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雪山位于四川成都,为巴颜喀喇山所分出,其最高峰贡噶峰,山峰直入云霄,雄伟壮丽。
贡噶峰巅有一湖泊,湖水青碧如天,四周云峰掩映,水影倒悬,蔚为奇观。每年五月湖冰始融,八月又复结冻;由于一年中有过半的时间湖水冰结如镜,故名“冰湖”
《寰宇搜奇录》里所写的雪山冰莲,传言百年一现,就是出在大雪山贡噶峰的冰湖。
狄祸与钟思敏攀壁爬崖,终于登上贡噶峰巅。两人此刻正并肩伫立冰湖畔,欣赏平滑如镜的冰湖奇景,真个是——几顷湖平长似镜,四时月好最宜秋。
相传雪山冰莲在每百年的中秋月圆之际,即会破冰而出。今天是八月十四,两人赶在前一天抵达,时间还真是拿捏得好。
两人在冰湖四周绕了一圈,探勘地形环境。原想就近找个山
过夜,但,寻寻觅觅的结果,却无所获。
适才登峰途中,狄祸曾注意到有一处背风
,非常适合夜宿,其位责就在距冰湖约十里远的山崖下。两人商议过后,决定退回峰下那处岩
过夜,第二天再上峰顶冰湖观莲。
待两人转回那处
窟,狄祸便点燃沿途搜集来的干枯树枝;熊熊火光照耀山
,暖意顿时驱走了
外凛冽的寒
。
两人面对面坐在火堆前,钟思敏伸出快冻僵的双手,就着火取暖,可嘴巴也闲不下来。
“嗳!狄祸,你干杀手这一行,可真辛苦哪!瞧,翻山越岭、天寒地冻的,累死人了。”
“别忘了是你提议要来的,明天就是中秋了,这一路上也没碰着半个人影。我想唐非不会那么无聊,为了一朵传说中的莲花,就千辛万苦的上山吧?”
“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是我的坚持。尽人事听天命嘛!再说,明天又还没到,别这么悲观。碰不着人影儿,并不代表没人上来,上山的路四通八达,条条山路通峰顶呀!”
“但愿如此。我是没关系,但让你跟着长途跋涉、顶着酷寒,我…”狄祸突然煞口,因为他警觉到自己要说出口的,竟是——我好不忍心!
唉!这种贴心话,狄祸还真说不出口。他从来不会对女人甜言
语,因此话到舌尖便急忙咽下去。
“你怎么呀?怎么不说了呢?”盯着
言又止的狄祸,钟思敏笑得好暧昧,仿佛又猜中了他的心事似。
“没…没什么。”狄祸红着脸,不自然地应道。
看他那副老实样,喜欢捣蛋的钟思敏又兴起作弄人的念头。可不是吗?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美人计一直无用武之地,现在正是适当时机,错过岂不可惜!
“哇!好冷喔!”第一招就是装出一副冷得受不了的样子。钟思敏双臂
抱,缩成一团。
狄祸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加了几
树枝,让火堆烧得更旺些。这种默默的关怀不
痕迹,让钟思敏由内心感动起。
“狄祸,你不冷么?”人家不答腔,戏还是得唱下去。
“还好。”狄祸言简意赅。
“那可见你身体的热能一定很高。”
“或许吧。”他还是淡淡的语气。
好啊!就不信你能“守住”!钟思敏决定下猛药。
“太好了,那晚上我要跟你睡!”她语出惊人。
“什么?!”果然威力强大,狄祸闻言惊跳一丈高。
“嘻,借你身子取暖嘛!”钟思敏笑得
诈。
“不行。”狄祸很正经地回绝。
“为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开玩笑!他“守身如玉”二十余载,岂可一夕破功。
“算了吧!在乡野小店,咱们早就‘亲’过啦!”钟思敏对他调皮地挤眉弄眼。
“那…那哪算…”她到底说的是哪一次呀?狄祸皱起眉头,很认真地回想。她…她也不过就勾勾他的脖子嘛,这也算?真会诬赖人!
“好好,不算就不算。不过,天气太冷,咱们偎在一块儿睡,可以相互取暖嘛!”
“我们入山以来,每天晚上你不也睡得
好?没见你冷成这样过。”狄祸不
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
“因为这儿是大雪山的最高峰,地势愈高当然愈酷寒呀!”
“你要真冷的话,我的
毡让你盖好了。”
“那你盖什么?”
“我不冷。”
“骗人!就算你内力雄厚,也抵御不了高山严寒的气候。”钟思敏拆穿他的谎言。
狄祸没说话,因为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狄祸,你想想,如果我们分开睡,是一人各盖一
毡;但,若是睡在一起,两条毡子叠在一块儿,等于盖了两件
毡。还有,你的垫被加上我的垫被,厚实一点睡起来也舒服;又可以用彼此的体温增加热度,这不是暖和许多?何苦
待自己嘛!”钟思敏滔滔不绝地劝说。
“我盖一件
毡就够暖和了,何必跟你挤睡在一齐。”狄祸总算找到了拒绝的理由。
“问题是你不冷,可我冷耶。”钟思敏娇
不依。“不管啦,人家就是要跟你睡。”第二招——耍赖。
天哪!这女人也太不懂矜持了吧?狄祸头疼不已。
钟思敏是个行动派,言毕立即“搬家”,连人带
毡挪到狄祸身边,大剌剌坐了下来。
“你…你想做什么?”狄祸霎时刷红了俊脸。
“跟你睡呀!”钟思敏脸不红、气不
,轻笑出声。
这…这…成何体统呀!钟大胆的大胆行径,教狄祸一个头两个大。真要一块儿睡么?他心头着实迟疑,可别又让她逮到算计自己的把柄。
“拜托嘛!狄祸,借人家睡一下,又不会少掉你一块
。”
听听,这是大姑娘讲的话么?狄祸差点昏倒!
钟思敏瞎搅蛮
,狄祸穷于应付,干脆保持缄默,以不变应万变。可心怀鬼胎的钟思敏,岂容他这样打混过去,硬是要将他的默然曲解成默许,兴奋地铺起“
”来。
她先是将两人的垫被互垒铺在地上,再将两条
毡覆在垫被上面,然后钻进被窝里,探出螓首招呼狄祸。
“狄祸,快进来,好暖和喔!”
“呃…你先睡吧,我还不困。”狄祸采取拖延战术。
“不行!你睡进来,我才可以取暖呀!”钟思敏很霸道地说。
狄祸真是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变成供人取暖的暖炉了?
“快呀!人家好冷、好冷呢!”钟思敏拼命地催。
狄祸只好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踱了过去。钟思敏老早便掀起毡子,就等他钻进里头。狄祸一脸痛苦表情,咬牙在钟思敏身旁躺下。
“哇!好暖和喔!”一触到狄祸炙热的体温,钟思敏觉得被窝里的温度立即窜升。
“睡就睡,不要
扭
动。”狄祸强
住脸红心跳,很严肃地警告蠢蠢
动的钟思敏。
“嘻!好嘛!”钟思敏偷偷吐了吐舌尖。
俗语说得好“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钟思敏知道不能把狄祸
得太急,否则,难保他不会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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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钟思敏真是累坏了,不到半晌就陪周公下棋去。瞧她睡得又香又甜,还真得感谢狄祸的体温,让她浑身暖烘烘地,才能这么快就入睡。
狄祸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打出娘胎以来,头一遭跟女人同眠;钟思敏的发香,不时飘进他的鼻翼,搅得狄祸思
波澜起伏,
儿无法成眠。
借由火光,他细瞧钟思敏
睡的脸庞。毋庸署疑,她确是个美丽的女子。醒着的时候,活力充沛、鬼点子特多,教人有些吃不消;但,沉睡时却甜蜜可人,尤其是爱笑的
红菱
,更加引人遐思。想想这些日子,他经常被她惹
,却从未对她真正发过一顿脾气。为什么惟独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包容?虽然他不杀女人,但,对女人可也不会怜惜。以前,那些主动示好的江湖女子,他对她们就没什么耐
,没多久,那些女人就被吓得纷纷打退堂鼓。
是内心深处那分隐约的情愫使然么?所以,他总是一再包容她的无理取闹,甚至有时还觉得她娇蛮得可爱。
他是个人见人怕的杀手,每个人对他总是畏惧三分,不敢亲近。因此,在江湖上他没半个朋友,仿佛注定孤独一生。突然,平空蹦出个钟思敏,一点也不怕他江湖第一号杀手的煞气,甚至敢于挑战他的虎威,跟他纠
不休。虽然有时难免有点烦,但不可否认,却也让他的日子生动不少。无形中,刻意筑起的藩篱,一寸寸地被摧毁、瓦解了。
然而,他是个不确定能否见到明
太阳的杀手,感情对他而言,似乎是个奢侈的东西,他沾得起这玩意儿么?
狄祸不由惶然。
纠结的心事一直困扰着狄祸,直到黎明将近,他才因疲惫而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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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祸才闭眼不久,睡了一夜好觉的钟思敏就精神
满地醒了来。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狄祸俊美的脸孔。沉睡的他,少了冷漠,多了分自然,冷硬的线条也柔和许多。钟思敏端详好半天,不得不赞叹他确是个美男子,如果不是那么冷冰冰,可能会有不少女人
恋他吧?
相处这些时
以来,钟思敏观察出,狄祸有颗赤子之心,且良知未泯。要不,他就不会订下不杀女人、不杀小孩及不
漏雇主身份的三不原则了。
他不似外表给人感觉的那般冷酷,那只是他保护自己的假相。他之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将自己孤立,只为不让一切有情近身;因为当一个杀手,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起这次与田慕白打赌,要终结狄祸的杀手生涯,以证明自己的才智,并连带赢得那分珍贵的赌注,钟思敏突然心生愧疚。
她接近狄祸是有目的的,说好听点,是渡他不要再造杀业,其实贪图的还不是那份赌注!
现在,那昂贵的赌注已变得毫无意义了,她反而真心希望狄祸能早
离血腥的杀手生涯,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狄祸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也有人
的一面。看他对自己的包容,慧质兰心的钟思敏岂会不知?相处
久,竟不能克制地对他益增好感,这种心情转折,是当初始料未及的。
她不知道他的身世,因为他绝口不提。但,钟思敏却能感受到他那分深沉的孤独,仿佛打一出生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似。
钟思敏忽然好想看看他开怀的笑颜,那会是什么样子?好像从没见他展
过笑容哩!包想让他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不再飘泊、
迹天涯。嗯…或许该想个法子,让他永远留在红叶山庄,让他把山庄当成他自己的家…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钟思敏吓了一跳!对狄祸,她似乎是关心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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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敏虽然老早就醒来,但她看狄祸睡得正沉,心想冰莲要到晚上月圆才会破冰而出,时间还多的是。而且,睡在狄祸身边,那股暖洋洋的感觉真的好
,因此,她也不急着唤醒狄祸。
直到巳午
替,狄祸才醒来。星目一张,入眼的是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钟思敏与他面对面侧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他连忙一骨碌端坐起来,神情腼腆。“啊!快晌午了,我怎么睡过头了!”
“不急、不急,反正冰莲晚上才会出土。”钟思敏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去,只好坐起娇躯。
“你醒来多久了?”
“几个时辰喽!”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因为我要欣赏美男的睡姿呀!”钟思敏调皮地眨眼。
“你——”狄祸涨红脸。
“嘻!”钟思敏又是一脸促狭。“逗你的啦!其实是我知道你那时刚睡不久,怎好扰人清梦?”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才睡着不久?”狄祸狐疑地瞪向她。她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很香甜,怎会知道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凭我的智慧推敲出来的呀!”钟思敏大言不惭地指指自己脑袋,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想也知道,冷面杀手生平头一遭紧搂着女人睡觉,当然是心猿意马、意
情
,久久不能合眼。直熬到黎明曙光微现,才筋疲力尽地入睡…”
“胡说!”狄祸脸更红“我…我哪有搂着你…”“嘿嘿,我醒来时,阁下的大手,可是搂住我的纤
喔!”钟思敏实在很会栽赃,狄祸根本连动都不敢
动一下,规规矩矩睡他的觉。但…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闹他。
“真的?那…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狄祸信以为真,一本正经地道歉。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你这一次吧,下不为例喔!”钟思敏得了便宜还卖乖。
狄祸闷闷地不再开口。
不过,这回大概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决定跳出来伸张正义,给钟思敏一点苦头吃,好替狄祸出一口怨气。
就在狄祸起身、准备到快熄灭的火堆前再添加柴校时,突听得钟思敏唉叫一声!
“怎么啦?”狄祸回首诧问。
“我…我被蜘蛛咬了…”钟思敏惊恐地看着地面上一只已被自己一脚踩死的黑色大蜘蛛,微抖着嗓音呜咽。
“吓!咬到哪?”狄祸立即冲到她面前,焦急地问。
“在左小腿肚。”钟思敏强忍剧痛回答。
“我瞧瞧!”狄祸大手抚过她的左小腿,现在的他可一点也不避嫌。迅速掏出匕首划开
管,一截白
的小腿入眼底,但此刻的狄祸哪来心情欣赏,他忧心地审视那一处如铜板大小的乌紫。
“这是什么蜘蛛?是不是有毒?”狄祸抬眼望向钟思敏,想听听万事通姑娘是否认识这只蜘蛛。“它叫‘三
黑寡妇’。”没想到她还真知道蜘蛛来历,果然博学多闻。
“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被它咬上一口,三
后就会毒发毙命,被咬的人的
子,不就成了寡妇么?所以才叫三
黑寡妇。”
“什么?!是真的吗?还是…该不会你又在瞎扯吧?”
“是真是假,三天后你就知道啦!,”钟思敏苦笑。
“你…你是说真的?”狄祸还是半信半疑。
“三天后,你就好心点,帮我收尸吧。”钟思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那…那怎么办?!”狄祸这才急了起来。“你不是见多识广,赶紧想个法子自救呀!”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助感,正强烈冲击着他心房。
“呃…法子倒有,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说来听听。”狄祸心中燃起一线希望。瞧他比中毒的人还紧张,实在教人感动。
“嗯…如果有三大碗童贞男的鲜血,就可以解毒。只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三天内赶下山去…咦?狄祸,你…你…你做什么?啊!不要!”钟思敏突然惊声尖叫。
话才说到一半,她便瞧见狄祸匆匆跑到行囊旁边,掏出了一只空碗,那是准备在山中盛溪水用的。正在纳闷他奇怪的举动时,忽见匕首锋芒一闪,狄祸毫不犹豫地以利刃划开手腕,鲜血立即
涌而出…
“狄…狄祸…”钟思敏吓白了脸,内心懊悔不已。她天
顽皮,又喜欢胡扯,哪怕现在受了毒伤命在旦夕,还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她就是喜欢捉弄人,没想到狄祸竟信以为真,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然,教她惭愧得无地自容。
“狄祸,你不要再挤了,快点封
止血呀!”她见狄祸不停地挤
伤口,让血
滴落碗中,不由心疼地制止。
“没关系,我不碍事,治你的毒伤要紧。”狄祸还是不断挤出鲜血。
“我…我是…是开玩笑的…”钟思敏见他不肯止血,只好硬着头皮认罪。
“什么?!”狄祸抬起眼,脸上是一片茫然。
“我…我是骗你的,这毒没法子解的…”钟思敏第一次感到胆怯,因为她瞧见狄祸的脸色变得死白,两簇火焰从他眼底熊熊燃烧起来,她可以感受到他浑身的怒气即将猛烈爆发开来。他那样子,就像头被
怒的野兽,准备伸出利爪,将戏弄它的人撕得稀烂。
钟思敏僵着身子,害怕地闭上眼,认命地准备承受狄祸即将加诸在她身上的强烈报复…
碰!匡唧!
仿佛经过一甲子那么久,钟思敏才听到一声撞击后碎裂的巨响,在山
内回
着。她诧异地睁眼,瞧见的是狄祸转身出了山
的背影,以及岩壁上溅满的鲜血。那是狄祸将那只盛装血
的瓷碗用力掷向山壁的结果。
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碗片,钟思敏的心仿佛也碎得七零八落。聪慧的她知道,狄祸是将满腔的怒火发
在那只瓷碗上。即便他怒气狂炽,他…还是强忍住没对她下手,这样的
襟气度,深深折服了素以才智闻名的钟思敏。
在那一刹,她似乎窥见了狄祸内心深处的爱苗;它虽尚未发芽,但,她已决定要做他生命中灌溉的园丁,让爱的种子早
茁壮成长。
这样心慈面冷的热血儿郎,世间能有几人?钟思敏清楚地意识到:狄祸将是自己这一生的归宿,她已认定他就是她这辈子的良人。当然,如果她还能活下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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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祸背向着
口,僵坐在一块岩石上,对着远处耸拔的山头发愣。他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心头的血却还在淌
。
这一次,她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她可知道,当他听到她只剩三
可活时,那椎心之痛有多深刻?她可又明白,当他知道自己的鲜血可以治愈她的毒伤时,那分燃起的希望是多么教他狂喜?
可…谁料想得到,这一切都是骗人的谎言。她以捉弄他为乐事么?而他又为什么要一再忍受她的戏弄,始终狠不下心给她一点教训?是那分暗藏的情愫吧。然而,讽刺的是,这分深情却让她踩在脚底下践踏,值得么?
走吧,下山去,离开她,从此永不再见。就算田慕白要她的命,也与他不相干了。
狄祸进入山
,不看钟思敏一眼,扛起行囊准备离去。
“狄祸,你…你要去哪里?”钟思敏惊诧地看着他的举动。她原本是想到
外向他道歉的,又怕他还在气头上,因此一直犹豫不下。
“下山。”狄祸冷硬地回答,往
口适去。
“嘎?”钟思敏慌了起来,声音哽泣:“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狄祸!”
狄祸听而未闻,大步往山下走。钟思敏忍着脚痛追出
外,看着他绝决的背影,突然悲从中来,生平第一次嚎啕大哭。
“哇!”哭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惨烈的哭号,教狄祸下山的步伐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他内心矛盾地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带她一齐走呢?就算要决裂,也等到了山下后,再分道扬镳不迟呀!
不,绝不能再心软!她既然上得了大雪山,就有那个能耐下山,何必为她瞎
心。狄祸再次跨步。
“哇!狄祸,你好狠心哪!好歹我们相
一场,你忍心看我曝尸荒野么?”拔高的哭喊,随着山风飘进狄祸耳内,他再次停下脚步。
曝尸荒野?又是骗人的把戏吧?下山的路会比上山难走么?可…也说不定,她的脚被蜘蛛螫伤了,或许让她一人独自下山是有困难。但…这又关他什么事?不是决心不再管她的事了么?
狄祸摇摇头,抛开一切烦人的思虑,举步再往前走。
这一次,山野静悄悄地,没再听见钟思敏凄厉的哭喊,狄祸反而觉得奇怪,他不由回首遥望——
就这么一眼,教狄祸钢铁般的意志崩落了!
钟思敏娇小的身影孤伶伶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在壮阔的山野间,显得柔弱无助。她反常的安静,倒教狄祸起了怜惜心,再也迈不开步伐下山了。
许是自己前世欠她的吧!狄祸心中喟叹,掉头往山上走。
钟思敏坐在岩石上,欣喜地看着他一步步往回走,炽热的视线就这么胶着在他身上,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渐行渐近…
狄祸终于站定在她跟前,却惊异地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开朗欢笑的脸蛋,此刻竟是挂着两行清泪,他的心不由一紧。
“狄祸!呜!”他终究又包容了自己一次,钟思敏再也克制不住内心那分深切的感动,突然起身扑进狄祸怀里,哭得悲悲切切。“呜!对不起啦!人家、人家不知道你还是个…是个童贞男嘛…要不然,我也不会信口胡扯…呜呜…谁想得到,你…你都二十好好几的大男人了,竟然…呜,连一、二次的
水姻缘都没有啊,呜呜…”
虽然她知道狄祸洁身自爱,不喜欢跟女人搞七捻三,但,可也没想到他竟然纯洁到这种离谱的地步!要是她早知道,就不会胡言
语,害他受皮
之痛了呀!
狄祸被她无预警地一头钻进怀里,弄得手足无措;接着,又听到她这一篇不忘把责任推一点到他头上的道歉话,不由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照她的说法,纯洁也是一种过错喽?狄祸不
纳闷,究竟是谁的想法出了问题?
怀中人哭得唏哩哗啦,狄祸
前的衣裳被濡
了一大片,看她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只好轻声哄慰:“好了,别哭,我不怪你。”
“狄祸,你的手…还痛不痛?””听自己被宣判无罪,深藏在他
怀的小脸蛋立刻仰起,钟思敏泪眼婆娑地盯住狄祸俊颜。
“不疼了。”她的依偎,
得狄祸心猿意马。他轻轻推开她的身子,脸色微赧。“你的脚被螫伤了,咱们早点下山求医吧。”
“求医?”沉醉在他
膛暖意的钟思敏,这时才回到了现实。“来不及了。”她叹气摇头。
“什么来不及了?”狄祸一时无法会意。
“刚刚说童男的鲜血可以疗伤法毒,那是唬你的;但,被三
黑寡妇螫伤,只有三天的活命时间,却不是玩笑话。”钟思敏很难得地神色庄重。
“嘎?!你…你是说…真的?”狄祸一颗心顿时宛若沉入万丈深渊。他原以为她是胡诌一通的。
“就算我们三
内能赶下山去,也是无法起死回生的呀。”钟思敏伤感地说着。
好可惜呀,她也很想跟他共度一生啊。
“不!”狄祸浑身像被撕裂般痛楚不堪,这次,他主动拉她入怀,忘情地紧紧拥住。“你不能死!你不会死的,一定还有其它办法,一定有办法…”他狂
地呐喊着。
他搂得更紧,深怕稍一松手,佳人就会离他而去。这分深切的关怀,教钟思敏好生感动,她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抱中,第一次很有女人味地安慰他:“别伤心,狄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呀,只是…”她顿口不语。
“只是什么?”狄祸急切地追问。
“只是…我还没尝到男女间的情爱滋味,就这样告别人世,是有那么一点点、一些些的遗憾。”钟思敏微红着双颊喟叹。
狄祸心
如麻,听了她的这番话,不觉托起她美丽的脸庞,深情凝视。突然,一个想法闪进他脑际,他决定让她品尝世间情滋味、
足她的遗憾,也
足自己的渴慕。
俯下头,他将温润的
片贴上钟思敏已有点冰凉的小嘴。他男
的
刚气息立即淹没了钟思敏,整个人顿时晕眩起来,仿佛醉了酒般地陶陶然。她伸手反拥他
直的
杆,以防自己虚软的腿双困乏力而撑站不住。
情狂烈、难分难舍。直到两人快透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胶合的
片。
“狄祸…”钟思敏粉脸埋在他
膛,羞不可抑。
“敏…敏敏,我…我可以这样叫你么?”狄祸也气息不稳地微微
着。
“唔…”
前的小头颅直点。
“敏敏、敏敏!我不要你死。你是多智第一,快想想有没有其它活命的办法呀!”狄祸无助地低喊。
“没有了、没有了…”钟思敏喃喃回应。
“不!”狄祸痛苦地嘶吼,一颗心宛似被千刀万剐凌迟着。
老天对他何其残忍呀!颠簸、孤独一生,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属于他的爱,她却又要无情地夺走她!难道他生命里注定都是严寒的隆冬,不能有丝毫温煦的春天么?
狄祸第一次怨恨起自己的命运,那个古老
恶的传说难道是真的?他这个五月五
端
出生的孩子,当真是恶魔降世、是个不配拥有幸福人生的不祥之人?
“狄祸,别难过,人生自古谁无死;佛家也说:死是生的开始。也许十几年后,我会投胎转世与你再相聚,只是…到时就怕你已儿女成群了。”钟思敏说着痴话安慰他。
“不,绝不会!除了你,没有人能做我的
子。”狄祸坚定的盟誓,如果真有来生,他愿意等,哪怕是无边无尽的等待,直到他走至生命的尽头,他也无怨无悔。
“狄祸,让我们好好珍惜这三天吧。”钟思敏强颜欢笑。“首先,今天晚上我们要高高兴兴地去看那传说中的冰莲——”声音突然顿住。
“冰莲!”须臾,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叫出来。
相依相偎的两具躯体,倏然分开,狄祸与钟思敏面面相觑。他们瞧见彼此眼底浮升起一抹喜悦的希望之光。
雪山冰莲——相传可以治百毒,不是吗?
狄祸之前还认为雪山冰莲是无稽之谈,但,此时此刻他却宁信其有。因为,哪怕是相当微渺的希望,毕竟也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