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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风铃
 第9章风铃

 王海亮的动作最快,已经距离风铃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这时候,踏雪的狼爪已经抓向了女人的后背,簸箕一样的嘴巴张开,几乎含住了风铃的后脖子。

 王海亮没有办法,只好叩响了手里的扳机,扳机一扣,铁弓上的利箭呼啸而出,发出一声弓弦的崩响。

 嗖地一声,那利箭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踏雪。

 王海亮的准头很好,箭法超群,早已瞄准了小母狼前边的左腿。

 他无法中母狼的脑袋,因为风铃挡在前面。

 眼看着女人的脖子将被咬中,小母狼踏雪却发出一声狼嚎,因为它的前腿被王海亮利箭击中了。

 那利箭锋利异常,将它的一条腿瞬间穿透,刺骨的疼痛立刻减缓了它的速度。

 它的嘴巴没有咬中风铃,一个翻滚倒在了地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

 猛然看到王海亮,把踏雪吓得魂飞魄散。

 王海亮可是大梁山所有狼族的克星,不要说踏雪,白鼻子狼王见到他都打哆嗦。

 踏雪知道,如果海亮想要它的命,转瞬间就可以,它爬起来浑身一抖,根本不敢恋战,一声嚎叫扭身就跑。

 踏雪就那么拖着伤腿跑了,身体掠过葫芦口,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但是风铃并没有因为踏雪的逃走转危为安,女人吓坏了,慌不择路。

 看到王海亮,她一下子看到了救星,冲王海亮扑了过来,打算扎在男人的怀里,寻求男人的保护。

 女人太累了,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只有二尺宽。

 身后是野狼,左边是山峰,右边是断崖。女人一个没留神,被一块山石绊倒了,扑倒在了地上。

 风铃抱着孩子就地一滚,这下不好了,母子二人一起滚下了悬崖。

 王海亮大叫一声“不要啊!”伸手就抓。

 但他还是慢了一点,只是抓住了风铃的脖领子,将女人吊在了半空中。

 女人大半个身子已经摔落悬崖,根本无法挣扎。再说她也不能松手,只要松手怀里的孩子立刻会掉下去,摔得尸骨无存。

 王海亮同样是扑过来的,一只手死死抓着风铃的衣襟,急的他大喊大叫“嫂子!别动,千万别动!”

 风铃只看到王海亮的嘴动,却听不到他说什么。她的衣服正在一点点撕扯,断裂。

 风铃知道自己不行了,眼神里闪出了求生的渴望,她看了看海亮,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嘴巴里还是哇哇大叫。

 那意思,不要管我,先救我的孩子。

 海亮的胳膊没有那么长,后面救援的人一时又赶不过来,他只能瞅着风铃的衣服一点点断裂。

 最后,终于撕拉一声,风铃的脖领子完全落,女人一声惨叫掉进了悬崖。

 “风铃——!”王海亮发出一声惋惜的尖叫。

 “嫂子——!”随后赶来的建军跟建国也发出一声凄楚的惨叫。

 建军跟建国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两个人遥遥将手伸出断崖,仿佛要抓住嫂子久久不散的灵魂。

 这两个人飞身一纵,打算跳进崖底将风铃救上来,王海亮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拉住了他们,随后赶来的人也一扑而上,死死将建军跟建国摁住了。

 “嫂子!还我的嫂子!嫂子啊——!”建军跟建国泣不成声,不住挣扎。

 王海亮知道,从这段悬崖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下面起码有上千米深,不要说一个大活人,猴子掉下去也会粉身碎骨。

 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大喝道“拿绳子,救人!我下去看看!”

 王大夯他们知道这边出事了,同样从断崖那边赶了过来,大家纷纷抓起绳子,一个个从悬崖的下面吊了下去。

 王海亮身手敏捷,是第一个下到谷底的。当他一眼瞅到风铃跟那个婴儿尸体的时候,不住打了个寒战。

 风铃母子死得太惨了,早就摔得血模糊。女人的四肢完全断裂,肚子上还刺进去了一树枝。

 那树枝将她的身体完全穿透,从后背上进去,肚子上出了枝杈。

 风铃的眼睛瞪得很大,好像有点死不瞑目。

 那个婴儿同样很惨,在滑落的过程中,身上的衣服不但被树枝扯了个干净,肚子也被凸出的山石划开了,肠子了一地,有一群鸟儿在争相啄食。

 风铃母子的尸体是傍晚时分被抬到家的。

 进门以后,张拐子看到了子的残像,他喝叫一声“俺滴亲啊…!”一步向后躺倒,顿时不省人事。

 因为天气开始炎热,尸体不能久放,必须要埋掉,张拐子家穷得叮当响,一口薄棺也没有。

 最后,王庆祥牙齿一咬说道“把我的那口棺材给风铃用上,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咱们大梁山的人!”

 王海亮的爹老子王庆祥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极品的四独柏木。那是他有次上山无意中发现的,觉得是做棺材的好材料,于是就拉回了家。

 本来打算自己百年以后躺在里面的,他可怜风铃的遭遇,于是就舍弃了,让给了风铃。

 在贫穷的山沟里,一个刚刚出嫁不久就夭折的小媳妇,可以用上这么上等的棺材,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风铃的尸体被埋在了大梁山村南的山坡上,孤零零一座坟头,坟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小白杨。埋葬的那天,树上落了一只乌鸦,一个劲地嘎嘎鸣叫,显得无比苍凉。

 风铃暂时不能进张拐子家的祖坟,必须要等将来张拐子死了,夫才能合葬。

 而且她不能跟自己儿子埋在一块,在大梁山,母子也是不能合葬的。

 所以张拐子夭折的孩子只能随便找个山沟,就那么用土埋掉了,小小的尸骨匣也没有准备,只要不被野狼拖走就可以了。

 一天的时间不到,张拐子的媳妇没有了,儿子也没有了,这种惨痛的打击让他无法承受,他差点疯掉。

 张拐子在炕上一躺就是十天,不吃不喝,面黄肌瘦,掉了的冬瓜脑袋也失去了光泽。

 风铃的死让王海亮同样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跟惋惜中,因为风铃是在他眼皮子地下摔死的,跟当年的二丫一样。

 这又让他想起了二丫,这两个女人都不应该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梁山上没有路。

 但凡山上的路再宽一点,再平坦一点,二丫跟风铃都不会死。

 正是没有路,当年的二丫才会被张大失手甩进悬崖,也正是没有路,风铃才会失足掉下去。

 这些年,从大梁山悬崖上掉下去的人又何止二丫跟风铃?简直难以计数。

 他没有记恨将风铃赶下悬崖的那条小母狼,他坚信野狼群是庇佑母亲山的保护神。

 王海亮坐在老槐树下面的山石上,他的头发糟糟的,身影依然坚毅魁伟。

 他拔掉了嘴巴上的烟,一团黑雾从他长满稀疏络腮胡子的嘴巴里出来,立刻被山风吹得无影无踪。

 大夯从他的后面走了过来,说道“海亮,你别难过,风铃的死不怨你,你已经尽力了。”

 海亮说“我知道,大夯哥,是该修路的时候了,大梁山不能没有路啊,要不然还会有人掉下去,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或许就是你我。”

 大夯说“我知道,可是修一条路出去,谈何容易?咱们山里人穷啊。修路不单单需要人力,物力,还需要大量的钱,如果建立一支修路的队伍,那更是一笔庞大的资金。”

 海亮说“我知道,可这条路非修不可,没有路,山里的东西就运不出去,山外的东西也运不进来,没有路,大梁山的后代子孙就永远走不出大山。祖祖辈辈都将窝在穷山沟里。

 我想建立一支修路的队伍,大夯哥,你跟我一起干吧?”

 大夯吃了一惊,说道“海亮你疯了吧?你知道从疙瘩坡到山外的国道有多长的距离吗?你知道这中间要过多少悬崖,翻过几条山梁,蹚过几条溪吗?

 就算把路修出来又怎么样?上到国道,还要绕着走四个小时,才能彻底离大山。与其修一条路出来,还不如让所有的村民搬出大山,到山外去生活。”

 海亮说“坚决不!我们不能离开大梁山!”

 大夯问“为什么?”

 海亮说“因为我们的在这里,这里有我们的田地,有我们的祖坟,有孕育了我们祖祖辈辈的大山,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我要把大山建设得更美好,迁徙就是懦夫,迁徙就是逃跑,迁徙就证明我们大梁山的人没有骨气!

 无论怎么说,这路是非修不可,从明天开始,你召集村里所有的青壮年,咱们立刻开始修路,钱的事儿交给我,我会弄来修路款的。就是用牙齿啃,我也要啃出一条路来,要不然就对不起风铃,更对不起二丫!”

 王海亮已经铁了心准备修路了。

 果然,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早早起了,饭也没吃,带上了干粮,再次走出了葫芦口。

 玉珠知道男人要出门,早已为他准备了换洗的衣服,帮着男人擦亮了猎,整理好了弓箭,临走的时候还为他扣好了扣子。

 玉珠把海亮送出了家门,一只送到村口的老槐树底下,直到看不见男人的身影,她才返回家。

 玉珠是个贤惠的女人,当初嫁给海亮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跟着他经历一番风雨。

 因为那时候她就看出,王海亮绝不是池中之物,而是一条腾飞的蛟龙。

 只不过这条龙被暂时困在了浅滩里…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大梁山根本困不住他,嫁给这样的男人,她无怨无悔。

 她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给他,包括自己的灵魂,跟着他在大梁山上一起震撼,一起颤抖。

 看着男人渐渐消失的坚毅背影,玉珠的心同样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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