眼,笑道:“别忙着哭,父皇这样做,其实也算是要保护他了。”

 恬熙听了悲极反笑的问:“保护他?用这样伤人的方式?”严炅冷静的说:“难道,你认为就算父皇不动他,他就会在皇位上稳稳当当的吗?”恬熙嘲讽的一笑,说:“只要你们这些好兄弟别打他主意,他自然能安然坐下去。”

 严炅摇摇头,说:“别太天真了,就算没有我们。就靠他满脑子只懂佛理参禅,琴棋书画的。镇得住那帮文武大臣们吗?他这样的人,做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做皇帝,这天下都会被他搞丢了。”

 恬熙不服气的说:“他知仁知义,若以德治天下,怎么就做不好皇帝了?”严炅哑然失笑,说道:“你让他去跟一帮刀口血的武将们谈仁,跟一帮争名夺利的文官谈义?我大魏刚刚立国,四海人心浮动,更有北方蛮族蠢蠢动。

 若只用这样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做皇帝,镇得住谁?我告诉你,不合时宜的仁慈,比妇人之仁更加可恶!”他看恬熙仍旧是不服气的样子,便直接说道:“就说敖坤,你是见识过了的。若是严灵,你认为他制伏得了他吗?”

 恬熙愣了,想想那个残忍骄横的恶魔的种种行径,不由得摇摇头。严炅冷笑着继续说:“若不是父皇这样的皇帝坐镇,怕你所见的,就不止是一个两个敖坤了。”

 恬熙瞪大了双眼,心里已经被他说服。可是想想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就说:“严灵不合适做皇帝,那难道你就合适了?”严炅毫不迟疑的回答:“是!”----

 恬熙被他噎住了,严炅继续说道:“我可以把这片由父皇打下的江山稳稳守住,甚至可以做的比他更好。将来当我把皇位交给我的继位者时,大魏会是这片土地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和繁荣的帝国。”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起来,慷慨昂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恬熙看着他这个全然陌生的模样,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次,不是为了他的气息,而是他眼里,前所未有的豪情。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严炅的眼神也有着不逊于严灵的清澈。可,也就仅仅是一瞬。再看一次,他几乎要嘲笑自己了,到底要多么的眼花才会觉得严炅身上有跟严灵相似的东西?他们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恬熙有片刻的失神,为了掩饰内心的异动,他故意嗤笑道:“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你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罢了!不是吗?”

 严炅一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笑,眨眼的功夫,又恢复成了那个让恬熙恨不得打一拳的可恶神气,他有些痞笑着说:“没错,不过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我自己。

 可是到了现在,我也发现有些意外之喜。”恬熙哦了一声,半讽刺的说:“竟然还有其他的原因?那是什么这么重要,还能在你心里占上一席之地?”

 严炅冲他只是笑着,并不肯回答。恬熙被他笑得心里有些发,微微扭扭头掩饰的说:“行了,我累了,你退下吧!”严炅也不想多做纠,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说:“遵命,儿臣告辞,还请沁母妃好好休息!”

 又收了恬熙一个白眼。几乎是同时,严灵前来求见武帝。当宫人来报时,武帝沉默了许久,久得让宫人有些惶惶不安。终于他说道:“请太子进来吧!”

 声音里难得的有着浓浓的疲惫。没多会功夫,严灵便跟着宫人进来了。他向武帝深深的施了一礼。武帝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问:“什么事?”

 严灵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开口说道:“儿臣请父皇废除儿臣的太子位。!”该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武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随后开口说道:“好!”然后又问:“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要说的吗?”严灵毫不犹豫的回答:“有!”武帝便问他:“是什么?”严灵静了半晌,说:“儿臣有一个心愿,希望父皇能替我足它!”武帝继续问:“什么心愿?”

 严灵笑着摇头:“现在不能说,可是儿臣想请父皇答应,当儿臣对您说出之时,无论是什么内容,您都要为我达成它。”

 停顿了一会,他又补充道:“请您放心,我不会做任何痴心妄想。那个心愿以父皇之能,要完成并不困难,也不会让您有任何为难。”武帝并没有思考太久便爽快的回答道:“好,朕答应你!”

 严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笑了,他真心诚意的对武帝说:“儿臣拜谢父皇!”随后便提出告退,武帝准了他。看着他即将离去,突然又说道:“孩子,别怨朕!”

 严灵脚步一停,回头看着武帝,就像天下任何一个儿子看待自己的父亲的眼神一样。他轻声说道:“父皇,我不怨您!”严灵出了武帝宫,便径直去了承殿。

 恬熙听到他来了,又惊又喜,忙说快请。更是起身亲自去接他,欢喜的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严灵含笑看着他,开口说:“我有话跟你说。”

 恬熙一愣,觉察到他今有些奇怪。想了想,便对左右说道:“你们先退到外面去,轻雯薄桃,你们在外面守着,不管谁来,都先进来通报。”轻雯她们答应着退下后,恬熙这才关心的看着严灵,问:“怎么了,你的样子看着有些怪?”

 严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恬熙大吃了一惊,心跳怦怦加快。他忙要缩回手,害羞的说:“别这样,快放开。”严灵却不肯放手,反而更加用力的抓着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他问:“我就只问一句话,请你一定要坦诚的回答我。”

 恬熙不明所以,看着他郑重的眼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严灵心几乎要跳出来,他看着恬熙的脸,深了一口气,颇有些紧张的对他说:“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恬熙呆了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大变,立刻甩开他的手,慌张的说:“不行,我已经是陛下的沁妃,你又是太子。若我们私奔了,不但你的前途尽毁,我的族人们也就全都完了。不行,我不能这样做。”

 他连连摇头,背对着严灵不肯答应。严灵忙解释道:“不,你误会了,听我说。”他拉着恬熙,说道:“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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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恬熙震惊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严灵却并不在意,他微笑着说:“我本来就不适合做太子,索就舍了它。而且我已经用它来跟父皇讨得了一个承诺。一旦我向他提出要求,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替我办到。”

 恬熙忙问:“你准备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严灵深情的凝视着他,说道:“我要待父皇临晏驾之前,将你赐给我。”恬熙脸色大变,说:“这不可能啊,我已经是你父皇的人了,何况还给他生下一皇子。

 若是再跟你在一起,那就是伦,连皇家都会颜面无存。他怎么可能会同意?不,就算是为了你,他也决不会答应的。”

 严灵温柔的笑着说:“你先听我说,我们皇家有个传统比较与众不同。在我太爷爷时,魏国还是个蛮荒小国。因为常年征战,我太爷爷为了确保国内兵力充足,人口繁多。便效仿北方蛮族风俗,下了一道旨意:国内凡年满十四的女子,必须婚配。

 且寡妇不可守寡,定要再嫁。王公贵族家的侍妾,若是主人去世,她们会跟主人的财产一起,由主人的儿子们收纳。

 为了让这旨意能顺利执行,他便率先纳了几名为先王守寡的妃嫔。并在临晏驾之前,将自己已成年的儿子们招到跟前,把自己仍旧年轻且未有所出的妃嫔侍妾们赐给他们。

 此后,这变成了我们家族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每一代的魏王驾崩后,他的儿子们便可在他的妃嫔中选择几名纳之为妾。”恬熙听完之后,眼睛都瞪大了。他口而出道:“这是真的吗?”

 严灵点点头,欣喜的说:“每一代的魏王都会遵照遗训,收纳几位先王的妃子。这已经成为惯例,只是这毕竟是当初的魏国。现今已经是大魏朝,我不知道这样还行不行。为了保险起见,我就向父皇讨了这个承诺。现在,唯有一件事,恬熙,你愿意吗?”

 恬熙看着他,双眸已经噙满激动的泪花。他连连点着头,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什么陛下,什么严炅,都不会阻碍他的心向面前这个清俊秀逸的男子飞去。

 可是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恐怕我会让你等很久。”以武帝可以夜夜临幸于他的精力和体力,怕是再享福三十年也可,到时候,严灵有那个耐心等吗?

 严灵对他的担忧给予了坚定地回答:“恬熙,我宁可我等你等得久一点。也不要看着我的父皇早早逝去。”是啊,若是为了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恶毒的期待着父皇的逝世。

 那他还配为人子,还配为人吗?一对有情人幸福的依偎在一起,在那一刻他们抛开了所有的顾虑,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而他们都不知道,门外,武帝跟前的吉祥一直都站在外面,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在他身边,轻雯跟薄桃捂住嘴,只能张皇的一会看着门,一会看着他的神情。

 吉祥听完了这一席话,然后打着手势,示意他带来的人放开两名美婢,然后跟自己一起走了。轻雯待他走后,毫不犹豫的推开房门,喊道:“娘娘,不好了!”

 武帝听完吉祥的回报没多久,店殿外一阵喧哗,随后他便看到他那永远举止有度,风度优雅的儿子失魂落魄的跑进来。看到他也只会跪倒在地上,沧然说道:“是儿臣引他的,此事全是儿臣的错。您要罚就罚儿臣一人吧!”

 武帝看着他如此的惊慌失措,神色惶惶。突然问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一定要跟他一起吗?”严灵呆了一下,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第一次用前所未有的坚毅目光看着武帝,落地有声的回答:“儿臣此生只想跟他相守。”

 武帝沉默了,随后,在严灵听到一声轻叹后,武帝说道:“你起来,去吧!”恬熙在初初的惊慌过后,反而平静下来。无所谓了,事已至此,是生是死都听天由命吧!至少,在他临死之前,终于得到一人的真心,这还有什么让人不足的呢?

 抱着这样的觉悟,他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等待武帝裁决。可是他等啊等啊,等来的不是盛怒的帝王,更不是一杯毒酒或白绫,而是一批丰厚的赏赐。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古董玩物,恬熙跟两名侍女面面相觑,不明白武帝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后来,他仍旧是失宠了。武帝突然又一次的遗忘了他,再未来过承殿。

 而仿佛是刚刚遇到孟慧咏一样,再一次的盛宠与她。宫中众人不明所以,因前车之鉴,她们未敢落井下石,相反更加小心的避开此事。恬熙走到了这一步,也都看开了。每只命关闭宫门,约束宫人不可随意生事。

 然后所有的时光,都用在精心抚育小严炎上。严灵主动提出请辞太子位,武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准了,并封他为安溪王,并享有特权,可随意居住在京城,并在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赐了一座闹中取静的宅子做他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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