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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单单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这个瘦弱的少年顿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绝强气势,而我耳边竟似响起了洪钟一股的诵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工之滨,莫非王臣…”

 明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景象,冷汗却不住从额头鬓角了下来,竭尽全力凝住心神,在心底喝出少林寺佛门狮子吼的真言偈语,抓住那瞬间的空明,我狂提不动明王心法,怪异的感觉才告消退,少年依旧是那个瘦弱少年,而我凝神静气,神态已与方才的轻浮大不相同。

 眼角余光中,充耀在苦笑的同时,而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传说皇帝受命于天,心中自百一股天子剑气,想来这绝非妄言。

 “只是,江南倭寇宗设集团余孽伯权己现身京城,轻蹈险地,为上位者所不取。”少年大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转头责问充耀道:“你忘了朕是怎么叮嘱你的吗?”朕,天子自称曰朕,这少年果真是吾皇嘉靖帝朱厚熜!而自己来京等候了半月有余未得召见,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皇上,臣冤枉!”

 克耀吓得顿时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少年所阻,只好肃立在他身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有旨,臣岂敢有稍违!大概是皇上云从风随,自有君临天下之威,为王动所觉。”

 “王爷确未告知臣下皇上要微服私访,否则,臣万死不敢以假名污吾皇之耳。”我衣下跪:“臣苏州推官王动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边叩首,一面心中震惊不己,此番来沈篱子竟是皇上的意思,而目标竟然是我!

 可购买沈篱子地产并不是件了不得的事情,怎么会惊动了皇上?而且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眼下的情景,皇上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起来吧!”少年一挥手:“算你机灵,否则,你冒用身份,朕就要治你一个欺者之罪!”“臣擅用假名也是迫不得已。臣爱胡闹,又好冶游,不用假名,岂不有损朝廷的尊严?”“强词夺理!”少年呵斥了一声,大概是想起自己也是用假名微服私访,不觉面微笑。

 “‘爱胡闹,又好冶游。’,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吧!朕本以为你在白府深居浅处,己悟得谨慎为官之道,不想你一离白府,短短数,就搅得我王公大臣不得安静,连朕都被你惊动了!

 算算结藩王、勾引郡主、刺探朝中重臣、在酒肆大打出手,桩桩件件岂是轻轻一句胡闹就能开得了的?说你目无朝纲,胆大妄为才是!”“皇上,那些实乃李佟所为,而非臣王动所为。”我冷汗涔涔,心中己然猜到,充耀己将认识我的经过向皇上和盘托出,可连我在一品楼和廖喜、洪七发发生冲突皇上都知道,他手中掌握的情报系统真是庞大的惊人。

 “哦?”少年闻言颇有些意外:“难道王动与李佟是两个人不成?“本尊分身虽是一体,却各有功用。臣王动入京以来足不出户,亲朋好友消息断绝,何也?因臣深知,臣处境微妙,即便不获吾皇任用,亦当谨慎从事。

 然,提调江湖,首重消息,臣在白府久了,耳目俱聋,京中之事无一得闻,臣实忧心仲仲,亦不愿白白浪费时间,故托李佟之名行事。”少年沉不语,俄顷,他忽然问充耀道:“宁馨今年十五岁了吧!”

 “皇上明鉴,宁馨二月里过的生日。”“皇后嫁给朕的时候,不过十三岁…”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皇上他别是要赐婚吧,听他续道:“充耀,太后很喜欢宁馨,朕就把她留在京城不回大同了,你回去和代王说,朕要给她找个好婆家。”说着,瞥了我一眼。我心中大苦,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刚见到皇上就要抗旨!可话还没出口,少年己经一摆手示意我闭嘴,转头对张总管道:“传我口谕,代王五女宁馨郡主朱湖儿娴雅聪慧,甚得章圣皇太后之心,赐宫女两人绢百匹。至于李佟…”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竟让我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皇上叫我李佟,这是唱的哪出戏?!”

 “缙绅李佟忧心国事,京城雨涝,其率先捐银一万两,堪为缙绅楷模,恩授锦衣卫百户。张佐,替李佟请功的素章就由你来写吧!李佟,你也别忙着谢恩,你这个假身份,朕现在帮你变成真的了,充耀乃皇室宗亲,又是外戚,张佐乃朕兴献王时的旧人,朕不怕他们知晓,可若是你出了破绽,让不相干的人晓得李佟和王动实是一人,朕立刻诛你九族!”

 他微微一笑:“听说你一身奇技巧,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李佟之身乃皇上所赐,敢不殚竭虑,报效皇上!”

 “好!张佐,传旨白澜,宣他明与王动一同入宫!”***“臣驸马都尉、前军都督佥事、锦衣卫指挥同知、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南京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白澜叩见皇上!”行近两千步,穿过九重朱红门,在军刀剑戟护送之下,我和白澜终于上了建极殿。

 换上一身滚龙袍,端坐在虎皮龙椅上的少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惟我独尊的绝强气势,让人不住臣伏于地。不过听到白澜报出长长的一串官衔,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暗道,他说就怕皇上赏赐太多,原来是这般意思。

 “爱卿快快平身,赐座。”少年抬手虚引,阶下的东山笑嘻嘻地给白澜搬来一个圆墩,又趁人不注意,偷偷跟我挤眉弄眼。

 我从充耀那里知道他是蒋太后三弟安平侯蒋云梅的长子,见他在场,我己然明白他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只是不知他这眼色究竟是何用意。

 听皇上并没有我起来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跪着。少年温言道:“卿为先皇和朕掌控江湖十五载,期间江湖歌舞升平,实乃卿之功劳。

 不过,卿为朕而独居江南,子久不能团聚,为人君者,心实不忍。卿又屡荐王动,言其文韬武略俱是一时之选,足以接替卿之重任,朕思前想后,就准卿所奏!”

 白澜喜动颜色,立刻匍富在地谢恩,又说以往亏欠子太多,眼下只想多陪伴她,放请辞本兼各职。

 “歇息一阵子倒无妨,不过,爱卿乃国家栋梁,理当为国家出力。着革去锦衣卫、刑部及南京吏部之职,升前军都督同知,晋宜伦郡主为宜伦公主。”

 白澜升任前军都督同知乃是意料中事,可宜伦晋封公主,却是极少见得荣耀,白澜激动不已,连连叩首。

 皇上让东山将他扶起,又褒奖了几句,才对我道:“代天巡视江湖,关系朕江山安危,王动,你不羁,朕本无意让你担重任,不过,白爱卿与数位王公大臣保荐于你,而剿倭一役又足见你忠君爱国之心,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授王动锦衣卫副千户、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段氏宜人,妾大玉氏、小玉式、萧氏安人,赐宝剑一口、金十斤、绢纱各三十匹、胭脂水粉各五盒。”

 “走,咱们鸿冥楼喝酒去,今儿我做东,庆贺你官升三级!”皇上留下白澜,吩咐蒋迟蒋东山送我出宫。蒋迟在宫里还像个人似的,一出宫门,就立刻勾肩搭背上来,嬉笑道。

 “小侯爷,跟您去鸿宾楼喝酒的该是李佟才对。”我笑道:“从今儿起,王动不仅要洗心革面,而目不能擅王公大臣了!”

 “皇上的话,你倒是是一句!”蒋迟哈哈笑道,小圆眼睛滴溜转了两圈,伸手在我胡子上摸了几下,突然问道:“你在皇上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能漫得过太启他们,可他们都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我绞尽了脑汁儿也没想明白,你有什么招子能扭转干坤?光靠这撇胡子…”

 “易容之术而己。”我笑道:“这只是江湖上的雕虫小技,说白了一钱不值,不过,还需小侯爷您配合。”“哦?怪不得皇上让我跟着你,原来是给你打掩护啊!还以为他总算大发慈悲,给我找点事儿做哪!”

 我微微一笑,却没言语,心中暗道,蒋迟你大智若愚,又是皇上至亲,乃是皇上要着力培养的心腹之人,让你跟着我的目的,我岂有不知!

 你也别心急,这个位子老子现在己经没有多大兴趣了,做上两三年我自会让给你。不过,若是急着跟我玩的,嘿嘿,皇上给的权力我若都不会利用的话,那可真是个白痴了。

 上了马车,掏出易容的家伙事儿,双手飞快地在脸上抹动了几下蒋迟顿时瞪大了眼睛:“咦,真tmd怪了,你明明是王动,可我怎么就觉得你是季佟呢?却又和昨天见到的似乎不完全一样。”

 他啧啧称奇,仔细看了半天,沉道:“胡子没了、嘴薄了、眉毛长了、眼角翘了,嗯,关键是那眼神,tmd怎么看怎么轻浮!”

 “小侯爷好眼上!”我笑道:“再过两天,这模样还要变上一变,直变到大伙儿都觉得王动与李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止。”

 “有意思!”蒋迟一点就透,喜道:“你身上牛黄狗宝还真不少哪!成了,我就暂目跟着你,你可要把这个、这个易容术教给我。你不知道,我家媳妇妈的整个一大醋坛子,老子在外面养了两个小妾都差点被她打死,这回呀,我他的跟你学,易容变身!看她怎么找到我!”说到得意处,不嘿嘿笑起来:“今儿晚上人多,就先将就鸿宾楼了,赶明儿你给我易容,咱们翠云阁会小凤仙去!”又叹了口气:“可借我几天没去百花楼,那白牡丹竟然被人赎走了,他的,连个下落都没有!不然,咱就去百花楼了。”

 言下颇为惋惜。我一听便猜到充耀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向皇上坦白,至少他没有提及白牡丹是被我赎出来的。说起来,那晚地能找到白牡丹,一来是他知道我去而复返百花楼,二来他知道我在兰家租下了一间屋子,旁人不了解其中的关节,自然猜不到我身上。

 不过,兰家并不十分安全,早把她转移走才是上策,而沈篱子胡同的宅子一半时建不起来,自己也要尽快寻个住处。

 想到这儿,耳边又不响起临出宫前皇上看似无心的家常话:“听说你那个未过门的妾室陆氏弹得一手好琴,让她在京至多住些日子,朕保不准哪天想听她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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