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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电话铃声响起时,迪克正忙得不可开,才结完一个客人的帐,还有两个客人推着满满一车的货物在等候。那天的情况就是如此,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决定在他独自看店的时候来光顾艾比超级市场。他提醒自己,蕾馨以前曾经独自看店好一阵子,他想:她究竟是如何应付过来的?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坚强而能干的女孩。他含笑向客人道歉,走过去接电话。

 “艾氏超市,我是迪克。”

 是疗养院的人打来的“能找艾小姐来接电话吗?大夫吩咐要尽快告诉她一个消息。”

 “蕾馨今天在牧场堡作,”他告诉那个女人:“她刚才打电话来,说出了一些问题,还得忙好几个小时。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帮你转达,但我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才来。”

 在那个女人开始说话时,他专心地聆听,并出笑容,把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挂上电话后,他忍不住拍手。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想像蕾馨在听到时会多么欣喜若狂。很高兴他能够转达这个好消息给她。可是,杰克会怎么样呢?对他而言,这代表什么呢?没有人会怀疑托比的证词,如果他能出庭,他会证实或驳斥蕾馨的说法。迪克不再知道自己到底期盼什么,只知道他不愿意去质疑蕾馨的证词,可是,他或许也不必那么做。怀着崭新的喜悦与热诚,他走回去继续工作。

 整个下午,他一直在期盼蕾馨随时会出现,但是,客人如水般涌进涌出,蕾馨却始终没有现身。她的倩影终于出现时,他惊讶地发现已经快6点了。

 “天啊,我快累死了!”她叫完就趴在柜台上。

 虽然明知不应该,迪克仍然不由自主地轻抚那头闪亮的秀发。他当然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份吸引力有多么危险。如果他陷得太深,却在事后发现,她无法接受他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来这里的目的,那时候会怎么样呢?他就是无法做出这种事。

 可是,换个角度看,如果她能原谅他,他能错过这个机会吗?他告诉自己,必须试试看,因为他是如此渴望她。她抬起头,朝他绽开笑容,开始告诉他牧场上发生了哪些事情,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生动活泼。

 他轻轻笑着。“我们今天都很惨,对不对?不过,我即将带给你的消息,会让你完全改观,觉得今天是最美好的一天。”

 她偏着头,蓝眸闪闪发亮。“什么消息?”

 他再也无法独享那个秘密了。“疗养院打电话来。”

 “我父亲?”她显然不知道应该惊慌或欢喜,而他也不忍心吊她胃口。

 “他醒了,要找你。”

 她睁大眼睛,嘴巴都乐歪了,她跳起来扑向他,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喜悦的叫声几乎震聋他的耳朵。他也大笑着伸臂抱住她。

 “醒了!他醒了!”她大叫。“噢,迪克!谢谢你!”

 “我只是负责传达消息。”他轻轻笑着,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忍不住紧紧拥着她。

 “而且他要找我!”她叫道,然后突然僵硬。“我得走了!”

 他放开她,但是她没有立刻退开。“噢,迪克,”她唤道,眼中突然盈满泪水“自从你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对他而言,也是如此。可是,在她得知他与杰克的关系之后,会有什么感觉呢?她会接受几乎杀死她父亲凶手的哥哥吗?这个想法令他忧郁,他退开身子,设法保持脸上的笑容。

 “我很高兴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来到这里。现在赶快去吧,你父亲正在等你。”

 她勾紧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吻他。接着,她飞快地冲向大门,在门口突然煞住脚步。“我会设法赶回来帮你做清洁工作。”她说道,但他摇摇头。

 “不必。我可以自己做,一切都掌握得很好,去探望你父亲,然后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你确定你不会想念我?”

 “我当然会。可是,我必须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再跟你见面,对不对?”

 她大笑。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为什么笑,一直到他终于有空的时候,才能够把事情回想一遍,并恍然大悟。他的回答和她的问题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她问的是,他是否真的不需要她回来店里帮忙,而他的回答却像个害了相思病的小表j他在这时候了解,他已经让一切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他再次漏了他对她的感情。她一定要知道事实,她必须知道,即使他能够隐瞒他和杰克的兄弟关系,也不能终生对她说谎,尤其不能在每天面对她的情况下,所以,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他努力地想着,几乎想连夜逃走,但是他做不到,她需要他。虽然托比已经恢复意识,情况却随时有可能改变。但是,只要她需要,他就会为她留在这里,这是他欠她的。只要他能够避免,便绝对不会去伤她的心。

 他已经不再动营救杰克的念头。现在,杰克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托比的手中,迪克已经无能为力了。不论结果如何,杰克都只能责怪自己。至于蕾馨,就不必再担心她是否有所隐瞒或犯了什么错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托比的证词。

 事实上,迪克的去留完全取决于蕾馨,根本与杰克无关,所以,他做好决定:除非蕾馨要他离开,否则他不会走。可是,她一定会要他走的,除非她真的爱他,并且能够原谅他隐瞒身份。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下去。在他开始爱一个人之后,怎么能够再停止呢?他怎么能够收拾一颗破碎的心呢?

 蕾馨瞪着楼梯,咬着,那段楼梯很长,而她已经非常疲惫,但不是那种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上的,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令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她需要找个人倾诉,而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迪克,只是在这最后一刻时,她却突然想着究竟应不应该说。

 她停留在黑暗中,仰头注视着上方的灯光,一阵渴望淹没她。她突然了解自己为什么来找迪克,因为她对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来得深,而且,他对她至少也有一些喜爱。她知道他要她,这次或许值得冒险,谁说过他一定得走呢?他们迟早必须重新思考他在这里的处境,而她已经决定现在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她提起精神爬上楼梯,感觉沉重的负担仍然着她。托比的身体貂常虚弱,神智也还迷糊,可是医疗费用却益增高。她每天的工作量都在增加之中,审判的期也愈来愈近,而她依然生活在她的谎言中。老天,她多么厌倦说谎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没有迪克,她绝对无法支撑这么久,她不要过没有他的生活。

 他一定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因为她还没敲门,房间就打开了。他没穿衬衫,赤着脚站在那里,牛仔和头发都很凌乱,他的脸上带着惊讶和关怀。

 “蕾馨!出了什么事?是令尊吗?”

 她设法挤出一个微笑。“家父很好,或者至少以后会更好。我可以进去吗?”

 她看到不安闪过他的眼眸,但随即由同情取代。他退至一旁,在她进去之后关上房门,跟随她走进房间。她注视凌乱的单,走过去拿起摊在上方的书本,歪着头看看书名,是他们店里卖的小说。她再次告诉他,他使用办公室里的电视,但他耸耸肩。

 “我宁可看书,只要你不介意我借阅这些书。”

 “我当然不介意。”

 “很好,我也是这么认为。”

 尴尬的沉默降临,蕾馨利用这段时间打量整个房间,这里确实比以前改善许多,但还谈不上舒适。墙壁需要粉刷,地毯要换,窗户上没有窗帘,家具也嫌少了一点,应该再添些桌子、椅子和橱柜,顺便养几盆花草。她决定好好整理这个地方,并难为情地瞥视迪克一眼。“我已经忘记这里有多么简陋。”

 “噢,没有关系,”他说道“反正只是暂住。”

 一股寒意升起,她假装没有听到那句话。“不,真的很糟,我至少可以粉刷一下,换张地毯、添几件…”

 “没有必要。”

 “家具,或许装一些窗帘。”

 “我不需要窗帘。”

 “窗帘对整个房间会有很大的改善。”

 “没有人看得到,除非他们站在商店的屋顶上!”

 “我还是想开始整理这个地方,”她坚持道“我们可以每次添一点点,不必一下子花太多钱。”

 “不要再说了,蕾馨。”他的声音轻柔,但比吼叫更有效。她转开脸,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沮丧,并突然改变话题。

 “我去看过父亲,他…他很好,只是…”

 他走近一些,她的下开始发抖,她低下头。“只是怎样?”他急切地催促,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突然再也无法忍受了。审判即将来临,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而她现在如此需要迪克。她想,迪克一直住在这个破烂的房间里,她始终没有为他的舒适着想,他很快会离开她。她爱这个男人,但是他却要离开。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转过身子,竟发现自己就在她最渴望停留的地方——迪克的怀里。

 “噢,迪克,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啜泣道。

 “嘘,不要说话。”他柔声哄,并抱紧她。他的指尖轻拂她的发梢。“嘘,亲爱的,等一下你就可以告诉我全部的事情。”

 她鼻子,偎向他安全的怀抱,脸颊贴着他赤luo的膛。她缓缓控制住情绪,并擦干泪水,决定告诉他一切。在深一口气之后,她抬起头:“我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竟然轻轻笑起来。“我很怀疑你做得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摇摇头,叹口气,拨开一绺发丝。“真的很可怕。刚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以为是唯一的选择;可是,今天,在我得知爸爸即将痊愈时,我松了一口气,并了解我永远无法再承受下去。但是,他竟然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被陷在这个谎言里了。”

 在她说话时,迪克变得非常僵硬,灰绿的眼眸也布满霾。他几乎好像正在跟自己争论,然后,他放开她,后退半步,用舌尖了嘴。“你确定你要告诉我这些吗?”

 她眨眨眼睛,皱起眉头。“我不知道我还能告诉谁。”

 “或许我们应该坐下来。”他严肃地说道。

 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是那张,他冲过去整理一下,拿开那本书。她坐下,等待他也坐下。他似乎决定与她保持距离,在垫的另一端坐下,并按住膝盖。

 “现在,言归正传,”他说道。“令尊到底有没有恢复意识?”

 “恢复了。”

 “可是?”

 “大夫说他只需要再疗养几个星期,但是,问题是,他不记得了。”

 迪克瞪着她。“他不记得那桩抢案?”他在思考后说道。

 蕾馨点点头,感觉泪水又涌上来了。“我甚至不能跟他谈那件事,一下子都不行。他们要了解他的记忆功能,但是必须等到他身体强壮一点时才能进行,而且即使在那之后,他们也不保证他会忆起发生过的事情。”

 “这表示,”迪克猜测地说道“他将无法出庭作证。”

 “正是如此。”

 他似乎是在思考这整件事情,并站起身子,走到窗边,把手进口袋里。“如果我说我不想再听下去,你会恨我吗?”他在许久之后轻声问道。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起双手放在他肩上。“我永远不可能恨你,迪克。”她低语着“可是,迪克,一定得有个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审判即将来临,如果我不出庭作证,那两个人一定会逍遥法外;如果我现在改变证词,他们可能也会…这实在不公平!可是,我怎么能站在证人席上发言呢?我又怎么可以不出庭呢?”她知道自己语无伦次,但是,她的话必然已经打动他,因为他显然已作好决定。

 他抬起头,转过身子,握住她的小手,灰绿的眼眸稳定地望着她,满有把握地说:“好吧,现在从头说起,告诉我每一个细节。”

 他们手牵手地走回去,坐在缘。蕾馨告诉他每一个细节,也向他解释她为什么说谎,以及她多么确定,她听到的就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她只是没有亲眼看到而已。她说完之后,他既没有给她任何忠告,也没有责怪她,这令她深深感激。

 “我不能作任何建议,我必须先找别人谈谈,”他缓缓说道。“我需要知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你认为,即使我还没有真正地出庭作证,还是可能有罪吗?”她不安地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太担心。那个姓郝的警官似乎相当通情达理,而且只要稍有知识的人都会知道,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起诉。不过,在我建议你应该做什么之前,我还是需要…更多的情况。”

 她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而且她确定自己可以信任迪克,他一定会为她找到解决的方法。在知道自己不必孤军奋斗之后,她已经感觉好过许多。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她再次眨回涌起的泪水。

 “等你有必要感谢我的时候再说吧。”他回答后,伸手轻拂她的颊。

 “我现在就必须感谢你,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

 他捏捏她的手。“我不是免费服务,你已经为我所做的一切付过工资了。”

 “那根本不够!”她再次环顾四周,并作了个决定。“我要立刻开始整理这个地方。”

 “等一下,”他抗议。“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我不要你为我浪费时间和金钱。”

 “可是我要做。”

 “不行。”她看得出他非常坚决。“你现在太忙,手头也太紧,不能为任何事物浪费宝贵的时间和金钱。何况,在你整理完之前,我可能早已经离开了。”

 她屏住呼吸,感觉痛苦划过她的全身。她设法用委婉的方式说出她必须说的话,但终究只能直言无隐。“迪克,不要走。请你不要走!”

 她以为他已经捏扁她的手,他好像说不出话来,但终于设法说道:“小馨,我想留下来,可是,你迟早会要我离开。”

 “我不可能那么做,”她声音颤抖“因为我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永远爱着你。”

 即使她赏他一记耳光,也不会令他这样震惊。他的神情几乎有点滑稽,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倏地改变,一连串的情感以闪电般的速度滑过他的五官,令蕾馨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你说话啊,”她叫道。“老天爷,拜托你做点事!”他把她拉向自己,以惊人的力量覆住她的双。她伸手搂住他赤luo的上身,感觉战栗与喜悦;他们一起卧倒在上,她忍不住绽开笑容,并忘却她的忧虑,她的心唱着。他们突然一起大笑,然后凝视着对方,神情变得严肃。在他们的再次相遇时,那不是个单纯的吻,而是一种结合,同时付出与取得,分享着彼此的情。

 他们不断加深那个吻,并用双手**着对方,设法取悦彼此。蕾馨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正逐渐淹没她,火焚烧着她的身躯,使她变得大胆。她的手滑过他赤luo的膛,来到他的间,他倒一口气,她鼓起勇气,把手探进…

 迪克立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开她,并翻转身子。她张开嘴准备抗议,但他用制止她,并伸舌探入她口中,她企图挣脱被他握住的手腕,他却握得更紧,拒绝放开。她昏沉沉地猜想他的意图,并感觉刺与兴奋,可是,在他只是继续亲吻的时候,她却逐渐清醒,并认为他或许不想跟她**。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看到他眼中的望,也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

 他温柔地放开她的,抬起头俯视她,他的眼眸明亮而清澄。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意识到他的退却,并感到疑惑。他已经看到她脸上的疑问,因为他深一口气,她知道他要说话,但突然之间,她不要他开口。

 “迪克。”她唤道,想阻止他,但他不予理会。

 “亲爱的,不要。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可是我知道!”

 “小馨,如果我相信你…”他没有说完那句话,反而重新开始:“蕾馨,你并不是真的认识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已经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一切。我知道我爱你。”

 他看起来极度痛苦,但同时又混杂着欣喜。她紧紧抓住那点希望,不愿意让失望淹没她。“我爱你,迪克,而且我要你跟我**。”

 他摇摇头,已经不再面带微笑,眼中则闪亮着可疑的光芒。她的心吊了起来,静静地等他开口。

 “你是一个…”他终于说道“美妙的女孩,而我不…”

 她闭上双眼“你不…不爱我。”

 他放开她的手腕“我配不上你,可是,老天救我,我真的爱你。”

 她倏地睁开眼睛。“迪克!”她再次勾住他的脖子,紧紧贴向他,在他上印了个非常响亮的吻。他放声大笑,沙哑而快乐的笑声又燃起仍未熄灭的火焰。她用双臂环住他,轻唤着他的名字,喜悦地感觉他的吻,但他再次退开。

 “不可以这个样子,”他说道。“如果我们要做这件事,亲爱的,一定要按照正确的方式来做。”

 “这表示什么呢?”她困惑地间道。他绽开温暖的笑容,用最完美的解答扫除她所有的恐惧和失望,一个保证令她无法怀疑的答案。

 “这表示,”他说道“我要你嫁给我。立刻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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