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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但汉王还没动
 “咦!我爹确是很爱听戏,你是如何得知?”罗么娘想了一会儿“我应该没和你说过。”张宁的红脸上出一个笑容:“杨大人当着那么大的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还打听不到?我要讨你做媳妇,还不得先摆平老丈人…”

 “说什么胡话…”罗么娘脸上顿时一红,轻轻低下头去。面前的张宁一身酒气,说话也很不讲究,什么老婆摆平的好像江湖黑话一样…不过内容还中听。喝醉的人很容易激动兴奋,张宁一说起话来,就开始大言不惭,和平时的温和谨慎不太一样了,他拍着脯用一种要自称老子的表情说:“张某人嗯,现在在南京大小算个名士,名士懂不,就是什么善和坊第一美人哭着喊着让老子去赏月,我可以装比不去,大名鼎鼎江浙四大才子之首苏公子也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兄台…”

 “你真没去?”罗么娘顿时变脸瞪着他。张宁摇头晃脑道:“名算什么,我会赏脸吗?”“那个什么方姑娘,还有王家小姐呢?”罗么娘冷冷道,像审讯一般。张宁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方泠在上的像水波一样摇晃漾的白子、还有那又圆又翘的股。耳边听到醋意十足的追问。他的酒一下子醒了几分,别醒酒药还管用…他心道:你当老子傻啊,这事儿能承认?

 “什么方姑娘,谁是王家小姐…哦,那个小娘啊,真没见过面,忘记打听是不是嫁人了。”张宁一口咬定道。一旁的张小妹适时地嘴道:“年初就嫁到江宁县李家了,开织造作坊的,哥哥没听说吗?”

 小妹一脸单纯的表情,加上清纯带着稚气的脸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很有点外表欺骗,罗么娘一下子就信了。

 只有张宁知道小妹虽然没撒谎却在刻意帮着隐瞒,兄妹俩一个鼻孔出气没枉哥哥那么疼她,这小妮子机灵得很,她就不会提方泠,虽然除夕还一起看烟花。

 张宁很放心她,也最了解她,比如她看起来细皮娇滴滴的其实胆子很大,估计晚上一个人去坟地都不会沭。

 “方姑娘呢?”罗么娘问得非常用心,醋劲不是一般大。张宁道:“本来想去道谢的,恩怨分明嘛,结果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罗么娘这才出了满意的笑容,口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你要听我的话,我还会害你么?”

 张宁只好点头…由于他经历过现代道德观,所以并不觉得一个女人吃醋有什么不对…当然想花天酒地享乐时这种老婆会带来很多麻烦,不过这并不是她的过错,不影响她在张宁心里的评价。

 而且会吃醋的女人多半品行都比较忠诚。“我刚说什么呢?”张宁挠了挠脑袋“哦对了!名士!”

 罗么娘微微一皱眉头,倒不是因为他吹嘘,而是发现张小妹扶着他的动作太亲昵,罗么娘心道:都碰到她哥的手臂了!

 这丫头一点礼仪都不懂,肯定太少管教。她不由得想起上回在路上“当旗用的”抹,心下微微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张小妹是张宁的“亲妹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得太过分,心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不说名士。”张宁酒醒了几分,吹嘘的兴趣也降低,转而说道“这个戏班子唱的《牡丹亭》,是最近南京最时兴的新曲,本子是我写的。所以我才专程带上京来,让杨大人指点一二。”

 “你写的?”罗么娘眼睛一亮。张宁故意淡然道:“雕虫小技,我还能打胡乱说?”罗么娘认真地点头说:“这出戏或许会很有用。”

 张宁笑了笑,心道我早就琢磨过了,这点事我还办不好?他端起桌子上的糖水喝了一大口,此时的脑子已比刚回来那会儿清醒了不少,头晕等症状还在不过神智思路更加清晰。

 他想起昨天见到的事,便问道:“听说太子要去南京镇守,有个言官因为说这事还下狱了,这件事罗姑娘知道多少?”罗么娘是杨士奇家的人,杨士奇那是在权力中心混的人,所以张宁才认为她或许会知情得多一些。

 果然她说话小声起来,明显知道内情的“下狱还算轻的…上个月有个言官骂皇上太纵声,说皇上在国丧期间还临幸后妃,结果当场就被拖去打死了。

 之后太子又进言,皇上听不进谏言便要让他去南京。在这关节上又有官儿上书说太子不该去南京,皇上能不生气?”

 “原来是这样。”张宁恍然,想了想又说“上个月骂皇上的言官胆子大了点,大概还可以理解为正直敢言。可前面已经有人栽了,太子为何还要进言?”

 罗么娘低声道:“听家父说,皇上身体不太好,太子劝皇上少近后宫保重龙体是出于忠心。”

 张宁听罢感觉有点荒诞,天子原来是为了玩女人命都不要的人,连和他同患难过来的太子也不顾,直接放南京去了…皇帝好像又干了一件不怎么高明的事,如今他确是坐上了龙椅,但汉王还没动,明显皇位仍然存在威胁隐患。

 他倒好,干脆把太子弄到南京去,将来万一出个什么事病危了,不是故意给汉王机会?洪熙帝能走到今天肯定很不容易,想象得到他隐忍承受了很多,但一朝坐上大位好像就有点放松了,接二连三干些不明智的事出来。

 比如现在这件,还有对待建文遗臣的事就明显存在逻辑矛盾和个人感情用事…可知高位的人也不一定就高明,王侯草民都是爹生妈养的。***罗么娘帮张宁出了个主意,戏班子由她先带回去来一个“先斩后奏”

 然后叫她爹邀请同僚听戏时把张宁一起请过去,让他们有个见面的由头见上第一次,以后开始来往就会变得自然而然。

 等那些戏子进了杨家,杨士奇听说了这事儿,立刻就明白了个大概。不过他表现得不置可否的样子,倒让罗么娘有点着急,一个劲在他面前说张宁的好话。

 杨士奇摸着胡须微笑着听她说话,依旧不表达自己的态度。杨士奇不是一个会被别人左右自己想法的人,任你说出花来他心里自会有数。

 当今天子那么重用杨士奇、太子也把他当国士看待,不是没有道理。朱家父子倒不是因为喜欢杨士奇这个人,实际上杨士奇从来不去讨皇上的心,有时候他觉得不好的事如论如何也不赞成,当时皇帝会有点生气,可每每气消了都会发现杨士奇的话真的不错,听士奇的能解决问题…

 这样时间一长,洪熙帝凡事总要问杨士奇的看法,如果杨士奇不同意,天子就会多想几遍。当然杨士奇也不是那种直接骂皇帝背德的言官,和所谓的“直臣”又有不同。

 除非皇帝拿不定主意,确实想听听别人的意见,这种时候他才会说出自己的见解并坚持到底。如果天子已经下旨了、已经决定的事,他是不会去对着干的,私下也从不说上头的好歹。

 这样一个务实而有品行的大臣、又是朱高炽的东宫故吏,遂被朱家父子当成一块宝。对上的态度是这样。但他对下就不会那么纵容,比如对罗么娘的儿女亲事,会有自己的主见…

 本来罗么娘也很敬重她爹,杨士奇的看法对她影响很大,或许发生矛盾时根本用不着杨士奇强行干涉,她也会听的。罗么娘说了很多好话,用非常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爹,成不成你就给句话嘛!”

 “我没见过张平安,只是有所耳闻一些他的事,你让我说什么?”杨士奇顿了顿,又问“那戏班子花了他多少钱?”

 罗么娘一下被问住了,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他说戏曲是他写的,自家捣鼓的东西应该花不了多少。”“叫那戏班子里的人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杨士奇道。罗么娘不解道:“这种细枝末节爹干嘛亲自去过问?”杨士奇笑道:“瞧人可不是细枝末节,一个人要会做事定然先会做人。何况你谈婚论嫁,以后得跟他过日子,暂不说能不能过得风光,少吃些苦头少些颠沛流离总是好…”他说着说着笑容里便出一种沧桑之感来,好似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大人,带着个儿子在罗家的生活,酸甜苦辣尝得不少。

 罗么娘便依了杨士奇的话,出门叫人去传了两个戏班子的人过来。一个领班年纪比较大,其实在戏台上旦角生角才最重要,在戏班子里也比较有地位,不过这些戏子多是一个家庭成员为主,年纪大的辈分高。

 另一个是个后生,自称是领班的女婿。杨士奇穿着灰棉袄,但架势看起来很有身份,连张家那官的“未来夫人”也站在他旁边,可能是这家的家主,那领班的老头就跪地说话,另一个人跪着问安。

 杨士奇和蔼地叫他们起来,委婉地问他们的身价。不料领班的老头口气不小,说出来吓了罗么娘一跳:“在南京时就有人出五千两买咱们一套班子。”

 罗么娘当即就一脸不信地提醒他:“好好说话!”这时一个奴仆的价格和一匹马差不多,十几个人能值多少,加上乐器戏服道具等物,一二百两就了不得!

 难怪罗么娘觉得是天方夜谭…那领班正道:“小的哪敢说胡话诓您?《牡丹亭》的曲出自‘曲中谪仙’苏公子之手,传言苏公子耗时数年一心求南北曲之突破,一朝面世便被封为最时兴的‘苏腔’,自成一派。

 而咱们这个班子是第一拨会唱苏腔的人,又是南京城新起之秀顾寒亲自教习。顾寒何许人?江浙最富最有才的四大公子至今未见过她的真面,四公子求见尚且不得,况凡人乎!

 小的不是说大话,就算以后有班子学会了苏腔,也肯定唱得没咱们好!咱们《牡丹亭》戏班就这来头,几千两还不值?有人要出五千两尚且没买成,说不定身价不只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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