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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又一支舞曲终了, 严冬冷眼看着舞池里相拥共舞的男男女女慢慢散去。

 圆舞曲里隐秘的暧昧让红男绿女们乐此不疲, 仿佛可以这样面贴面转上一整夜。

 再看面前坐着的人,着象牙薄纱软缎的礼服,全套定制玫瑰金镶钻珠宝,头发高高挽起,出白皙纤长的颈和脸上温雅的笑容。

 要论珠光宝气,她是全场焦点,这场舞会就是为她办的。

 但她却并不跳舞,脚上那双意大利血统的银色高跟鞋如斯寂寞, 如同她的笑容,陪她撑足整晚。

 华裳下摆完美遮盖她的缺陷, 她坐在高背椅上与往来的宾客寒暄谈笑, 没人看得出她腿脚不便。

 严冬盯着她的小腿出神。

 “又是最后一支舞了?”

 “嗯,今天也不跳?”

 “啧…也不知道这么大阵仗张罗舞会干什么,自己又不能跳舞。”

 “怪可怜的。”

 喧嚣热闹中,侍应生的谈论低声琐碎,却一字不落传入严冬耳朵里。

 他趋前几步,俯身在莫青青耳边道:“莫小姐, 时间差不多了,车在门口等, 我送你出去。”

 他收到的指示是今晚最后一支舞之前带她离场,保障她安全。

 莫青青朝他笑笑:“又是最后一支舞了啊…这么快。”

 笑容里终于有了一丝倦意。

 严冬不落忍, 却还是朝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他手心, 借力站起来, 却没有低调地掉头往门边去,而是拉着他进了舞池,微微偏头:“可以吗?就陪我跳一支舞。”

 在场宾客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拢到他们身上,好像已经轮不到他说不可以。

 “最后这支舞是什么?”他问。

 “狐步。”她答。

 没有难度,严冬想。不过对于她来说…他低头看看她脚上的高跟鞋“要不要把鞋子掉?”

 她摔倒他可以扶住她,但如果她受伤,就是他失职。

 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快到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蹬掉脚上的鞋子,在他面前又矮下去半头,扬起脸问他:“这样可以吗?”

 他一手揽上她的,说可以。

 原来她有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那为什么之前任由他人看轻?

 翩跹起舞间,莫青青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是了,他们并不,他第一次负责近身保护她安全,前后加起来说过的话不超十句。要不是这心血来的最后一舞,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名字。

 “严冬,严肃的严,冬天的冬。”

 她笑了“我们的名字,好像冬夏两个季节。”

 那时他还不知道,后来她养了两条狗,一个叫冬天,一个叫夏天。

 舞完这一曲,安全护送她回半岛酒店,当任务就算完成。道别的时候,她问他:“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私人保镖?条件我可以跟你的公司谈,不会让你吃亏。”

 严冬没有当面拒绝,只说:“太晚了,莫小姐你先休息吧。”

 其他事,可以改天再谈。

 谁知她第二天就飞泰国,短暂停留之后转道缅甸,断了音讯。

 显然是有大事发生,她才这样匆忙离开,留下他一人听社圈的八卦揣测——带莫笃将军家那个瘸腿女赤脚跳舞的型男到底是谁?

 不久之后,他也离开香港,前往美国受训,认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友,加入一个主要由华人组成的海外安保公司。

 再见是在美国,老莫笃去世,莫青青受政治庇护,手里拿几本护照,身边的人全都换过一拨。

 “嗨,我们又见面了。”她跟他打招呼,像昨天才见过面那样自然“考虑好了没有,愿不愿意来做我的安全顾问?”

 私人保镖到安全顾问,称谓越来越高大上,其实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严冬好奇:“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就因为那支舞吗?

 “因为那支舞。”莫青青像是能看穿他在想什么,答案准到可怕“你当时没拒绝我,所以我想你现在也不会拒绝。”

 他舞技不弱,但法应该更准,既然不惮于跟一个瘸子跳舞,那大概为她拿也是可以的。

 严冬没吭声,她又苦笑:“其实我谁都信不过,雇谁都没差别。”

 生在那种家庭,不是没有兄弟姊妹就万事大吉。她连自己的父亲都信不过,老莫笃一死,原本派给她最得力的安全官就先被撤换,然后是司机、保姆、厨师,她正努力培植自己人,但其实也没什么人可供她培植。

 严冬说:“我要跟我老板商量。”

 “江涵博吗?没问题,我可以直接跟他说。”

 江涵博直到签完合同还有些难以置信,问严冬道:“来,好兄弟,说说看你是怎么抱到这条大腿的?”

 之前他削尖脑袋找机会也靠近不了的客户,居然主动跟他签合同要人。

 这差不多相当于为王室服务了——虽然是亡的王室。

 “我们以前就认识。”严冬轻描淡写地解释,尤其不愿腿脚有残疾的青青被比喻为“腿”

 “噢~难不成你跟这位莫小姐有一段孽缘?”

 “是啊,你要听吗?”

 “不不不。”江涵博连忙摆手,这种人物的秘辛他不想听,知道的秘密太多,他怕自己哪天被灭口。

 能将八卦的江涵博一军,严冬十分得意。

 他进驻莫青青在加州的豪宅,她向他展示放有械的房间,如同一个小型弹/药库。

 严冬蹙眉:“这都是合法的吗?”

 “只在这里合法,我想挑一把防身,请你帮我参考。”

 女孩子当然选小口径手/,最好袖珍到可以藏在手提包里而不被注意。

 但严冬并不建议她这么做。

 “有我在,你不需要自己带。”他还不清楚她周围到底危机四伏到什么样的程度,但如果他在身边还需要她扣动扳机,那情况大概已经无法扭转了。

 青青笑笑:“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他也信不过的时候,她就只剩她自己。

 她说过的,她什么人都不信,也不敢信。

 他为她挑了一把陶鲁斯,跟手机一般大小,可以随身带。她又约他去击场:“虽然我有持/许可,但很多年没开过了,就当临时抱佛脚吧。”

 何况还有他这么好的教练,不用多浪费。

 严冬的反应有点微妙,青青问:“怎么了,怕我太难教?”

 “你的腿…”

 “放心吧,我的腿跳舞不行,站着还是没问题的。”

 他拗不过她,不仅陪她去,还得手把手调整她的姿态。

 两个人挨得近了,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坟起的肌和隔着衬衫传递过来的体热。他的呼吸干净平顺,没有一点烟草、酒和‮物药‬的污浊气味。

 她微微偏头:“你连烟也不?”

 “不。”

 “真难得。”

 他稳了稳她握的手:“拿的时候,专心一点。”

 有他在身后,她怎么专心得了?即使姿态不错,最后打出的靶数也惨不忍睹。

 她自我安慰:“没关系,反正有你在,我大概也用不着开。”

 嗯,最好他也不要开

 莫青青在每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不长,出行也都经过周密计划和安排,这也是严冬工作的一部分。

 他跟着她全世界各处飞,狡兔三窟,她在各地的豪宅也时不时换过,他又要重新做安防布置,工作量大过他以前所有客户的总和。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位年轻的安全官,论经验,比他老道的大有人在,可是莫青青却独独对他青眼有加。

 渐渐就有些闲言碎语传,无非是说贴身保卫过于到位,连女主人的都不放过。加上严冬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和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的确有以侍人的资本,谣言就愈演愈甚了。

 莫青青问他:“你介不介意?”

 介意什么?那些子虚乌有的闲言吗?严冬摇头。

 青青笑笑:“我倒觉得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意思,不该让你担这个虚名。”

 严冬一震,这是什么意思?

 青青看向落地窗外因一夜急雨而落了满地的红叶:“严冬,我马上要订婚了。很可笑吧?一次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就要嫁人做人家的子了。”

 “对方是什么人?”

 “政府军的高层,大概比我大20岁。”她补充道“大多少岁都没关系,反正他们只是想控制老莫笃留下来的资源和财产,控制我,而我只是为了自保。订婚以后,我不用再这样到处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了。”

 相应的,也就没有自由了吧?

 多么奇怪,她对自己的父亲好像也没有多少感情,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严冬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啊,你陪着我,永远保护我,那我即使亡命天涯也没关系。”

 “我会保护你。”

 “是永远。”

 这就不好说了,做不到的事,他无法给她承诺。

 她仔细留意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最后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吓到你了?嗯,也对的,要照顾我这样一个麻烦人物一辈子,不容易的。”

 “不是因为这个。”可是到底因为什么,他又说不出口。

 青青的笑容已变得温雅可亲,拉住他的手:“算了,陪我跳舞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低头看,她已经了鞋,赤着脚踩到他的皮鞋上。

 “这样可以吗?”

 “可以,但这样就只能跳华尔兹。”

 “嗯。”有他这么出色的舞伴,其实跳什么都不打紧。

 “你好像什么都会?”严冬问“什么时候学的?”

 “小时候,我爸爸要求严格,但我身份特殊,又不能去学校,他就给我请了最好的老师,学了很多东西。”

 “后来呢?”

 “后来腿脚受了伤,有的就不得不搁下了,又改学别的。哎…”“抱歉。”严冬跳错舞步,她的身体大晃了一下。

 青青说没关系,接着道:“比如画画,服装设计,都是那之后才学的,我很喜欢。”

 严冬思绪有些飘忽,她的胳膊上他的脖子,低声问:“你呢,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因为我不会做别的。”

 “骗人。”她笑起来“你敷衍我。”

 他只好又换个说法:“我以前的工作做得不好,只能转行。”

 “你以前做什么的?”

 “狙击手。”

 “很酷啊,那你杀过人?那是什么感觉?”

 严冬有丝诧异,低下头去看她,正好她的脸庞上来,就印在他的上:“跟我多说一点你的事情,我想听,真的想听…”

 她声音脉脉的,舌更温柔百倍,双手在他颈后作,竟然一下子就褪掉他死板的黑色西服。他想推开她,可她站在他脚面上,他必须一手揽住她的肢维持平衡,只腾得出一只手来拉她的胳膊。

 可她像柔软的藤蔓绕上来,越是拉扯越是得紧,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简直像是天生会接吻,红得他周身发麻,却不过多停留,很快就移到他的下巴、喉结,而他的衬衫也已经被扯得领口大开,真没想到身为男人也会有这样的窘迫,他的脸都烧红了。

 可是这种感觉却令人上瘾,他竟然不想停。

 青青就更不会停了,她的温雅文静下隐藏了另外一面,娇媚大胆,没有男人可以拒绝。

 她着地贪看他的身体,那些曾经紧贴着她的男人肌就在眼前。她一块一块抚过去,引领着他往她深处去,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能这样跟你在一起…不管以后嫁给谁,都没有遗憾了。”

 “不要说…”他翻身撑起来笼住她,反客为主地俯身亲吻“专心一点。”

 她眼波转,身体里像盛满了,任他采撷,甜得他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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