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Chapter102
庄清研走出赛车场大门后, 一直保持平静的脸终于起了波动,她皱了皱眉。
胳膊剧痛, 也不知道到底撞成什么样了, 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额上伤口也疼,脑里还一直嗡嗡响,时不时耳鸣…可方才为了跟张茂谈判,她一直
迫自己强撑, 撑不下去,就咬著牙关继续撑。
痛归痛, 她仍是强稳步伐, 扶著路边的矮墙, 缓步走到庄氏的车里。
车上等待已久的秘书一见她来, 先是高兴, 接著眼神便是一紧,惊恐道:“小庄总!你这是怎么了!”
庄清研现在的模样,
看看不出来什么, 但一细看就吓人了。
饶是她一路都拿衣袖捂著额头, 但捂不住的血仍断断续续沿著脸颊一直
,浅色的风衣领口被染成红乎乎一大片…若不是有条酒红丝巾挡在
口, 稍微掩盖了一下, 只怕路人都要被她吓到。
“先去医院,到了再解释。”庄清研坐进车里,嘴
发白, 仰头靠在座上。
她没有力气解释,许是失血过多,她晕眩得厉害,视线也有些模糊,若不是进车时秘书扶了她一把,只怕她低头进车时都要倒在地上。
秘书不敢再问,焦急向司机道:“去医院!附近哪个最近去哪个!先包扎!”
奔向医院的路上,庄清研的晕眩感越发严重,躺在后车座上,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意识都有些涣散了。
浑浑吨吨间挎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庄清研想接,可
使不出力起身,秘书便帮她接了电话,然后秘书的声音靠近耳膜,似乎生怕电话那端听到,她
低嗓门说:“小庄总,陆董的电话…”
庄清研浑身无力,只能张口微微吐出一个
语“不…”
她捉摸不透陆澹白的立场,本著谨慎原则,她不能被他知晓现在的模样,不然万一被他顺藤摸瓜查出了她下午跟张茂的事,知晓了她跟张茂的计划…倘若他从中作点什么,也许她就前功尽弃了。
秘书读懂了她的
语,虽然不懂庄清研为什么要瞒著陆澹白,但还是对那边隐瞒“陆董,不好意思啊,我们庄总现在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事?”那边问。
他这么问,秘书只好接著编:“在跟一个大客户商务会谈呢,谈一些急事!”
怕陆澹白接著问要穿帮,她先发制人“陆董,您的电话我会跟小庄总汇报的,等我们小庄总忙完,让她跟您回电话好吗?”
那边默了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旋即电话便
了。
庄清研见打发了陆澹白,悬著的心这才松了下去…也是这一松,她眼前猛地一黑,人终于撑不住,厥过去了。
后来的事情庄清研便没多少意识了,迷糊中只听到秘书吓的大叫,不住掐她人中,催司机快点快点,司机的车速度飙到快赶上先前赛车场的赛车了。
再然后她好像被抬到什么物体之上,似乎是个移动
,
往前快速的推,有风吹到她身上,似乎在穿过一个长廊,再后来就静止了,有冰冷的东西不住往她手腕、胳膊、额上触碰,也不知是检查的仪器还是给她包扎前涂的药水。除此之外还有细小而尖锐之物扎进了她身体,异物入体应该是疼的,可她没什么太大感觉,依旧是闭著眼睛昏睡,可能意识不清醒,连痛觉都迟钝了吧。
她还听到很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似乎是她姑妈的,话音含著啜诺,有人在安慰老人家,说没有大碍,别太担心…
接著她就彻底晕过去了,其实她也是听到这句话才晕的,她方才虽然不清醒,可潜意识最深处仍保留著最后一分理智,似乎就怕自己睡过去,虽然她也觉得这点伤顶多是就疼,并不可能致命,但人都是怕死的,她要是真没了,这一家老小怎么办?她的小茉莉,她那么娇弱的心肝宝贝,怎么办?
故而当外界疑似医生说并无大碍的时候,她才敢真正放松下来,昏过去。
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庄清研再睁眼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转了转眼珠,庄清研还未从这半夜的昏
中清醒,视线猛地僵住!
头正坐著一个人,瞳仁如墨,定定向自己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大半夜的,庄清研惊得本能往后一缩,这一动才发现胳膊动不了,被绑上了厚厚的绷带,而头上也是,厚厚地
了好多圈。也是这一动,碰了伤处,她才发现伤口剧痛,忍不住又倒
了一口气。
头陆澹白面无表情看着她。
庄清研又是痛又是窘迫,心下正想着怎么开口,就见陆澹白冷冷地发话了。
“你不是说在跟客户谈要事吗?”
庄清研答不出来,干脆反问,占领主动权:“你不是说你这两天都开会吗?今晚还说要陪那个大领导企业调查,怎么有空来我这啊,是不是…”
“庄清研!”他厉喝:“回答我,你不是商务会谈吗?什么商务会谈能把人谈成这样?啊?!”
“我…”
她答不出来,陆澹白面色更是难看“你什么?!上午彤彤被绑,你犯险去救!下午又不要命,现在头上
七针,左肩差点骨裂!这么大的事!是不是我不来,你就打算永远瞒著我!甚至哪天你死了,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庄清研不说话了,看情况他都知道了,他那么精明的人,她再说多也是狡辩。
她的沉默反而
怒了陆澹白,他拽著她没受伤的右胳膊高声质问:“你说啊!说啊!”夜里他在会场突然收到这些消息,吓得什么都不顾,抛下一摊人疯了一样往医院赶,可是这个女人伤到昏
,也不曾顾过他的感受。
他也是个正常人,会恐惧,担忧,害怕失去。
可她从来不曾想过他。
而现在她仍是这样,她靠在
头闭上眼说:“我不想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陆澹白牢牢盯著她,模样几乎是想将她
了,他一贯是冷硬又生疏的人,这一刻眸光却如海
翻涌,痛楚、愤怒、不甘携卷澎湃,他口里的话一字一顿:“庄清研,你把我当什么?”
他再次厉喝“这么久了,你当我是什么!”
长长的缄默,庄清研没有抬眼“你觉得是什么,那就什么。”
只这一句话,陆澹白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三秒钟后,他筋疲力尽般吐出一句话。
“庄清研,我们算了吧。”
算了吧,无论他怎么做,付出多少,都不可能扭转他在她心中的印象,这些日子以来,从杨立到沉碧如再到张建名,她瞒了他太多,也防了他太多。
在她的内心深处,从不考虑他的感受,是因为她从未将他当做可依靠的对象。他一直是她的敌人。
可笑的是,这一刻满心绝望却又存著巨大的希翼,幻想着他说出这样的狠话,她能拦上一拦,或者不要她开口,哪怕她
出一丝慌乱或者不舍都好。
然而并没有。
庄清研闻言
出诧异的模样“算了?我们有开始过吗?”她竟然在笑,风轻云淡又毫不在意。
她笑声响起的时候,陆澹白的脸渐渐变得苍白,一丝血
也没有,他缓缓后退几步,看着她,有些自嘲地轻笑一声。
“呵,是啊,没有开始,又哪来结束?”
真正的感情,他们从未开始过。
夜幕深深,天无星月。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凉秋的雨,携卷著寒风,浙浙沥沥沿著树梢滴到窗台,滴答、滴答、滴答。
病房里的灯亮著,庄清研坐在
头,看着屋外的雨幕。
陆澹白走了已经大半个小时,两人说完那番话后他就走了,离开时他是背过去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末尾几句自嘲的笑意,听在她耳里,混著这秋风冷雨中,竟有些莫名的苍凉。
算了,走都走了,庄清研靠在
上想,两人结束了也好,她也不想再不清不楚的纠
下去了。再说,地宫都快修建好了,等终极计划一开始,她就得真正跟AG、跟陆澹白兵戎相见了。
就这么结束,
好。
又在
上躺了一会,忽然门一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是庄宁。
庄宁原本是要守著庄清研的,但老人家身体不行,今天一天又发生了太多事,先是彤彤被绑,再是庄清研受伤,老人家情绪依波动血
就高了起来,联想她从前也有高血
病史,医生怕出意外,强行让秘书将庄宁送回去休息。
将庄宁送走后,秘书又回来继续守病房,没想到半夜里突然被人嘴一捂,往旁一拖,然后有人冲进病房——不消说,这人一定是陆澹白。
如今陆澹白走了,庄宁在家不放心,还是来了。
见庄清研醒了,庄宁握著她的手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又怕庄清研有什么心理负担,赶紧道:“没事的没事的,医生说好好休养一阵子就好,你
想啊,姑妈在呢。”
庄清研嗯嗯点头。
姑侄两说了一会话,庄宁将话题转到了公事上:“你今天见张茂,有没有把握…”
庄清研眯眼看向窗外,屋外雨仍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窗台上发出轻响,如钢琴
下最轻音的键。
须臾她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今晚了…”
雨仍然在下,越发的大而急,整个H市笼罩在雨幕之中。
H市城郊的高档别墅群外,有豪车驶了过来,旋即有人下了车,歪歪扭扭走向其中一幢洋房。看这脚步是喝得酩酊大醉了。
“开门!老李!快给老子开门!”张建名对著大门吼。管家急忙来开了门,他是伺候张建名的老人了,见张建名一身酒气,一边扶一边劝:“爷,您怎么又喝酒了呀,您这还喝了酒还酒驾,不怕出事啊。”
“少啰嗦!”张建名大喝“老子是心情好才喝…”说这他笑了起来“嘿嘿嘿,你不知道,我今天绑了那小丫头,把她吊在那电线杆上,吊到三层楼的高度,像吊小猫似地,
来
去再往下丢…可把庄家人给吓的!哈哈哈哈,让她们跟老子玩!”
他越笑越得意,大手一挥道:“老李,把酒柜的酒再给我拿两瓶来,就那个谁谁送的伏特加…嘿嘿,老
子的酒就是烈!”
管家急的额头冒汗“您这都喝得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呀,医生再三
代了,喝酒伤肝…”
“这听谁的!老子叫你拿你不拿!”张建名火了“不拿就滚!”
说著一摆手拂开了管家,一脚踹了过去“滚!滚远点!”
他发起了酒疯谁也奈何不了,管家只能讪讪地滚了,想起往日张建名发起酒疯来还要摔东西砸门,怕殃及无辜,他将张宅内留守的两个保姆也喊走了,等著明早再来。
屋内下人走后,硕大的院内静悄悄,只有雨落入庭院花木上的声音。
一个人影,悄悄自院中凉亭后
了出来。
不用说,自然是张茂。
他是趁夜摸入张宅的,张宅有个隐秘的小侧门,儿时他淘气,偷偷从侧门的栅栏里翻过无数次,这个秘密除开屋里最亲近的人,没人知道。
他沿著栅栏摸了进来,此后便潜伏在花丛里一动不动,即便雨落到身上都不发出声音,而也因为下了雨,下人们躲在屋内不出来,便没人发现他。
那边,醉醺醺的张建名还在歪歪扭扭的穿过庭院,嘴里含糊地自语:“老子没醉,那几个老王八就这么几瓶…还能干到老子啊!”“呵,再去喝两瓶,老子要…”他嘿嘿嘿笑出来“把那天那赌场的
际花给喊来…”
他摸著手机正想打电话,谁知道手机却抢先一步响了,他醉醺醺地视线模糊,低头费力看了好久,看到屏幕上显示周璐璐几个字后,立刻
了,滴咕道:“怎么又是这女人…都说玩腻了还来!这些娘们怎么就不懂呢?老子玩女人就是玩新鲜啊…”躲在阴暗处的张茂捏了一下手心。
他曾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被自己的老子玩了不到半个月,就腻了。
这话再次燃起了心头的火,这一晚上的潜伏,还有一下午庄清研的话全部都蹦出了脑海。
张茂眼里缓缓起了凶意。
可看着张建名费力地上著台阶,快六十岁的老态尽显,他紧握的拳头又放松了些。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生父啊。
就在这时,上了台阶的张建名忽然又酒疯似笑起来“唉,谁让女人都蠢呢!就像那个死婆娘,当年非要管著我…呵,现在去地下了吧,哈哈哈哈…都是蠢…要是安分多点,没准我还让她活几年…”
“她蠢,生的混账也蠢,二三十岁了,废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跟老子对著干!白眼狼!”
他说到这似乎气恼至极,连著踹飞了脚下几个花盆“废物!老子踢死你,养这么多年,花这么多钱,还不如养只狗!养只狗还能杀了吃!”
一侧张茂的脸色无法形容,最后一点心软也在这不断的辱骂中消磨殆尽。
那一霎无数画面闪过他的念头,男人酒后的暴戾,孱弱的母亲被拎著头发,一下下往墙上撞,她的脸被撞得鲜血淋漓,大片的血腥中她嚎哭著哀求,但男人毫不松手…而年幼的自己被男人如沙袋般踹到墙上,哭喊中又被手拎起来,往墙角继续仍…
那些可怕的画面,是年少最恐怖的阴影般,伴随著浓重的酒气、血腥气,在岁月里不断蔓延,出现在无数个冷汗涔涔的噩梦中…他从未解
过。
雨还在下,张茂的面上再无任何动容,有的,只有决绝。
而那边张建名骂了半天,终是抵不住浓重的究竟,竟然身子一软,缓缓躺到了庭院的地上。
张茂走了过去。
庭院内侧的长廊,就摆著几盆长势茂盛的海芋,宽大的叶子在凄风冷雨中摇摆。
海芋别名滴水观音。
大雨如注,足足下了一整晚,像是要淹没整个人间。
庄清研也一整晚没睡。她在等消息。
天亮之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是她的心腹之一。
心腹只有一句话“成了。”
虽然结局如庄清研所料,但她还是谨慎的问:“具体是怎么样?”
“我们是从医院得的消息。今早六点,突然有人被送到了市三医院抢救,但送去时人已经不行了,而且死状特别奇怪,是心脏麻痹而死。医生弄不清好端端的怎么会心脏麻痹,结果一调查,这人的管家说自己今早回去,就发现自己的雇主躺在长廊的几颗盆栽下面人事不省…医生问是什么盆栽,管家说是滴水观音,还说雇主生前就爱种滴水观音,说是名字吉利,能保佑自己。医生一听这花名就大声叹气,就知道了原因,滴水观音有剧毒,叶片常分泌汁
滴出来,这人应该是醉酒后倒在了地上,睡死了过去,而他倒下的位置就摆著盆栽,醉过去的他张开了嘴,滴水观音的汁
就顺著叶片滴落进口里,另外闭著的眼睛,鼻孔都有可能被毒
滴入…待滴水观音的剧毒攒到一定量,人就会慢慢窒息,接著心脏麻痹而死…”
说完长长一大段,庄氏心腹道:“总之小庄总,我们消息可靠,这人是真没救了,眼下都拉去太平间了。”
庄清研默了默,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凶狠张狂又残暴的男人,终于死了。
她应该高兴的,应该大笑,庄氏的仇、小蔚的仇,报了一半!
可她竟恍惚了起来,这窗外的雨还在下,几滴飘进窗户,落在她脸上,她觉得有些冷。
命运就是窗台上的雨,就是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宝贝们对不起啊,这章里面有些情节写了几次都觉得不好,修修改改的就写到了深夜才发。
妹纸们后天见。
另,有人问还有多少字,大概四万字吧,已经渐渐走向尾声了。阿七会有始有终的写完。(^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