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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泪水再度决堤
 “很了不起吗?神?碰!”汪少鹏看着岳忆明玲珑有致的背影走出办公室,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下呆,然后桌上电话响起。

 “喂,我汪少鹏。”“汪队长,您队里早上来了一个大小姐,说要查案,凶巴巴地调了我这边的外劳资料,还说要提讯侦查:我底下那些黑仔是爱赌了点,他们惹到讨帐的过来断手断脚害我报工伤又缺人手已经够让我头痛了。

 再扣走他们我这个工班不就黑到底了吗?只是讨债伤人,不用你们刑事队这么大动作来弄我们吧?”“喔,那你人是被扣走了吗?”“是还没啦,全都去医院包扎了嘛!”

 “没事就好啦,陈主任。我们队里年轻人查案子是积极了点,她有跟我汇报过啦,没事的,跟你们没相关的。那些资料我们慢点就会送回去还你们啦!”“哈哈,那谢谢汪队长您啦!什么时后有空赏光喝茶聚聚呀?我们老板说好久不见您了,一个人喝茶很寂寞啊!”“哈哈,陈主任,你们的茶比酒还浓,我每次都醉到隔天起不来上班呢!”“什么话,汪队长,您年轻力壮,有酒胆有酒量,我们老板才真的甘拜下风呢!说是要跟您干杯才算过瘾!”

 “张主任你就别捧我啦,改天有空一定去拜访!听说你们工地有点,外劳有时候听不懂我们说什么,还是叫本劳去清干净比较可靠吧!”“喔…一定一定,谢谢汪队长的教训,我办事您放心!”“那改天再约喝茶啊!”“上好的茶,您要喝多少就有多少!”汪少鹏笑着挂上电话,摘下眼镜用衬衫袖口随意擦了擦镜面灰尘,一口喝干杯里剩下的咖啡。

 岳忆明再去工地还资料时,接应的工地陈主任态度明显强硬许多,坚持没有搜查令就不能让她任意走动搜查,也不配合提供其余书面资料,更遑论见到那几个工伤送医的外劳问话。

 硬闯入一楼空地,却发现已经收拾干净,岳忆明心里懊恼凌晨来救人时不及搜证,早上回局里前绕来时怕动作太大打草惊蛇只拿到了外劳的申请资料,其中察猜和哈契比较资深年长,可能还换过名字重新申请工作权,光书面资料线索实在有限。

 无奈绕去医院,夏玉娟忙着工作,夏玉婵和方懿蕙做完接指手术还在休息,只好将鲜花水果请夏玉娟的同事转,一事无成地离开医院,开始的不顺遂不能打击岳忆明,但心浮气躁却是难免。

 当警察的,最怕要上手铐的还是躺在地上断气的尸体,是自己的家人。这句话,是岳忆明警校的教官上课时说的。前者大义灭亲,却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不被谅解的咒怨,后者则是会被复仇蒙蔽了办案的公允立场,不是运用特权暴行亲仇痛快就是判决后怨忿司法不公从此检警歧路。

 这么为难,又何苦要继续下去?有的人是读书不成苦力不愿而选择了这条不好也不坏的未来路径,有的人另辟蹊径求财求权,有的人把这当成是公务员的铁饭碗保障只要不把命丢了就算难捧还是可以吃。有的人是为了正义。为了正义而当警察最傻,教官说。岳忆明心里忿忿不平,只是不能在课堂上公开顶撞,但是我谢谢你们这些傻瓜。

 虽然未来你们班只有一个或是两个人会为了正义坚持下去,我就是为了这样的可能站在这里当你们的老师。教官在下课时对大家这样说,后来岳忆明成为他们班上那唯一一个傻瓜。

 毕业时,教官亲手将警徽帮她佩戴上,出传承的欣慰。岳忆明是家里的独生女,母亲早逝,在父亲铁腕的斯巴达教育下成长,没有家累负担和感情包袱,岳忆明在警界闯没有在怕什么。

 南港都前几年才窜起的新星汪少鹏以最年轻的纪录荣登刑警队长,谁都没有想过接着又出现了另一颗足以匹敌汪少鹏的耀星岳忆明。有人劝岳忆明换个单位竞争,不然年轻的汪少鹏还会卡位好几年,却被岳忆明拒绝了。

 岳忆明没有想过升迁,南港都需要多一分正义的力量,不需要多一位刑警队长。汪少鹏长袖善舞,虽然年轻却人脉丰沛,破案手法时刚时柔,不愧是全能型的领导人物,即使是同事也都经常忽略这样的汪少鹏曾是号称神的击天才。

 但是在汪少鹏指挥下的岳忆明却是锐利鲜明,现场行动往往智勇兼备,冷静判断却不失俐落迅速,填上悬空已久的副队长职缺只是迟早而已,冰之女王的封号却早就已经私下遍传响亮。

 正义并不难执行,只要够傻,就可以坚持下去。冰之女王这样单行道的闯从来没有惑,这一次却为了夏玉婵踌躇而且心慌,原来当局者就是这样的心情,岳忆明无奈地想着,却仍不放弃在这些纷的线索里面找出一个清楚的头绪。

 夜晚洗完澡时,岳忆明发现手机有夏玉娟传来的简讯,换好衣服出门带了宵夜赶往医院。夏玉婵和方懿蕙隔离不同病房,避免面对面时情绪激动,岳忆明将宵夜递给夏玉娟,夏玉娟点头轻声道谢。

 然后指指夏玉婵的病房,自己走到方懿蕙病边看顾。岳忆明走进夏玉婵病房,发现她坐躺在病上,用枕头垫在背,垂着眼睑面无表情望向前方,憔悴却不似发呆般失神。

 “嘿…阿婵。”岳忆明走到夏玉婵身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夏玉婵望着岳忆明,像是努力要做出什么表情来回应,终究还是淡然以对,低下头盯着自己接驳上的断指用厚厚的纱布着金属固定夹片。

 “玉娟还是找你了。”“你别怪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岳忆明小心地回应。“…明明,我们不能报警。”岳忆明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夏玉婵望着岳忆明。“我还是该跟你说声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别说什么谢不谢这些客气话。”“明明。”夏玉婵平静地说着话。

 “虽然不能报案,可是我不甘心事情就这样发生,趁我还记得一些细节,把事情的经过跟你说一下。不论如何,我想这些线索也许对你以后侦查相关的案子会有一点帮助。”夏玉婵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把昨天整个经历尽可能用旁观者的角度详细说明,扣掉了私人情绪,夏玉婵好像是在阐述一宗社会新闻而已。好几次讲述到夏玉婵自己都不愿意再面对的恐惧和痛苦时,只能停下来深呼吸调整全身的颤抖。

 然后又试着避重就轻描述。不论如何,夏玉婵也说不出狼狗的强,但是外劳的轮是事件很诡谲的转折点,再怎么难以启齿也还是要说出来。

 岳忆明拿出笔记本记录着,整里出几个关键字:三个人(年轻),八家将脸谱,知悉教师身份,飞牛哥。果然还是跟碧海宫不了关系,岳忆明心里打开一道线索。“医生有说手指会复原吗?”

 岳忆明试着将话题气氛转换。“也许不会像以前那么灵活,但是应该可以大致恢复。”说完后两人又陷入沉默,岳忆明心跳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玩伴现在面对面却咫尺天涯。该怎么安慰夏玉婵?不论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夏玉婵不需要这么廉价的同情。“…真的不打算报案吗?”岳忆明问。“不行。”夏玉婵淡淡地说着。

 “懿蕙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报案不管会不会曝光,都会毁了她的一生。”

 岳忆明知道没有办法再劝夏玉婵,心里默默下了孤军奋战的决定。“好,我知道了,有什么消息我会来跟你说的。”“明明,我…”夏玉婵迟疑了一下,终究摇摇头。

 “…谢谢。”岳忆明轻轻拍着夏玉婵的肩膀,夏玉婵却像惊弓之鸟吓得弹开身体。

 “对不起…”岳忆明这才发现原来夏玉婵所有的勇气都已经耗尽,伪装的薄膜之下其实很害怕。夏玉婵望着岳忆明,忽然就哭出来了,无声的啜泣,眼泪像涌泉一样一直滑落滴下,全身颤抖着。

 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安全了,原来可以自由而安全地生活着,是这么珍贵的事情,可是夏玉婵已经不是完整的夏玉婵了,身体不是,心理也不是。现在好好地活在这里的夏玉婵只是个懦弱的幸存者,抛弃了死在工地空屋里的夏玉婵,那个被一次又一次的凌辱强暴,肮脏而恶心的破烂躯体。

 不知道哭了多久,视线在水汪汪的泪花里面重新可以分辨景物时,岳忆明已经不在身旁了,病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只精致的金属袖扣,鸽子的双翼展开环绕成圆弧状叠,中间是一副天秤,那是岳忆明得到优秀新进刑警表扬获得的衣装配件。

 虽然只有表扬的场合才需要穿制服镶配件,但是岳忆明平时喜欢带着这只袖扣,警惕自己是为了正义而努力着,虽然孤独,但是我走在正义的路上并不寂寞。夏玉婵不敢关灯休息,白亮的光灯管彻夜开着,将袖扣照得闪闪发亮。

 好像有人提着灯在夜路里为我导航,但是…如果可以再早一点,那该有多好?夏玉婵心里这样想着,泪水再度决堤,这次终于放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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