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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列车启动
 前一段张小禾在这里,他不敢说找工作的事,怕找不到或者找到很差的她会看不起他。现在,他自由了。领着失业金许峻岭只能去打黑工,黑工只能到唐人街去找。

 打黑工工资低,工作也累,人人都可以挤着你,欺负你。但再怎么样,总比呆在家好,时间已经非常紧迫。许峻岭到几个唐人街挨门挨户问了三天,看了多少轻蔑的眼色,还是没人要他,打黑工的人太多了。

 对这些眼色他麻木不仁,他的苦就要熬到头了。有一家超级市场老板似乎有意思要许峻岭去杀鱼,指着池中十来斤一条的鱼问他能不能干他说:“除了杀人,没有不能干的事。”

 他说:“一份工呢,那是很难的,现在是什么时候!来帮帮忙怎么样”许峻岭奇怪地望着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帮忙加拿大也有这么一说!许峻岭差点笑出来,他马上解释说:“也不是全部帮忙,吃我的,另外还有点意思意思。”

 许峻岭说:“这点意思意思是个什么意思呢”他说:“两块钱一个钟点意思意思怎么样”许峻岭说:“不好意思,老板!这个忙就难帮了。”

 他说:“你觉得多少意思才够意思呢”许峻岭说:“意思意思总要够意思才有意思,不然没意思了还意思什么呢十几块钱一个钟点我也赚了几年,两块钱一个钟点!”

 他眼睛鼓出来,像听天方夜谭一般,忽又轻蔑地一笑说:“十几块钱一个钟点,这些人都拿十几块钱一个钟点我短都要输给你。你去找你的十几块钱一个钟点,找我干什么!我求着了你吗”许峻岭也轻蔑地一笑说:“两块钱,你好意思说,我不好意思听。

 我出三块钱一个钟点意思意思,你帮我去搞家里的卫生你愿意不三块钱,愿意这就跟我走!”趁他一怔,许峻岭说声“拜拜”转身就走,到了门外,听见他在高声骂什么。

 看来要找工作非借工作许可证不可。许峻岭打电话给范凌云,她说:“违法的事,我不敢做,电脑里查出来不得了。你倒是赚钱走了,我还得呆一辈子呢。”

 许峻岭再三说查不出,她只是不肯,说:“你一定要我有个违法记录才称了你的愿吧!”许峻岭说:“你保护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她说:“那讲明的,我不保护自己谁还来保护我”许峻岭只好算了,心想。

 最后这几千块钱看样子是赚不到了。过几天范凌云打电话来说:“马正飞要回国去几个月,你去借他的工作证。”

 我说:“你都不肯借,他会肯借”她说:“你做满二十个星期,再想办法要老板炒了你,让他拿失业金,他会肯的。”许峻岭说:“这失业金你拿不好些你正没钱!”她说:“我又没回国,我在这里读书,电脑一按就出来了。”

 许峻岭照她说的打电话过去。果然一说就成。把马正飞的社会保险号和工作证拿了,许峻岭疯了似的满城跑着去找工作。每天以第一时间等着在东区唐人街买了《星岛报》查到了广告立即打电话去。

 可那边不是说已经有人了,就是要他去填一张表,毫无结果。许峻岭每次去了都发现总是有好些人赶在他前面,怎么可能后来明白了很多人等在大唐人街抢第一时间,那边的报纸出来早一两个小时。

 于是他每天也早早地骑了车到大唐人街买报,然后立即行动。有家无线电装配厂招四十个人,他马上乘地铁到了东边士嘉堡工业区找到那家厂,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讲上海话的人多。

 许峻岭挤进去抢了一张表,以马正飞的名义填了,的时候遮遮掩掩眼睛转溜着,怕有人认识他,发现他冒名顶替。女秘书是好漂亮一位小姐,看去也像大陆来的,神气地把一大摞表拍得“哗哗”响说:“你看,你看!”

 了表的人都不肯走,呆着就有希望似的,也许想等别人走了自己再对秘书小姐作个特别提醒。

 许峻岭看大家都不走,也呆着,呆了一会儿心里难受,嚅动着嘴骂了声娘,开了门出去。出了门想着张小禾还真是个好样的,像这位小姐真叫人恶心。这样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希望,才明白失业严重到如此地步,如果这时候才到加拿大可怎么得了。

 又买了英文的《太阳报》来看,想到西餐馆去找份洗碗的工作。这样奔忙了十几天,在餐馆、塑料厂、加油站、机械厂…

 几十个地方碰了壁,人都快气疯了。这天许峻岭给城郊的一家汽车旅馆打了电话,他们登出广告需要一个值夜的人。许峻岭说了自己的情况,老板娘叫他过去看看。他对找工作几乎已经绝望,路又这么远,他犹豫着还是去了。

 下了地铁列车转了市内公共汽车,到尽头又转了去市郊的车,下了车对着地图又走了好久,路上冷冷清清的。

 许峻岭想,如果要了他呢,他就住在这里算了。老板没房给他,许峻岭在附近租一间,电话也不装了,忍了最后这几个月,与世隔绝也顾不得了。见了老板娘,她漫不经心地和他说话,许峻岭知道没希望了,但还是填了张表留在那里。

 回去的时候一路想:“跟张小禾分了手还是对的,来三年了,还这样惶惶然若丧家之犬到处窜,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又想到认识的几个漂亮姑娘嫁给了年龄大的富人,自己原来还想不通,又不是没有饭吃,当个靠男人吃饭的人!

 这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们只要在感情上作了妥协,一切一切的艰难困苦都没有了。不知道张小禾林范凌云会不会走这条路。坐在地铁车厢里,许峻岭那么强烈的感到了心中对钱的那种物质的饥渴,是一种噬血的饥渴。他还在银行里存着四十几万块钱呢,现在还拿着失业金呢,可心里都闷得要爆炸了。

 这时许峻岭也理解了终惶惶然的亿万富翁和街头汉,他理解了人。听见耳边“轰隆轰隆”地响,看着车厢里寥寥的几个人。

 忽然想起那些做强盗的人,一瞬间许峻岭理解了他们,连他也想去做个强盗了。他盯着斜对面一个白人望了一会,闭上了眼,想象着自己怀里揣着手,硬硬地顶着口。他右手慢慢伸进去摸了摸,食指扣住了扳机,轻轻地拨动感到了弹,犹豫着是否掏出来向那个人走去。

 手在前进进出出有几次,最后还是伸了进去。身一边冷一边热,他把手心贴紧了冷的一面,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犯法的事可不能做。

 可就这样想着却醉汉似的站起来,身子在车厢里摇晃着,向那个人走去,在他身边坐下,把口顶着他的,微笑了说:“Money,摸ney。(钱,钱)”一只手就把他的皮包拿了过来。

 他张了嘴想叫,手飞快地往前一伸想抢回皮包,许峻岭那么用力一顶,他手就缩了回去。***他紧张地四下张望,许峻岭咳嗽一声,他就老实了,缩了脖子坐着。

 到站了,许峻岭从容把放到衣服底下,口在衣服里抬了抬,对他做了一个残忍的眼神,下了列车。车门关了,列车启动,那人用手使劲拍着玻璃窗。许峻岭衣服下口一抬,他的头就缩下去不见了。

 正想着车身一震,车停了。许峻岭睁眼看去那人还平静地坐在那里,一手按着棕色的皮包。想到自己刚才想象中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列车行动,他动着嘴角笑了一笑,体会到了自己这一笑中所包含的残忍,又明白了有时候残忍也有残忍的那一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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