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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何梦蝶答应了毕姓画家配合他的时间作画,没想到第一天摆个姿势坐了二个小时后的她,差点直不起来,这是跟摄影艺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个是静态,一个是动态,二者相互比较之下,虽然动态附属条件较多,但显然比静坐在那儿供人挥洒作画来得容易多了;或许供人作动态摄影本来就是她的专长,因她容易掌握,而静态画却要配合画者,对她而言又是首次,所以感觉较呆板、僵硬。不过,她还是兴致昂扬地等待毕哲宇的画作完成,也让她看到“画中的自己”与镜头下的自己迥然不同的风情。不同的艺术领域有着不同的感受,现在她逐渐领会到了。她也感激大家都能体谅她,愿意让她有更多的发展空间。昨天,她已经跟录影工作室的柳永田打过招呼,他表示无所谓,尽量不占用她太多时间,除非万不得已,必须赶工作进度才互相调配一下。她很高兴,这表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相处,是要建立在互信、互谅、互助的基础上,方能巩固长久;而她合作的这二家,都能搭配得有默契,双方也能圆地处理彼此对等的关系,是她颇觉欣慰的事。即使着微酸的,傍晚,她仍然心甘情愿地赶回公司拍个化品广告。

 这回她识趣了,不和仍冰着脸的汪舜国攀谈,只本分地配合音乐所要求的画面摆Pose。广告一拍完,她就到更衣室卸妆了。

 衣室里已有三个模特儿在卸妆,一边吱吱喳喳交谈不停,何梦蝶和她们一一打了招呼,就自顾忙碌起来。

 “哼!那个汪舜国,高不可攀又冷漠无情,我刚才才迟到二十分钟,就叫我回去,什么意思嘛!”有个模特儿发着牢

 第二个模特儿从镜子里瞄了一下发牢的模特儿,对她泼冷水:“哎呀!人家是专业摄影师,拍摄技巧是一的,说话又有分量,公司方面都不敢得罪他,我看你还是忍着点吧!要不就叫你getout哦!”第三个更是厉害,特意瞥了在她们背后卸妆的何梦蝶。“还是梦蝶最合作、最吃香,不会挨骂,我看汪舜国可能对她情有独锺哩!”

 何梦蝶本来不在意她们的谈话,孰料,她们竟将箭头指向她,而且后面那句话说得严重的,她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哎,你们抱怨,我听着就是了,何必把我也扯进去?我跟他是风马牛不相干呀!”

 第二个模特儿可不这么想“我们说得一点都不过分哦!只有你,当局者浊。”何梦蝶闻言,摇头苦笑,继续卸她的妆。

 第一个发牢的模特儿把用具收好。“哼!人家可是红人,我们那能比,走喽!”

 三人各自拿了皮包,不理会何梦蝶,冷然离去,留下怔忡的她,独自呆忖:我招谁惹谁了?竟得到被讽刺的待遇,我应该找汪舜国理论吗?是不是他说了什么话让其他模特儿误解?应该不会吧?以他冷傲的姿态,任谁都不愿亲近,他不可能对谁说什么,况且我也不觉得他对自己有特别的好感。

 何梦蝶正反面想了想,不管别人怎么揣测胡言,她可不愿再为这无聊的事伤脑筋,收拾好东西就走出公司。

 看了腕表,都已经七点了,摸摸饥饿的肚子,她决定先去吃晚饭。

 才走到墙柱边,突然,有个暗影转向她。“啊!”何梦蝶惊呼。原来是汪舜国,他感到歉疚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何梦蝶缓了缓气,以柔和的态度说:“什么事让你这么慎重又这般神秘兮兮,躲在这儿等我?”

 “那天,我的态度吓着你了?”

 “应该没有比这次严重。”这句话,使得汪舜国不咧嘴而笑。

 何梦蝶也笑了。“在你脸上似乎找不到艺术家的感,可是你却能捕捉到每个模特儿的特。”

 “大家都说我冷漠无情,变化无常,对不对?”

 “呵,你有自知之明,为什么不改变一下?”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克尽职守,坚守本分而已。”汪舜国的嘴角往下撇。

 何梦蝶不眯起眼睛瞧着他。这个人真不好了解,像一团雾,算了,还是不理他好了。“如果你只是为了道歉,那么我接受了,我可以走了吗?”她只想赶快去解决民生问题。

 “为了表示我诚心的歉意,以晚餐赔罪,好吗?”

 “要赔罪,居然还躲在暗处来邀请,你真是怪人!”何梦蝶不啼笑皆非。

 汪舜国可不管那么多,话既然已经出口,就一定要去做,何况这只是达成目标的第一步。

 他二话不说,拉着何梦蝶的手就往自己的车子走,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她算是领教到他的说一不二的霸道作风。

 坐进他的车,何梦蝶心里觉得怪怪的,第一次跟他这么接近,有点不自然。

 他没有多说话,开着车带她到一家高级西餐厅,服务生领他们到倚墙的位子坐下。

 他把菜单翻了一下,便推给何梦蝶,彼此点了餐,等服务生走后,她便开口:“在外面随便吃就好,何必跑到这么高级的餐厅来?”

 她一向节俭惯了,在吃的方面并不会很注重;而且,她吃的量也不多,到这种餐厅吃饭,对她而言算是奢侈。也或许每个月要寄钱回家,又要负担房租,荷包已所剩无几了,更甭说上高级餐听了。

 “第一次请你吃饭,也为了诚意,要慎重一点,不过,这儿停车伤脑筋,刚才还怕没地方停呢!”

 “结果上帝留了一个位置给你了。”她开着玩笑。

 他似笑非笑的摇摇头,盯着她说:“我不晓得上帝还会不会把更好的留给我?”

 “什么意思?”她微笑地望着他,看到他眼神里似乎有某些期待,旋即又不见了,看来,他是一个很会隐藏、保护自己的人。

 “以后你就会知道。”他暧昧不明地答着,并将眼光移开,浏览餐厅的布置。

 当他不说话时,内心裹到底在想什么,别人无从得知,她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好把眼光停留在明朗雅致的装潢上,倾听轻柔感的音乐,排除尴尬的等待。

 没一会儿,餐点送上桌,他们就默默各自享用起来。当她专心低头吃着牛排时,却发觉汪舜国热烈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她抬头。“我脸上的妆没卸乾净吗?”

 “不是,你自然不矫的姿态最能呈现我要的典型。我十月份有个秋季摄影展,我要你当我摄影展的模特儿。”

 听他的口气好像一决定就不容更改了。“你这算是徵求?”

 “不,是肯定。”

 “以你这样的口吻,我是不是应该发火?”她微嗔。

 “你是所有模特儿中脾气最好的,而且我了解你不会拒绝我的。”

 这么确定?难不成他对自己已了若指掌不成?或许吧!合作都有一年的时间,只不过没像现在这样共餐、聊天,说不定他已暗中观察自己各方面的举止呢!还好,她尚有一层外衣的防护,否则她岂不赤luoluo在他面前而毫无隐私可言!

 想到这层,何梦蝶粉颊一红,赶快调侃他,以稳住自己浮动的心情。

 “你一向不苟言笑,谁敢配合?”

 “有的模特儿很随便,混了,左一个娇嗔,右一个耍大牌,变成我要打躬作揖,不但影响拍摄的品质,同时也丧失我个人的风格。”

 “所以你就保持高高在上的样子?那跟我呢?”

 何梦蝶一脸天真地直视他,却见他眼神闪烁不定。

 “你?你不同。”他期期艾艾地。

 “怎么不同?”她倒想一听究竟。

 “哎,不要问,就因为你不同,再加上我们平合作几乎天衣无,而且你也能表现出我要捕捉的神韵,我不找你找谁?”

 “情有独锺”这四个字瞬间掠过何梦蝶的脑海;这么说,那几个同事所言不假,自己真的是当局者了?到今晚,她才真正明白他对她真的有好感。

 “算你有理,我说不过你。我现在才知道,你是用冷漠包袋热情,你不说则已,一说就长篇大论。”她轻笑道。

 “你是在讽刺我?”

 “我怎敢?想博你一笑是很难的。”

 “而你做到了。”他轻轻握了她的手。

 她有丝异样的感觉,手想回,却被他紧紧握住,同时她也感到他在轻颤着,然后迅速地移开,似乎害怕什么。人家都说女人难解,她倒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才是难解的。

 她看到他的眼神由温柔、蒙,转化为痛楚,而令她惊异的是,他那瞬间情绪、情感的快速变化。“你怎么啦?有心事,还是不舒服?”

 他不愿被她看穿,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道:“没事,不要瞎猜。”

 “你刚才的神情又吓到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如此。”

 “没关系,下次不要让我再惊慌失措就好了。”

 她心里却惑着,是不是学艺术的人总会有突如其来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在想什么?”换他反问她了。

 “觉得你好怪异。”

 “不要探究我。”他听到她对自己的看法,立即愀然变

 “好!好!算我失言,当我没说。”她表示歉意。没想到轻轻的一句话,居然引起他的微怒,看来,他还真有点像女人——晴时多云偶阵雨。

 “唉,也许是我太感了,你不要见怪。”他也感觉自己太冲动,破坏了原有美好的气氛,首次共餐,就显出自己没风度,不知她是否会气在心里?在他眼里,她是与众不同的。当她还未上彩妆时,犹如“芙蓉出水”,在镜头下,却又“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么多年了,他从不敢去喜欢女人,也没人让他喜欢过,而她,却是牵动他心弦的人。可是,他有资格去爱她吗?他能吗?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完成目标,但在这一刻里,又想到一辈子都必须伴随他的残酷事实,心底不隐隐作痛…

 下午,何梦蝶到复兴北路配合柳永田录影完电视食品广告,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地想起与汪舜国有约,而且已超过时间了,急忙换上自己的衣服,顾不得卸妆就下楼了。

 她在骑楼左顾右盼了一下,没看见人,心想,可能还未到吧?

 叭、叭!她循着喇叭声望去,看见汪舜国招手示意她上车。

 “我还以为你还没来呢!”

 “我只要和人有约,必不失信。因找不到地方停车,只好去兜圈子,现在车子不能停,稍一不小心,就会被吊走。”

 “呵,这就是有车族的困扰了。”

 “可是没有车对我又不方便,我的摄影器材那么重。”汪舜国失笑道。

 “说得也是。”

 何梦蝶发觉他已不再那么硬梆梆、冷冰冰了,看来她是令他坚硬嘴角浮起笑容的人,从他脸上暖柔的线条可以看出端倪,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拉近了。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她好奇地问。

 “还有我妈,不过她去打牌了,她向来是通宵达旦的,也因为她不在,我才带你去我家。”为什么要趁他妈妈不在才带她去家里呢?她心生疑问又不便开口问。

 汪舜国载着她从复兴北路驶向南京东路三段的方向,不消半个钟头就到他家了。

 当她被请进屋子时,眼睛为之一亮,她看到的是整套的专业摄影装备,墙上贴了好多照片,整个房间简直就是个小型摄影室。

 “看来你的生活就是摄影。”

 “生活中有时候是枯燥无味、空虚寂的,而相片可以反映生活影像,可以看出进步或落后、传统或新。我最大的兴趣就是玩照相机,录影只不过是因应工作需要罢了。”

 “摄影是怀抱梦想,捕捉永恒。”

 “你说对了。”

 “个中奥秘,我不太懂,我只知道站在镜头前供人猎取影像而已。”

 “宇宙间最大的调和力量就是人,经过人去改变、缔造,大自然即呈现不同的意境。我这次的摄影展就是透过自然生态及对人文社会的认知,做写实或意象的表白。”

 讲到有关他的专业,他使滔滔不绝;而且她又发觉了一点:其实他很健谈的。

 但是她为什么老是攫取到他闪烁的眼光?等她想看清楚时,却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她很纳闷,却不敢贸然问他,怕他又冷漠相对,破坏原本和谐的气氛。

 经过数次相处,他现在也懂得克制自己无常的情绪,所以此刻她也不破坏他高昂的兴致,只静静的聆听着。

 汪舜国走到墙角的架上,取了一叠相片给她看。

 她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的瞧,有黑白、彩的;有褪老街、古厝,代表着繁华落尽的凄凉;还有富丽宏伟的寺庙、典雅巧思的瓮墙、凄美浪漫的小楼、素净朴实的乡妇…“我是个讲求效率的人,属于人文省思的岁月洗礼部分已拍好了,剩下蝶变的部分,想藉人类的美结合生态,展现出大自然的灵美,所以我要白白净净的你来配合。”他特意坐在她对面注视着她。

 “噢,不上妆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显得苍老?”她摸了摸自己未卸妆的脸。

 当模特儿最需要保养的就是皮肤,因为经常要把化品抹在脸上,不注重保养是不行的。所以,平不拍照时,她都保持素净的脸,并维持充分的睡眠,避免劳累,以免影响皮肤的健康,但她从没问过别人对她素净的脸有什么感想?

 “不会,你不上妆时像芙蓉出水。”

 何梦蝶眼睛睁得好大,然后笑开口:“我第一次听你讲这么麻的话。”

 汪舜国不敢再往下表白了,她把他衷心的赞美当做奉承,可见他还无法取得她的信任。

 为了缓和自己的尴尬,他又起身去拿一些照片过来,指给她看,说:“这是蝴蝶从卵到蛹乃至成蝶的生命变化纪录。”

 “你很喜欢蝴蝶?”

 “蝴蝶是大自然舞台的精灵,懂得欣赏它,也等于开启了一扇美丽之窗。赏蝶必须在夏之季,而蝴蝶生命期短,只有观察它,才能体会它对生态环境的影响。”

 何梦蝶专心地聆听。“所以你观察我就像观察蝴蝶那么仔细?”

 望着她人的脸蛋,他又忘形地剖白了:“可以这么说,梦蝶,梦蝶,你是我梦中的彩蝶。”

 何梦蝶万万没料到他居然昵称自己的名字,又讲出这么骨的话,不娇羞地低下头去。他见她没回话,就大胆地往下说:“雄蝶在求偶时,都会来一段婚前舞蹈,博取雌蝶芳心,雌蝶若是接受求婚,会和雄蝶双双对对飞舞。你愿意和我一起共舞吗?”

 本来略微羞涩的何梦蝶,此时大吃一惊。尽管他们已认识一年了,但开始稔也不过是最近的事而已,他居然藉讨论摄影的主题来向她求婚,不仅大胆,还史无前例,一时之间她实在无法接受。

 “我想我该回去了。”她想逃避。

 汪舜国看她不自然的表情,惊觉自己太心急,又吓到她了。

 沈默了数秒,他才开口致歉:“我总是让你惊慌失措,跟你在一起,我似乎总是失控。”

 二十几分钟后,他看着何梦蝶像逃瘟疫般以飞快的速度跑出车座。

 他极为懊恼、沮丧。“都被我搞砸了。”

 “我有资格吗?我这辈子有机会当新郎吗?”独坐在车内的他又开始矛盾了。

 “恋爱要开花结果,而我是一个不能结果的人。我恨!我恨…”那残酷的事实让他感到自己不再是完整的男人。汪舜国触及心底的伤痕,颓丧地捶着大腿。

 直到返家,躺在上的他仍无法忘怀今晚和以前的遗憾。

 八年前,当医生宣布他无法生育时,他激动得差点发狂,这晴天霹雳的打击深深伤害了他男的自尊,而他也要一辈子承受这种痛苦。

 “不!”他耳大叫。“不!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

 星期二下午,何梦蝶准时到达民物之家,毕哲宇正在准备宣纸、墨汁、国画颜料。

 上次来去匆匆,也没多逗留,今天在等候之际,她再度仔细浏览毕哲宇的书法与国画。绘画是他的主要工作,书法、国画是副衬,他的国画都以彩墨为主,山水较多,仕女次之。

 毕哲宇拿来一套类似唐朝仕女所穿的衣裳要她换上,她抱了衣服到更衣室换装后,就斜倚在榻铺上让他作画。

 这已经是第二次作画了,她不想再当木头美人,在静止的空间、沈闷的空气里跟他四目相对。“可以说话吗?”

 “可以,但你不要动得太厉害,我将你的轮廓勾勒出来后,画背景及上就比较顺手。”

 “国画中那一种最难画?”

 “画画本身就很难,画人物更难,既要捕捉神态、仪韵,又要让它跃然于纸上,这完全要靠功力与经验;作画要有灵敏、深刻的感觉,才能刻画入微。”

 “这么说,绘画还是一条艰辛的路程。”

 “嗯,近年来西画蜂拥而至,中国传统画风逐渐被西方画法取代。好了,别说话,让我专心作画。”他用一种异于平不拘的严肃眼神盯着她。

 何梦蝶听了,不敢再多言,静下心来望着他专心作画。

 这次,她才真正细看他的长相,细眉慧眼,薄薄的嘴,瘦削的身材,身高不过一七0左右,戴着黑边眼镜,斯文中散发出一股艺术灵气。

 静默中,她看他振笔挥洒自如,时而看她,时而看画板,全神贯注。

 “好了,你可以去换掉衣服了。”毕哲宇开口叫她。

 何梦蝶起身时,发觉自己的脖子僵硬了。嘿,画家的模特儿还真不好当,这种静态的工作,真必须要有定力才行。

 换完衣服,她走到他身后细瞧画中的自己,酷似她的人儿,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她不得不钦佩他作画的功力。

 当她侧头瞥见上次国画中的她与一幅半luo的油画像放在一起,脸上无端地臊红起来。

 她对于美好体的展现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还没有那种大胆的作风,仅止于欣赏罢了!她本人比较喜欢目前所画的这种若隐若现、含蓄婉约的样子,夹杂着中国古典浪漫与现代清新脱俗的双重意味。

 她正离去之际,毕哲宇突然拉住她。

 “别走,今晚我请你吃饭,好吗?”

 “哦,不,我想公私分明比较好。”她愣了一下,旋即自我防护道。

 “当我作画时,我要求得很严格,私下朋友我很随,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很喜欢你了。”

 又来一个对她倾吐爱意的男人!她心情快速下沈,也有些骇怕;难道,男人的喜欢与爱竟是那么轻易出口?

 毕先生,你如果非要把公私混淆,你只好另请高明。”

 毕哲宇见她不悦,立即陪上笑脸道:“你不要误会,喜欢并不代表有念呀!”

 “但是我不要你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纯欣赏倒也罢了,如果你弄砸我们的合作关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同时我对你的好感也会降到冰点。”她义正辞严地表明态度。

 “呵,想不到你如此言朗意明,好!我们的关系仅止于合作。”他摊手,无可奈何地表示同意。

 踏出民物之家,边走边沈思的何梦蝶,不将汪舜国与毕哲宇作一个比较。艺术感在汪舜国脸上似乎寻觅不到,可是在他拍照或摄影的效果里却捕捉得到;他具有神秘气息,心中却拘谨放不开。毕哲宇虽充满艺术情怀,但直率不羁,甚至有点放的感觉。如果要做选择,她情愿选择汪舜国,若是他能驱除那种闪烁不定的眼神,把自己真正呈现出来,他是比较耐人寻味的。就因为那种闪烁,令人捉摸不着的心让她疑惑,所以那晚无法承受他的感情表白;不过,也因为如此,她才了解到他早已对她种下情,而自己竟然浑然不觉,想来真是可笑极了。她居然没有一颗灵慧的心,对感情一事竟是这么迟钝。

 尽管“情事”扰人,但接下来的几天,她忙着跟公司到法国出外景拍服装杂志的广告,早把这事置之脑后了。

 在蔚蓝的穹苍下,她与其他模特儿不断替呈现款款亮丽的夏装;在幻化的碧海下,她们活跃飞扬,有表现环保生态的服装衣景,兼有清凉、飘逸、感等各种风情的服装款式。在烈焰下,即使已是香汗淋漓,但当飘身到镜头下,仍得展现笑靥,留下轻盈明朗的画面。这就是身为模特儿在收放之间要懂得自我拿捏之处。

 到了星期六的下午,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住处。

 严小毓一见她进门,立即关怀地问候。

 “累死了,你看我都晒黑了!”

 严小毓见她快拎不动旅行袋的样子,赶快趋前帮她提进房里。

 “蝶姊,你休息。我要出去,晚上回来,等你睡足了再跟你聊。”然后很高兴地说声再见就走了。

 何梦蝶看着严小毓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严小毓八成恋爱谈得很成功,才会那么容光焕发;而自己,好像工作狂,把赚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那有心情与机会去谈恋爱?

 她精神不佳,走路有些摇晃,出外景的这几天也没睡好,只有回到自己的铺才能舒适地沈睡。换好睡衣,她倒头就睡,即使有电话也吵不醒她了。

 终究,她还是被电话铃声吵醒了!而此时屋里已经一片漆黑,顾不得去看时间,撑起无力的身躯,光着脚丫,连忙跑到客厅去接听。

 “喂,梦蝶吗?”是汪舜国,她的睡意全消,不知他有什么事?

 听筒那端未听到她的声音,急切问道:“梦蝶,你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我的气?”

 “哦,不,我没有。只是刚拍完外景回来,没什么体力精神,很累啦!”

 “我去看你好吗?”

 “噢,不要。”

 “明天我想去拍蝴蝶生态,你能去吗?”

 自从那晚被拒绝后,他不敢说一就是一了;即使她已答应当他摄影展的模特儿,他仍必须先徵求她的同意来配合,以免再碰钉子了。

 何梦蝶经他一提醒,才想起和他的约定,原想利用星期天好好休息,看来希望又落空了。既已应允了他,不能不遵守。“可以。”

 “那我明早来接你。”二人敲定出发时间后,各自搁下电话。

 汪舜国独坐在电话机旁,深陷入自己浮动的思绪里…

 看过、拍过那么多模特儿,却只有她能挑动他的心弦!相处一年多来,竟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付出情感,而她却全然不知;只因那晚太心急于表白以致造成反效果,他知道得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情及追求脚步。

 翌晨,他精神抖擞地去接她,没料到是严小毓来开的门,他尴尬而不自然地笑笑;除了何梦蝶之外,他不曾对其他模特儿微笑过,他以为她是独居,谁知竟遇到识的人,这令他一时失措,不知所以。

 严小毓倒是识相,请他进屋后,就迳往何梦蝶卧室走去。

 一进房里,严小毓便向坐在镜前的何梦蝶调笑:“嗨!蝶姊,不施脂粉,怎么照都美啦!这汪舜国会不会假公济私啊?名义上是请你当他的摄影展模特儿,暗地里是想追求你?”

 面对严小毓的一针见血,她不知怎么回答,也不想解释;这沈默,引得严小毓好奇心起。“哦!默认就表示你也接受他了。”

 “你不要胡说,我和他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不要太肯定哟,快走吧!免得那位摄影大师等得不耐烦,又板起脸孔了。”

 何梦蝶轻敲严小毓的头,说:“别尽把我当话柄,晚上我非得把你的罗曼史挖出来不可。”二人又相互取笑一番,何梦蝶才和汪舜国出门离去。

 在路上,他告诉她,目的地是满月圆森林区时,她觉得这名字取得很特别,

 “它是一座山林,大概是它看起来浑圆如月而得名吧?”汪舜国解释道。

 “这座山以飞瀑泉和优美森林景致闻名,沿溪飞舞的蝴蝶就像大自然舞台的精灵,是拍摄的好题材。”

 “从你已经拍好的蝴蝶纪录照片中,我知道你已经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在观察和拍摄工作上。瞧你只要一说到蝴蝶,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简直爱蝶成痴嘛!”

 “懂得欣赏蝴蝶,就等于为自己开启了一扇美丽之窗。”

 汪舜国说得没错。他带着她到了满月圆森林区,便沿着溪谷找寻蝴蝶。幸运地,他们很快就发现到了翩翩蝶踪;他怕机会失,立即调整相机焦距,从不同的角度并变换长镜头或广角镜头拍摄。一旦投入工作,他便专心一致。等拍摄蝴蝶的工作完成后,他即带着何梦蝶,轻巧地融入大自然中,然后一张接一张猎取特写镜头。

 蝴蝶愈聚愈多,各种不同的蝴蝶在花丛里飞舞、采,还有的在溪边悠然飞舞;那悠游自在的景象,教人觉得好惬意。他们二人也因大自然清新气息的薰染,逐渐热络起来。

 他们在不同地点猎取不同画面,览山光水,以及各种蝶影采姿。至中午时分,方才收拾好照相器材,找了个荫凉处休息。

 倾听潺潺水声,顿时尘虑、疲惫尽消。

 何梦蝶从袋子里拿出饮料,递了一瓶给汪舜国,

 “读小学时,我家就住在山区裹。每逢到了暑假,为了捕捉蝴蝶,我会和几个同伴找地方挖坑,采集山中的百香果,剥开它,放入坑中引蝴蝶。我们躲在树后,一看有蝴蝶飞进坑,立即用网子罩住。运气好的话,半天就可以抓到一、二十只回去做标本。”汪舜国看着蝴蝶在花间留连,不忆起小时候的情景。

 “其来必有自,原来你从小就跟蝴蝶结了缘。这么说,你一定采集了不少标本喽!”

 “嗯,藉这次摄影展,我也要把它们拿出来展览。”

 “哇!你快变成蝴蝶专家了。”

 “愧不敢当!比我资深、专业的大有人在,我只不过是业馀玩票质,把自己的兴趣与摄影结合展现出来,以蝶会友。”

 “虽然我的名字裹有个蝶字,对蝴蝶却一无所知,但是这山区的风景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自然的惑。”

 “真的?那好,来,我们到瀑布那儿去拍照。”

 瀑布区中处处可见泉飞瀑,溪水清澈湍急,林木茂盛,沁凉宜人。

 汪舜国满怀热情地为何梦蝶做特写拍照,她也愉快的搭配。

 “梦蝶啊,梦蝶,你是我镜头下、意境中欣赏的人儿,你可知道?”汪舜国一边取景,从镜头下看见何梦蝶轻纱长裙的飘逸,不一边喃喃自语着。

 “嗨!舜国,你在说什么?”何梦蝶看着他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口中的呢喃。

 他恍然醒悟道:“哦!没,没什么!”他的神色又有些黯淡下来,现在的他即使想表示什么,也因心中不明的情绪而作罢。那种在自信与自卑边缘挣扎的痛楚令他踌躇不前,尽管内心里希望能与她相守偕老,可是,一旦面对她,却又因前次的挫折而不敢再随意出感情了。

 倒是向他走来的何梦蝶却主动提起:“舜国,有时候我觉得你似乎在隐藏什么?”

 “又想进入我的内心世界?”他又开始排拒。

 何梦蝶知道他又在逃避,便止住不说了,仅对他保持浅笑。

 他见她没再继续追问,立即释怀了。

 “对不起,我每次说话总无法令人满意,”他歉疚地以柔情的眼神凝视着她。

 柔情的眼神不同于冷漠的眼神,这样的转变令何梦蝶感到错愕,此时的他和平时的冷傲截然不同,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一再用柔情包围着她,她被看得脸颊都红了。今天是怎么搞的?她感觉二人之间好像要迸出什么;这是以往所没有过的感觉,有些微妙,令人悸动。

 “你知道吗?你这样的眼神会电人呢!”她大方她笑着表

 “我是发自内心在看你的。”

 她轻笑,这回他又说出这么骨的话,而她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敝了。

 “不要笑我,不要再说我麻,我…”他言又止,用眼角瞄望四处,见游人都散去,便大胆盯视她。

 何梦蝶见他似乎有所压抑,急表白,于是用鼓励的微笑看他,说:“现在没有旁人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我想吻你。”

 他不等她反应过来,对着她等待答案而仰起的脸就俯而下,把自己的紧贴在她润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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