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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除去码头,此地只剩下村寨一个目标,我便带着三女再度穿越沼泽,朝村寨进发。行至途中,却听码头与村寨中间传来一排鸟铳响,一彪人马果不出我所料地从东北方向突然杀出,直取从码头逃出的倭贼组成的防线侧翼,为首的将领,正是乐茂盛。

 只见他纵马如飞,手里长弓箭无虚发,而身后数十骑弓骑手手中的鸟铳弓箭轮番齐,竟将倭寇的防线冲得七八糟,还是从村寨里冲出几十号倭贼接应,才把这群散兵游勇护送进了寨子,然后紧闭寨门。

 乐茂盛几番冲锋,都被量芤寨用倭铳击退,寨前留下了十几具明军士兵的尸体,乐茂盛身上也多处受伤,可他却战意高扬,兀自不退,战局一时胶着起来。

 “这竟然如此骁勇!”我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不知是喜是忧。见村寨里里的倭寇注意力都被乐茂盛所吸引,知道机不可失,来不及细细品味心中的感慨,便带着三女迅速靠近村寨。

 村寨靠近沼泽地的这一面本就防守薄弱,此刻更是不见一个人影,四人轻易地就潜入了岸边一户空宅内。

 据宅杀了几名倭寇后,寨子里立刻动起来,而素卿此时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一番倭语的喊叫,传递出错误的信息,大大削弱了倭贼的士气,而此时沈希仪率大部人马也已赶到,里应外合,倭贼防线彻底崩溃,虽说绝大多数倭寇都负隅顽抗,几乎每宅每户都要一番血战,可速营的将士在沈希仪屠寨大掠的命令下,个个奋勇争先,人数又数倍于敌,还是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村寨。

 我并没有加入到洗掠的队伍中,在沈希仪攻破村寨的同时,素卿已经在我的授意下开始供一个倭人‮妇少‬,最终得知了大夫的居所。

 看着绝不输于苏州最大药铺庆余堂的所藏,我心头竟有些怅然,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期盼的那一天或许就此遥遥无期。

 回头望了一眼魏柔,她迟疑的目光似乎透着相同的心事,只有解雨,每发现一味解药所需的药材便欢呼一声,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药材已经堆满了柜台。

 我一言不发出了宅子,面正碰上沈希仪,他见到我顿时喜动颜色,催动战马疾驰过来,不待马站稳便飞身下马,一把抱住我,哈哈笑道:“我猜在寨子里捣乱的就是你,果不其然!”

 又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使劲擂了我一拳,道:“好小子,一点伤都没有,真有你的!”我心头一热,怪不得沈希仪一到阵前,剿倭营的攻势便陡然强盛了数倍,甚至竟有些不计伤亡的味道,大概沈希仪不想我这个准妹夫受到伤害是重要的原因,遂笑道:“唐佐,你再来迟,我可就要变成无名岛上的野人了!”

 又问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礼花呗!”沈希仪解释了一番,我这才知道,他接到我的情报后,多了个心眼,向观海卫借调了十也陨铁,海陆两路齐奔招宝镇。

 得知我已出海追赶宗设,他随即调转船头追了上来,沿途询问,大致了解到了我的去向是大横山岛方向,便全速追赶。

 只是一天一夜的西南风却把他们吹到了无名岛的附近,原本只想藉机去陈钱山岛打探些消息,不想途中正看见山谷中的量燃放的求救礼花,过来一看,才发现这里就是宗设的老巢,沈希仪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立刻展开攻击,一打才发现竟是出人意料的顺手。

 “那些倭贼是被你调动了布防的吧!”“只能说这些贼人配合的好。”我笑道:“宗设集团的几员大将都去了宁波,家中没有真正得住阵脚的干将。”

 遂把在宁波和无名岛上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说到我中伏,沈希仪不由遽然动容,可听我与宗设媾和,他却眉头忽锁,见四下无人,便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万不可将此事在军中传扬,直到听我说解雨在粮中下了毒药,他这才一层愁眉,赞道:“我这弟妹倒是机警过人!”说话的当儿,就有几批士卒意图闯进宅院,只是见门口站着营中主将才投往别处,老鲁也带着辎兵赶回来,一同投入到了抢掠的队伍中,旁边的院子里更是传来女人的哭闹声,显然是憋了好几个月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发了。

 “唐佐,眼下还不是掠夺战利品的时候,”我一皱眉,劝道:“对面山谷还有几十名倭寇,宗设和他手下百名精锐随时都有可能杀回来…”

 “我心中有数。”沈希仪打断了我的话头,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可他只是传令保护宗设等几大头目的宅院,却绝口不提收束部队之事,反倒进了宅院,与解雨素卿闲聊起来,─会儿,亲兵来报,说已经抓住了宗设的妾。

 我便让魏柔在此运功解毒,又留下几名心腹辎兵把守宅院,带着易了容、换上一身戎装的解宋两女,与沈希仪、鲁卫一道直奔宗设的住所。

 此时的村寨早变成了人间地狱,且不说光是剿倭营在巷战中就阵亡了近二百名弟兄,看那不断加长的虏队伍,里面竟没?一个成年男子,想见战事之烈。

 街道?到处可见缺觳采倌袋的尸体,青石板路上?是血红的丈,血腥气混杂着屎的臭气,闻之令人作呕不已。

 几乎所有的宅院都四门大开,每个院子里都聚集着十几二十人,不是在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就是在光天化之下俘虏来的女人。

 唯一还保持着军纪的是负责押解俘虏的沈希仪亲卫队,因为他们知道,用不着自己去烧杀抢掠,他们的主将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不过,当军卒们把女人从虏队伍里再度拖回去的时候,他们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战争真实残酷的一面展在眼前的时候,就连我都一时无法接受,紧跟在我身后的解宋二女,更是面目苍白。

 路过只有妇女和儿童的俘虏队伍,望着一个个衣不蔽体、脸上沾满了浓白体的女人,两女不出同情的目光,或许是这目光让俘虏们看到了生的希望,都大声叫嚷起来,其中一半的女子,虽说叫喊的语调听起来天南海北的,可分明是中土语言。

 “她们是汉人?!”解雨惊叫道。“她们是汉!”一个看守奇怪地望了解雨一眼,她方才一激动,竟忘了掩饰自己的声音,只是那看守见到我冷峻的目光,才把视线一转,朝一个大声哭喊的女子背上使劲了一鞭子,骂道:“你她妈的还有脸叫!给他妈的倭贼生崽子,你不是汉谁是汉?!我死你,不要睑的货!”

 解雨还想说什么,却被我严厉的目光制止住。战争,特别是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永远只有利益而没有对错,每一个与战争有关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方,之后的命运,就完全看谁是赢家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有那么多正义公理可言!

 很快来到了宗设的宅院,在沈的将令下,这座小楼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是地上的血污,几乎看不出战争的痕迹,只是一进院子,就能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怎么回事?”守在院子里的也都是沈希仪的亲兵,一问才知,宗设的妾知道寨子要被攻破,便把宗设所有的机密信件相帐簿焚烧得一干二净,本来还要接着自焚,却被军卒救了下来。

 我和鲁卫不由得面面相觑,灭了宗设固然可喜,可没有了这些证据,我想藉机打垮几大对头的设想就要完全落空了。

 沈希仪也皱起了眉头,脚下都没有稍停,迳直冲进了屋子。虽然对他来说,只要剿灭了宗设,就是大功一件,宗设与谁暗自交通,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或没有,都无大碍,可他知道我对走私事件极为关注,进了屋子,立刻就喝问起屋子里捆绑着的几个妇人来…

 那几个妇人立刻叫骂起来,其中两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说得竟是一口吴侬软语,可言辞却极其烈,不仅问候到了沈希仪的十八代祖宗,甚至连皇上都不放过,直说正德荒无道,害得她们家破人亡,不是有夫君宗设相救,她们早就命赴黄泉了。

 想起宗设儒雅的风度,确有吸引人的地方,又有救命之恩,怪不得这两个汉家女子生死相从,抛开敌对的关系,这异国恋情也颇为感人,不回头望了素卿一眼,却正碰上她含情脉脉的目光。

 鲁卫却四处翻看起来,他是刑部探案的第一高手,很快就找到了许多藏得相当隐蔽的物事,可都是些珠宝首饰玉器之类的东西,那些女子只是冷眼观瞧,直到他在塌塌米下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储藏室,她们的脸才─下子都变了颜色。

 里面并没有我期望中的信函和帐簿,却是涹寇多年掠夺来的财宝。一排排放得整整齐齐的金灿灿的大元宝,估计竟有四五万两之巨,两箱做工极其湛的珠宝首饰,六大斛上好的南洋黑珍珠,近千斤掸国极品翡翠,胡椒香料等杂物百余种,更有四十余万两各大钱庄宝号发行的通兑银票,这该是宗设的所有家底了,没有了这些东西,就算宗设能逃得性命,也无力东山再起了。

 当这么一笔巨额的财富摆在进入密室的三人面前,或许尚能保持一点清醒的人只有我一个了,而我也几乎花了眼,三人对视良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有令,宗设妾助纣为,斩首示众!”上面突然传来素卿的声音,沈希仪吓了一跳,刚想发话,却被鲁卫拦住,就听他若有所思地冲我道:“老弟,你这房媳妇当真厉害的紧呀!”倒是解雨“啊”了一声,也被素卿低声劝住。不一会儿,亲兵来报,说已将宗设一四妾的脑袋砍了下来,问挂在何处?沈希仪虽然迟疑了一下,却依旧下了命令:“其是助首恶,头颅挂在寨门旗杆上示众,余者曝尸。”

 我明白了沈鲁两人的抉择: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轻松,这等不义之财若真全了上去,鬼才知道最后会落在谁手里,这密室里的三人总还算善良,有了钱少不了要作些善事,也算对得起那些被宗设杀死的无辜之人。

 三人对望,不由会心一笑。“俺老鲁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金子,”鲁卫摸着金元宝,率先打破了沉默:“怕是能造几十座金佛吧!”又抓起一把南珠:“俺那老大婆自从跟了俺,就没一种像样的首饰…”

 “那你赶快揣几把吧,这些可是要犒赏弟兄们的。”沈希仪笑道,大家都明白,黄金、翡翠、珍珠部相当沉重,携带不便,只能上,何况若是从宗设老巢里没搜到有点份量的东西,徐老公爷那里也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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