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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璘彬一步一趑趄地走在玉楼内院的回廊上。

 想着方才琳瑯同琬琰跟她说的话,她可真是汗涔涔、泪潸潸…

 唉!眼前的回廊倏地拉长,更是强烈的阻挡她再往前走,可这一段路,偏是不走不行,再如何,也得咬紧牙走下去。

 “大小姐。”在回廊下方的中云蓦地出现在玉璘彬的面前。

 瞧了他一眼,玉璘彬问:“三小姐呢?”

 “三小姐正在药圃里。”他俊朗的脸直盯着地面,怎样也不敢抬头看玉璘彬一眼。

 玉璘彬走了两步,便又停下脚步。

 “中云,三年前三小姐发生事情时,你为何没有尽全力救助?”

 就是这般铁证如山的控诉,才会使得他不敢抬起头来。

 “我在远游之前,是如何的代你呢?”玉璘彬不甚愉悦地皱起剑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中云低垂的脸庞。

 “大小姐要中云以命相抵,誓死守护三小姐。”他也想要照着玉璘彬的吩咐去做,可事情的发生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他真的试过了,只是…

 “但你并没有做到。”玉璘彬的脸一凛,无限威严乍现。“若是让我发现瑾瑜有所不同,我便要拿下你的头血祭。”

 在玉璘彬的心中,每个妹子们都是一样重要的,若是有人敢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她是不会轻易饶过的。

 当年在玉楼扎之后,她便替妹子们各找了一位随侍,以保护她们的安全;一方面是怕后有追兵,自己会无暇分身照料她们,一方面是应了那江湖术士的话北上;所以她才找了些人来当随侍。

 她后悔了;她不该将自个儿宝贝的妹子们交给这种不会命护主的奴才,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雷这般疼她;并不是每一个从破庙街尾找回来的孩子,都可以像雷这般完美。

 “中云任凭大小姐处置。”中云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是真的知错、认错了。

 “希望你不会再犯第二次。”玉璘彬撇下话,便往方才中云所说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琳瑯和琬琰一定也骂过他了,她不想再无意义地念他一次。

 “多谢大小姐。”中云猛地抬起头对着玉璘彬的背影,深深地一鞠躬。

 走到尽头,玉璘彬向左边的阁院走去,她还不及想出如何开口,倒让一旁的玉瑾瑜抢先了。

 “大姐,你回来了!”抛下手中才刚摘下的各草药,玉瑾瑜像个小女孩般地奔至玉璘彬的身前。

 “瑾瑜…”哦!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她了。不过瞧她的气可是比往常好多了。

 玉璘彬走向前,拉过玉瑾瑜的双手,仔仔细细地一番查看,像是要找出她有什么不一样。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也足以让一位少女长大成人。记得她离开玉楼的那一年,她才刚帮瑾瑜办了及笄礼,现下瑾瑜也已十八了。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

 瑾瑜的双眼更加的人心神,气也跟着红润多了,好似以往那股病气皆已烟消云散。虽然仍是消瘦了些,却也让她倍感欣慰。

 “大姐,你往京城去的这一趟路,可有探得文哥哥一家人的消息?”这一桩事,可也是她最殷切期盼的事了。

 当年文氏一族为了保住她一条小命,也真是付出所有的心力,这恩情,她不敢忘,也忘不了。

 现下,她是安好无恙,但那个最疼爱她的文哥哥呢?

 在玉楼里,常常可以知道一些来自各地的奇闻,她也从一些客倌的口中得知,玉氏当年为何会导致家破人亡;至今,她仍是不明白为何文氏也牵连其中,而现下,文哥哥依旧生死未卜,这教她如何安心?

 看着瑾瑜如此期待的眼神,玉璘彬简直是汗颜得无话可说。

 她总不能告诉瑾瑜,这三年来,她只忙着将心思放在雷身上,儿不记得瑾瑜对她的殷望。这教她如何开口呢?

 “他…”玉璘彬支吾其词,脑中不停地想着该如何回答她的话;该隐瞒她,还是乾脆告诉她,她根本已经忘了她的代呢?

 “大姐。”玉瑾瑜笑了笑,彷彿已经看穿她的苦恼,大姐一定是忘了这件事吧!

 她的语气中的笑意不是苛责的前兆,而是对玉璘彬十足的认识。她知道大姐只要一遇上雷的事,其他的事便会自然地从她的脑海中撤出。大姐对雷的恋,可是从她初见雷的第一眼起便开始的,只有雷才是大姐心中唯一的挂念。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个性使然;她知道,因为她是她最挚爱的大姐。

 “我很抱歉,瑾瑜,我总是做不好你代的事情。“

 “没关系。”

 玉瑾瑜扬起醉人的笑眸,冲着玉璘彬便是一个释然的笑,一个让人感到温暖而体恤的笑。

 玉瑾瑜看了看手中的脏污,再瞧着玉璘彬一身的狼藉,遂开口道:“姐,不如我们一起到里头的温池里泡泡吧。”

 不待璘彬回答,玉瑾瑜便拉起她的手,自草药圃旁边闪进一条只有她俩知道的秘道里。顺着秘道便可以看见有着一洼约能容下两人的小池子,两人从容地去身上的衣物,先后跳进温热的池水里。

 “瑾瑜,我已经有多久没有泡过这一个池水了?”过了半晌,玉璘彬才千般慵懒地道。

 这一个隐密的池子,是她和瑾瑜发现的,而后,瑾瑜再加入各种草药,让这一座小池子拥有各种药效的治疗。

 这是她们两姐妹的秘密,甚至琳瑯和琬琰都不晓得。

 “大姐,自四年前你便少来这里。”玉瑾瑜沁着一双无尘的秋水,像是不懂世事的仙子,直勾勾地看进玉璘彬的心里。

 从小,因为她的身子骨较差,所以大姐总是多疼她几分,总是不忍她做什么,所以其他的姐妹们偶尔还会为此而不开心。

 可她是开心的,尽管她的身子骨不好,可是有大姐的陪伴和对她医学上的支持,她便觉得身子再如何不好都无所谓。

 更何况,现下的她,还有一个让她夜想念的男子,此生已足矣。

 “近年来可好?”玉璘彬睁着一双美眸直瞧着瑾瑜,像是要证明琬琰的话不可信。

 “瑾瑜很好”大姐不用担心。

 “是吗?”玉璘彬在心里头想着到底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伤了瑾瑜这一颗感善良的心。

 “大姐有话想问瑾瑜吗?’

 知姐莫若她,一个小动作,她便能猜出大姐的心思;而现下的大姐如此踌躇难言,她不用细想,便能猜出她的心。

 况且,在大姐到她这里来之前,想必二姐和四妹都已经同她说过,嘻!大姐一定是在苦恼着该如何开口。

 玉璘彬将身子靠在池子边,将头枕在假山上头,打算用着最浅显不伤人的话来问,却苦于满腹文采找不出一句最贴切的话。

 ‘大姐是在烦恼瑾瑜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什么事?’玉瑾瑜自池子的另一头滑过来玉璘彬的身旁。

 ‘喝?’玉璘彬吃了一惊,一双美目迳往瑾瑜身上飘。

 玉瑾瑜捂口低笑两声‘大姐,你还是同以前一个样,总是怕说了什么话伤了我。

 其实,我现在可是比以前坚强多,而且大姐也可以不用这么顾虑我,瑾瑜现下是好得很。’

 玉瑾瑜从她的身旁缓缓地站起身,拿起一旁放置的布衫将身上的水珠抹乾,才从容地穿上衣物,丝毫不在乎在玉璘彬的面前luo裎。

 ‘大姐,天气已入秋,你可别贪泡,到瑾瑜的珞珞阁去,让瑾瑜温上泡热茶,为大姐去去尘。’

 话毕,玉瑾瑜转身离开了玉璘彬的视线范围,留下一头雾水的她。

 瑾瑜这样的反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吗?可看她的样子,倒有一点小儿女羞涩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受过什么样的伤害呀?

 她一回来,便面临祝嬷嬷的死,琳瑯和琬琰入主玉楼,还包括她最担心的瑾瑜竟也发生这样的大事——

 三年前,在她前脚踏离玉楼,瑾瑜也跟着失踪;三年后,她又踏进玉楼之时,瑾瑜也是刚回玉楼,整整失踪了三年。

 三年…是三年耶,不是三天!

 想想这三年,山莽横行、外寇侵内,她一个姑娘家在外三年,该是怎样地一个情况?

 天!她不愿想,她多不愿去想!

 这一切都是她的失职;是她答应爹亲要照顾妹妹们的,而瑾瑜失踪了三年,她竟是在三年后的今天,才知道自个儿的妹子失踪。

 她真是愧对爹亲,愧对瑾瑜和其他的妹子们;有她这般自私顾己的大姐,对她们来说,真的算不上幸运。

 难怪琬琰在气她了!

 唉!她到底该如何让瑾瑜对她说出真心话呢?

 真是头疼了!

 ‘真是好茶。’玉璘彬捧起手中的青瓷杯,浅啄了一口杭州特产的龙井,入口的滑润,可真是清香顺口。

 洗去一身的尘沙,再喝上两口温热的茶,真是快乐似神仙。

 快乐是快乐,但她只要一想到该如何让瑾瑜将这三年所发生的事说出,她便觉得有点头晕脑

 这倔强的小妹子,若是她不想说,尽管是将大刀搁在她颈边,她宁可死也不愿将不想说的话说出。

 这一点…真是让玉璘彬伤透了脑筋。

 该如何是好呢?

 ‘大姐,是二姐叫你来问我,我这三年去了哪里吗?’玉瑾瑜笑嘻嘻地问。

 她像是个爱恶作剧的女孩,可看了大姐这般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决定不再恶作剧了。

 玉璘彬喝了一口温茶,想笑又不敢笑,想怒又不敢造次,真是累煞她了。

 她的眼角悄悄地瞥了瑾瑜一眼,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等着她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瑾瑜先同大姐约好,你绝不能生气,否则瑾瑜不说。’玉瑾瑜像是极怕玉璘彬生气般,事先同她约法三章,才愿意道出她这三年来的踪迹。

 玉璘彬在脑海中飞快地翻掠这个问题,心中对这个小妹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一直以为她定是遇上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她是绝不会生瑾瑜的气,可她绝对不会放过欺她妹子的人。

 ‘大姐答应你。’

 ‘真的?’

 ‘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有,就是忘了帮她打探文氏一族的事;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没为她办好的事。

 ‘那好吧!’玉瑾瑜睁着一双大眼转呀转的,像是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玉璘彬浅啜着茶,决定不迫她,打算让她好好地吐真实。不过,半晌之后,瑾瑜仍是说不出一句话,倒是把玉璘彬的好子给磨尽。

 她看着瑾瑜若有所思的神态,让她猜不出她到底是遇上何等阵仗,让她如此犹豫不决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玉瑾瑜轻轻地叹口气,她瞅着一双美目看着玉璘彬‘大姐,瑾瑜这三年来是在关外。’

 ‘关外?’

 ‘这是怎么回事?’这儿距离关外有千里远,岂是瑾瑜说想去、便能去的地方哪?铁定是有人将她带到了那个地方。

 不待玉璘彬有所反应,玉瑾瑜便自顾自的讲下去:三年前,大姐外出远游求姻缘我便至杭州城外的庙里替大姐求个平安,岂知在回程的路上,便遇上一个蛮族的人…

 不等玉瑾瑜将话说完,心急如焚的玉璘彬一下子便拦下她的话:蛮族?是他将你带到关外去的吗?

 近几年,关内关外皆不得安宁,可在这杭州附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蛮族在这里出现。

 谁不遇着,偏让瑾瑜遇上这等事!?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蛮族,瑾瑜让他们给掳走,岂还有清白可言?

 去!第一个她便要拿中云开刀,护主失职,她也不再需要这种无用的随侍了;倒不如将他剁一剁,喂给玉楼前的小黄狗,最起码一遇上事情,牠还会汪、汪叫个几声,知会她一声。

 她要中云这种无利可用的废物做什么?真是气煞她了!

 ‘大姐,你是在生中云的气吗?’看着玉璘彬的剑眉渐拢,她不用问也能猜得几分她的心思。

 ‘我…’

 ‘这与中云无关。’

 怎会无关?唉!这善良过头的妹子呀,怎么到这个关头净为中云这奴才出头?难道她不知道,因为中云的无能,她才会被蛮族掳走吗?

 ‘我不是被掳走的,是我自己要跟他走的。’

 ‘咦?’

 她有没有听错?瑾瑜说她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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