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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等朱允炆走近
 张宁说罢出门,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张宁的说话声,好像在和他的随从说话。姚姬正心绪烦地呆呆坐着,听到声音才想起正事来,忙走到门口唤道:“来人。”

 等外头有人应答,她便吩咐派人护送张宁出山。因为刚起来比较仓促,她虽然穿好了衣服,脸和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便没有以这副模样出门见人。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了许久,心里一片混乱,终于打开房门,左右一看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宁静,只有一个侍从还在视线内守夜。姚姬便问:“客人走了么?”侍从忙答道:“冬雪护教亲自安排人手,已经送贵客三人走了。”

 姚姬遂回到房里,掀开珠帘就看见那张歪歪斜斜的桌子和下面的石,心里又是羞臊又是莫名生气,忙上去整理好密室入口,正想把桌子推回原处,一发火就一掌拍在琴弦上出气,不料那细细的琴弦割破了她的指尖,一屡鲜血瞬间冒了出来。她忙捏住伤口,眼泪“吧嗒”就从脸颊滑落滴到地板上。

 都怪那个梅,大晚上的跑来告密,说什么厢房里的事还那么细,叫人没法入睡。姚姬泪眼蒙蒙地回顾这间屋子,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院子外面的景,实在是太熟悉了。说是世外桃源一般,可成天都在这方寸之地,难免会有郁气堵心,平时调节好心绪还好,但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非常难受。

 她忽然产生一种自己都觉得自私的想法:张宁在官场过不下去了也好,便会前来投奔自己。虽然这样一来他以后很难有什么出息,但起码有个亲近的人左右陪着。

 可是她又逐渐理智起来,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张宁,如果他今后消磨得连一点能耐都没有了,到时候靠谁去?***一行三人由辟教内部的教徒护送出山,渐渐地天色泛白了,等上了驿道那教徒才告辞返回。

 张宁遂叫桃花仙子和文君上马快行,马不停蹄向常德府方向赶路。他在马背上一面寻思,一面和桃花仙子商议:“之前咱们没法抓住詹烛离,现在想抓他也不容易。眼下这事儿的关键人物是吴庸,咱们只能从他身上想办法。”

 桃花仙子也积极出谋划策:“张大人的目的是要避免事情被他们禀报上去,我们只对付吴庸没用处,只要有一个人漏网就全盘皆输了…有没有办法利用吴庸把詹烛离引出来?”

 张宁冥思苦想了无头绪,只好逐步分析:“如果詹烛离不再冒险联系吴庸,径直北上告密,我们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常德府到京师水陆错,有很多条路,我们那点人手如何在短时间里堵截得到…”

 譬如几年前于谦带人从南京跑路,情况比现在詹烛离艰难多了,首先于谦那时是暴在对手视线下的,而现在詹烛离一个人在暗处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其次当时周讷可以动用的人手比现在张宁要多。饶是如此,当时于谦和张宁都顺利摆了围追堵截。而詹烛离身手和江湖经验都不错,要成功摆追堵恐怕没多大的难度。

 桃花仙子听罢好言劝道:“詹烛离最多就是看到了事儿、却没有物证,他又只是吴庸身边跑腿的,平时无法接触上面的官僚,这种事他很可能不敢擅作主张。我觉得他应该会设法先联系吴庸,让吴庸拿主意。”

 “但愿如此罢。”张宁道。桃花仙子见他最近一直愁眉苦脸,忍不住又柔声说:“张大人不要太担心,如果詹烛离看到了你进入辟教,他便料想不到我们会很快做出反应和布置,应该会赶回常德府设法联系上吴庸。”

 ***建文帝要巡幸辟教这一天,姚姬睡到临近中午才起来。女子的美丽和气有不小的关系,所以她多睡了会儿养气,起来洗漱吃了点清淡的食物,这才在梳妆台前坐下,让奴婢小月服侍着静心装扮。

 虽然多年没见过建文帝,但姚姬了解这个人。朱允炆从小身边就有很多文人,受熏陶影响,他本人也是个文人。

 明朝文人喜欢素和雅、不喜太过张扬热烈。所以姚姬今天选择的衣服也是以白色为底、配浅红色霞披,衣袖和裙边的修饰是很细的金线刺绣,显得素雅明净而又不失高贵。

 小月正在给她梳理头发,她拿起一朵桃花钿轻轻放在额头上,然后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模样。就在这时,身后的小月小声说道:“梅护教在门外,可能想见教主。”姚姬头也不回地轻轻说道:“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姚姬便从铜镜里看到一个白色影子从门口进来了。那名叫梅的年轻女子安静地走进来,在姚姬身后弯小声说道:“派出去的人已经接到皇上了,传回来了个消息,‘太子’也同行。”

 姚姬一听,顿时想到让太子跟着朱允炆下来、一定是马皇后的主意。看来今天更要注意礼仪了,若是在细节上失礼,那太子肯定要说坏话,而且会回去告诉马皇后。

 想到这里,姚姬只是回答道:“我知道了,按预先安排,不要出现意外,把人接到总坛。”“是。”

 梅应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姚姬随即搁下桃花型的花黄,随口道“桃花太了”然后拿起一朵白里透红的小梅花,却不贴在额头中间,而放在左额的发际轻轻一按,发际黑白反差的颜色顿时多了一点彩点缀,多了几分活泼却不显张扬。

 她又拿起梳妆台上一张调制好的胭脂纸,小心放在嘴里,上下嘴轻轻一抿。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她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场景,可细思了一会儿却想不起了。

 不过这样用心的动作,那些将要出嫁的新娘子应该也会做的。或许是因为今天要调整情绪,在努力让自己镇定而舒心的过程中,心情反而变得额外感起来。

 姚姬回忆起自己这一生竟然没当过新娘,二十余年前当时还是天子的朱允炆临幸,自己只是个宫女,稀里糊涂就被拉到了寝宫,不过是一件草率的事。

 她记得设法接近惑天子时,想法是很简单的,宫里头得到过天子临幸甚至宠爱的女子,都能获得身份地位财物封赏等无数好处,那样的女人在其它宫女面前好像个个都骄横跋扈,谁也不敢欺负,所以她明白只要得到一个人的宠爱就能拥有一切、就能不被人欺负不受委屈。

 可是当幸运降临时,她唯一的记忆就是痛苦,因为年龄小还没男女之事的想法,在绝望和恐惧中、无力反抗的心情,是唯一的记忆,后来意外地怀孕生产更是在阴谋诡计和痛楚中度过。

 往事哪里有半点做新娘的记忆?于是此时此刻,她对着镜子贴胭脂纸时,忽然有种做新娘一般的错觉。这样想或许是为了弥补心里的一种遗憾吧。这时姚姬独自出了一丝笑意,心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做着小女儿般的白梦。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月,小月忙怯生生地低下头认真地打理她的一头青丝。这个年轻的小奴婢,虽然相貌和聪慧都远不如姚姬,可是她还有机会做新娘。***

 及至下午,人报“贵客”已经进山,姚姬没有下山去接,只是带着四大护教等待在院子门口。因为辟教和建文羽的联系是高级机密,不能大张旗鼓弄得上下皆知。

 虽然辟教是朱允炆余的势力范围,但他是失败者已经失去了天子的尊贵,自然在礼仪排场上也无法那么讲究。

 在太阳下等了许久,姚姬脸上出了层细汗,感觉精心打扮的胭脂可能也有点花了,太阳晒得她身上懒懒的头脑有些晕,心情渐渐也浮躁起来。

 二十多年中的第一次见面,妆却是花的,姚姬心里不是个滋味,可现在又不敢回去修补。一会儿人就上来了,要是发现自己居然不在门口等候接,岂不是很不知礼?

 她遂想着等会儿献舞时,进去换衣服出场,有机会整理容貌。那支舞是经过江浙名方泠静心排演,自己练习多的美妙舞蹈,她很有自信,一展示出来定能惊四座。

 也只有朱允炆,够得上资格观赏姚姬亲自上场的舞蹈。一队人终于从水雾茫茫的瀑布下出现了,渐渐靠近。

 姚姬远远地看去,她已经认不出朱允炆的模样,只能从人群中猜测。除开随行上来的辟教内两个人,剩下五个男的:其中两个壮汉最多三十余岁,像是侍卫。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虎背熊,一嘴大胡子,武夫的外貌不可能是朱允炆。还有一个比较年轻悍,不出三十岁的年纪…最后一个两鬓斑白的瘦高文士模样的人引起了姚姬的注意,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相貌隐隐和记忆里有点相像。

 她心下一沉:皇上怎么完全是个老人的样子了?算来朱允炆还不到五十岁,不想却苍老成这般…失败的折磨确实太催人衰老吧。与此相反,姚姬因为保养和静养,岁数也不太大,装扮之后看起来非常年轻,连年龄都瞧不出来。

 两厢一比,本来是一个时代的人,结果现在仿佛差了一辈。想当初在南京紫城,朱允炆也是个二十多岁的翩翩儿郎、尊贵的年轻天子,岁月实在让人变化太多了。

 姚姬心下产生出一种沧桑凄凉来,等朱允炆走近,她便带着四大护教跪倒在门前,垂首拜道:“臣妾姚姬恭皇上。”这时朱允炆的眼睛里果然一亮,出了惊异的神采,言语间也仿佛高兴起来:“快快请起。”说罢亲自上前扶姚姬。

 他的手微微接触到姚姬的手肘时,姚姬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抵触,她疑惑自己的合法男人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种腐朽的味道。姚姬有些自责地想,或许是世俗心态作祟,若是建文现在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天子,自己还会这样抵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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