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没有在路上走
她捧着酒杯,低着头,仿佛又陷入沉思。场面慢慢冷下来,气氛渐渐凝固,或许是彼此还不是很熟悉,跟她在一起,我竟然有点找不到话题,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气氛让我很不自在,还有点尴尬,良久,就在我杯中的酒快喝完,准备起身告辞时,章婷抬头轻声道:“我和他就是在这儿认识的。”“啊?谁?”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我还真不知在说啥。“照片上的人。”章婷解释。“哦。”
我点头,脑中浮现起那天婚纱照中,那个帅气的男人。章婷捧着酒杯,又底下头,眼神暗淡道:“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母亲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亲人。
从我懂事起,母亲就病痛
身,听邻居说,是因为怀我的时候营养跟不上,生我后没人照顾,落下了病
。”看着一个坚强,又有些倔强的女人变得软弱,心中有股酸楚。
“九岁那年,母亲生了场大病,在
上烧了两天。我跑了几里地找来大夫,大夫说那病他治不好,要存一大笔钱去城里,兴许还能看好。
可我们家除了两口锅,一张
,什么也没有,哪儿有钱去城里看病。大夫开了点药就走了,母亲从此一病不起,为了赚钱给母亲看病,我就四处捡瓶子,
料带,只要能卖钱的我都捡。”说起这事,章婷脸上有丝自豪。
虽然不能体会,但我却能感受到她的艰辛,一个小女孩的艰辛。“那会有群孩子嫌我脏,整天跟后面骂我,还拿石头丢我,我就跟他们打架,别看那时我小,几个男孩都打不过我。”章婷说着笑了下。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除去给母亲抓药的钱,根本所剩无几,生活偶尔还要靠邻居叔婶的救济。就这样拖了三年,十二岁那年除夕,我到镇上买了饺子,卖饺子的大婶还多给了我几个。
回到家,母亲像往常一样趟在
上,我给她看买回来的饺子,告诉她今晚吃饺子,她还笑了。她笑的样子,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是我这辈子见过她最美丽的样子。”
章婷笑起来,仿佛母亲的笑,就在眼前。我心头中却有种不祥的预感。章婷沉寂在气氛中,自说自话道:“当时她面色红润,竟然奇迹般的从
上坐起来,让我扶着她出去,跟我一起煮了顿饺子。
我还以为是她病情好转,别提有多高兴,已经好久没有坐在一起,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做饭,我烧火时的场景。几年来,我终于感觉到过年的喜庆,那晚她帮我夹了好多饺子,我喂她吃,她却摇头说不饿。”
抬头望去,章婷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闭着双眼,仿佛沉寂在那段回忆中。果不其然,笑容慢慢消失,幸福慢慢淡去,章婷
出丝痛苦神色道:“谁也不知道,那是我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把母亲扶到
上,她拉着我的手不放,面容平静的看着我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我。
其实当时的我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泪还是
了出来。她让我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活着,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我脑中却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呆呆的望着她,直到她就像睡着般,闭上了眼。”
起初能看到章婷脸上痛苦的神色,但说到这儿,她的泪才滑出眼眶。章婷没有擦拭滑过脸颊的泪水,似乎只有清楚的感觉到冷水,她的心里才能好受点。
她咬了下嘴角,带着点哭腔继续道:“我永远记得那个除夕,外面鞭炮阵阵,火光冲天,一片喜庆,我们家却冷冷清清,风吹的窗户哗哗作响,我站在母亲
前,什么都不能做。我在
前一直站到天亮,我希望有奇迹发生,可现实中不会有奇迹。”
我眼眶也有点发热,但我极力忍住,我不想当着章婷的面哭出来,因为她已经够难受。“我用存了三年的钱,买了口棺材,靠邻里帮忙,把她埋在了后面的山坡。每年春天,哪儿会开很多野花,我小的时候,她常常带我去哪儿采花。”
章婷说完,似乎想止住情绪,深
了口气。但我知道,残酷的生活,才刚开始。“从那天起,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间小房子里孤独的生活了三年,我带着存下的一点积蓄,独自来到这座城市。那时只是单纯的想换个地方,害怕继续在那个冷清的家。到了城里我什么都不懂,根本没地方要我。”章婷抿嘴,苦涩说。
但此刻的她,脸上已经看不到那份悲伤,换而是坚定。“城市的繁华,富饶,渐渐让我忘记伤痛,一心只想着怎么活下去。苦的时候,我睡过路边,捡过馒头,为了赚钱,我一大早从城南走到城北,批发几块钱的小东西,又走回城北,装在篮子里四处兜售,每次来回几个小时,可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后来我渐渐明白,卖东西也有讲究,情人节要卖花,圣诞节要卖圣诞老人的红帽子,平常就去游乐园,买点小孩喜欢的玩具。”找到其中的窍门,章婷脸上挂着丝自豪。
生活终于有了点好转,我心里也为她高兴。“那段时间虽然很苦,却少有的平静,充实。一碗牛
面,就能让我开心一整天,送给自己件小礼物,就能高兴好久。”
章婷说着喝了口酒,继续道:“奔波了几年,终于有了点积蓄,租了家店面,生活也渐渐稳定。不知是变得成
,还是生活有了保障,孤独不知何时又悄悄找回来,或许因为我的性格,接近我的男人,用不了多久,都会离我而去。”说到这儿,章婷的脸上,又
出丝苦笑。
***“我不想每年除夕,大家都团圆,喜庆的时候,就我的家冷冷清清。每到除夕我都打开所有的灯,做上满桌的菜,可这骗不了自己,只能让我更感觉寂寞。
似乎连老天也在告诉我,永远都只能孤独,这种寒意渐渐的让我害怕回家。”章婷脸上有苦闷,神色却很复杂。
我无法完全理解她心底的感受,但我依旧试着在理解。“后来我在这儿遇见了那个他,他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那时的他还在上大学,不但稚
,还很俗气。”章婷回忆说。
我有点哭笑不得,有这么形容自己丈夫的吗!不过她似乎沉寂在甜蜜中,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
“起初我根本不想理他,可每次来,他都主动跟我打招呼,嘘寒问暖的套近乎。久而久之,慢慢就
了,后来通过交流,我得知他的家庭也不好,他靠自己半工半读,剩下的钱还要寄回去补贴家用。”
章婷
了
鼻子,感触道。我喝了口酒,猜测着本以为理所当然的发展。“他的故事让我很感动,我仿佛从他身上看到点自己的影子,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俗气。那时我已经有了些积蓄,主动提出要承担他的学费,让他安心求学。”
章婷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自顾自的喝了口酒。我抬头望着她,疑惑她为何不讲了。“走吧!”章婷没有解释,放下酒杯起身招呼。“上哪儿?”我满头问号,这女人太自我主义。章婷没有说,踩着高跟鞋,带头向外走去,我只能郁闷的跟上。走到酒吧外,章婷认出我的车,坐上去说:“去上次你遇见我的地方。”
心中不解,可了解她的脾气,知道问也不会说,开车驶去,幸好过去不远。一路上无语,气氛有些尴尬,我好几度想打开音乐,缓和气氛,最终却没能伸出手去。
车停靠在那晚的路边,章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打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我在后面疾步跟上,她没有在路上走,顺着路边的阶梯走下了河岸。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郁闷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