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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他叫唐五经,是做珠宝生意的。”蒋逵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地介绍起彼此来:“五经,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哥蒋迟蒋东山。”

 我心中蓦地一动,不错,唐门的确是做珠宝生意,可比起它名下的药材生意来,名声相差何止十倍!蒋逵是不知道,还是有意避而不谈呢?而看他的态度,却似乎与唐五经颇为亲近。

 “唐五经?这名字有意思,莫非你哥哥叫唐四书,弟弟叫唐六艺?”蒋迟随口开了个玩笑,又问:“贵宝号怎么称呼?”“敝号宝大祥。”唐五经的目光飞快掠过我的脸。

 “哦?”蒋迟微微一怔:“可是应天府的宝大祥?前一阵子听说它通倭走私被人告发了,后来却没了动静。”他望着蒋逵笑道:“四弟,不是你替宝大祥说了什么好话吧!”

 “小侯爷说笑了,真正替宝大祥出力的乃是苏州判官王动王大人,后来他成了宝大祥殷东主的乘龙快婿。

 不过,宝大祥还是因为这场官司一分为二了,应天扬州号为寒家所得,依旧保留了宝大祥的名号。”唐五经耐心解释道,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我的表情。

 “这么巧?王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认得他?他眼下正在京城哪!”蒋迟的惊讶恰到好处,唐五经不由惑起来:“在下自然识得王大人。”他目光转到了我身上:“说实话,这位李大人和王大人长得颇为相似,在下差一点就认错了人。”

 “乍一看子愚和王大人是有些相像。”蒋迟并未遮掩,却也没多说,看起来极是自然。反倒是蒋逵在一旁解释着我的身份,唐五经听说我是代王俊仗的准女婿,眼中疑色这才退去大半。

 “既然是卖珠宝的,赶明儿带几件好东西给我瞧瞧,说起来积古斋的老赵心眼也忒小了点,早该有人和他们争上一争了。”

 又闲聊了几句,蒋迟便拉着我告辞,前去安顿云仙。两人出了百花楼,蒋迟才沉问道:“这唐五经是不是有点来历?”我解释一番,蒋迟皱眉道:“蜀中唐门?太启怎么跟江湖人搅到一块儿去了?”

 “说起唐门,它更像是个商业世家,而唐五经父子就是专门处理门内生意的,或许他真是为了宝大祥在京发展才结识了四少。”蒋迟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唐门给他留下一个毒药世家的形象,便只好暂时便宜蒋逵和唐五经了。

 “但愿如此。”蒋迟打了个哈哈:“别情,我这个四弟可不太安分,你别小看了他。”见我点头,他才换上了招牌笑容:“我陪你来百花楼,你也该陪我去趟翠云阁了。”

 回到长宁侯府已是二更天,魏宁两女果然在凝翠阁翘首以待。虽说二女昨夜方才破瓜,可两人一直歇息到了中午,此刻尚有精神。和二女温存了一会儿,宁馨见我迟迟不更衣,蛾眉渐渐簇了起来。

 “三哥可是要出去吗?”“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送上一顶高帽子:“相公倒是想和你们好好亲热亲热,可我发现蒋逵与江湖人关系密切,怕他另有图谋,想去他家探上一探。好老婆,你去过他家,说说那儿的布局地形。”

 而原本想去一探赫伯权的情况,眼下自然让位给唐五经了。“那个混蛋,人家看他就不顺眼!”

 宁馨兴奋起来:“清河侯府那么大,一时哪能讲清楚。三哥,那儿离这儿就隔着一条街,干脆人家陪你去一趟,不就成了吗?”

 魏柔也满怀希翼地望着我。如果没见到唐五经,带着宁馨一道去自然亦无不可,然而我曾亲眼目睹唐五经的飞刀绝技,眼下自己的内力不足原来的七成,自保有余,想护住宁馨可就难说了。

 而魏柔新妇破瓜,功力也是大打折扣。“清河侯府并不安生,因为唐五经很可能就住在那儿。”

 “唐五经来京城了?唐门来的好快呀!”魏柔微微一怔:“相公任职刑部的消息怕还没传到江湖哪,等消息传开了,来京的江湖人怕是更多了。”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瞥了宁馨一眼,万一被江湖人发觉我和李佟是一个人,宁馨她立刻就成了我的软肋。如此说来,精通易容术的唐五经更是留不得了。

 “唐五经是蜀中唐门的人?”宁馨毕竟是练青霓的俗家弟子,对唐门自然不算陌生:“他武功很高吗?可三哥你是江湖十大高手啊,怎么怕起他来了?”

 “我怕他?换在以往,三招你相公就能砍下他脑袋来!现在可好,遇上你们姐妹,一个刺我一刀,一个弄得我差点走火入魔,我没死翘翘已是老天保佑了!”

 我没好气地道,逗得魏宁二女齐齐笑了起来。宁馨终于明白自己去了就是拖累,便仔仔细细把清河侯府的格局讲述了一遍,又通情达理地让魏柔与我同行。

 “算了,你陆姐也是新妇不良于行。倒是你没事儿就把练青霓教你的东西说给你陆姐听听,让她指点指点你,后咱们夫也好同进。同退。

 “宁馨记忆力惊人,清河侯府只去过一次,却记了个八九不离十。顺利地找到了世子蒋遥的住处,我戴上了黑色头套。当看到病恹恹的蒋遥出现七连环的中毒症状后,我心里全都明白了,蒋逵到底和唐五经做着什么生意。

 只是蒋遥虽然被那嗜心髓的剧痛折磨得满打滚,汗如浆涌,可发作的时间却比唐三藏形容的短了一半有余,而且他也没有完全失去行动的能力。

 大概是唐门对七连环的毒做了些许改进,让它更加不易被人怀疑吧!而唐门负责研制毒药的百草堂乃是唐天威的嫡系,唐三藏不知道七连环的新变化并不奇怪。

 听宁馨说,蒋遥虽然自幼多病,可两年前才得了这怪病,我知道该是那时候中的七连环了。而不管七连环如何变化,时间拖了这么久,毒也早就深入骨髓,神仙难救了。

 “两年前,蒋逵还不满十八岁…”躲在屋檐下的我陷入了沉思,一个是不知道哪一天会咽气的蒋遥,一个是豺狼心的蒋逵,究竟哪一个更有利用价值呢?

 过了片刻,我望了一眼榻上昏睡的蒋遥,悄然离去。天还没亮,就听充耀砸起凝翠阁的门来。“云仙死了!东山差人来报,说她昨晚被人污,自缢身亡了!”“…自缢?!”

 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我睡意全消,手足顿凉,愣了好一会儿才失声嚷道:“不可能!我才赎了她,她怎么会自缢?!”脑海里蓦地浮起小七那双怨毒的眼睛,我叫道:“妈的,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只是,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妄为,难道我锦衣百户的名头都不足以震慑他们?还是他们另有所恃?

 伴随满腔怒火与悔恨的是一丝寒意,却不如何悲伤。对云仙我只有一份欣赏和同情,却没有多少爱意,有魏宁二女在身边,就连在她身上发望的心思都淡了。

 赎她,一半是为了给宁馨找个伴儿,一半是为了闯出李佟的名号。可即便如此,心头的复仇之火却依然越烧越旺。

 “我要把那小子挫骨扬灰,让他后悔为何要生在这世上!”魏宁两女见我脸色冷得吓人,都连忙起身,一边帮我更衣,一边柔声相劝。

 宁馨更是半解罗衣,把我脑袋抱进自己怀里,细声道:“三哥,你别了方寸,爹说过,官场上,每一个可疑事件的背后都有阴谋。”

 我遽然而惊,心思一静,顿时觉出几分蹊跷来。云仙久在场,名节二字对她并不像对普通人家的女孩那样有着强大的约束力,她与我也多是感激之情,就算真被污了,多半是设法掩盖,以图后复仇,自杀的可能小之又小。

 而小七心怀怨恨,怕云仙离开百花楼就没了报复的机会而强她尚在情理之中,可他只要咬定和蒋逵在一处,我只能哑巴吃黄连,看着他逍遥法外,他实在没必要杀人灭口。可偏偏云仙死了。我看不透整件事背后的重重雾,可代王爷的官场经验却不容我忽视,把当晚在场的人细想了一遍,总觉得蒋逵、唐五经似乎也不了干系。

 “宁馨儿,你替我去趟刑部,待在档案库房不要出来,有蒋东山掩护,不会有人看出破绽的。”唐五经的出现,不由得我不小心,自己的身份不容暴,我便预先做出安排。

 又让魏柔给蒋迟送去书信,告诉他别去百花楼而改去刑部,更请充耀说动蒋云竹,请他出面安排顺天府在京城四门严查出入人员,一旦发现唐五经等人,立即扣押。

 匆匆赶到百花楼,现场已被顺天府的衙役封锁了。带队的张姓捕头从老鸨那里听说我是蒋迟的朋友,本就有点头大,再看到锦衣牌,越发紧张起来。

 “听说云仙姑娘已被大人赎出,下官就没敢擅动尸首。看样子,似乎是…不堪受辱而自缢的。”

 我望着悬在梁上的云仙,她脸上既痛苦又快乐的表情煞是奇怪,仿佛是在痛苦中羽化登仙,衣衫也相当整齐,看不出被辱的痕迹。只是起裙摆,一股混在一起的怪异气味便扑鼻而来,下体更是狼藉一片了。

 目光四处逡巡,炕上两条锦被胡乱地堆在一处,十几处指甲大小的斑散布在褥各处,却不见一丝发。

 云帐幔钩一点都没破损,想来云仙并没有得到多少抵抗的机会。梳妆枱没有什么异样,几上的茶盏也是丝毫不,不过凑近一看,几上明显可见水渍的痕迹,那茶杯底也残留着茶渍。

 云仙是个精细的人,仅这一处我就知道,现场显然被重新布置过了。端起茶杯,杯口隐约可见淡淡的胭脂红,仔细嗅了一嗅,却嗅到一缕奇异的幽香,似乎并不是云仙的气息。

 查了云仙的胭脂水粉,果然都与之迥异。凶手中有女人,我心中暗道。“今晨一个留宿客人离开的时候,想偷看云仙姑娘,结果发现了她的尸体。

 眼下,百花楼的客人已经全被下官扣押下来,只是…”一旁张捕头局促地道,想来扣押了不少有身份的客人,时间久了,他就无法控制局面。“记下姓名,留下口供,就放人家走吧,反正凶手留在百花楼的可能不大,而且,我相信顺天府。”

 “多谢大人。”张捕头松了口气,却突然反过味儿来:“凶手?大人是说云仙姑娘是他杀?”见我目光陡然冷峻起来,他才讪讪退出房去,走了老远,隐约听到他啐了一口:“真他妈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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