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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猫咪、钢琴、酒吧——猫儿轻盈的步伐,轻快的钢琴音符飘,与一点也不突兀的水晶酒杯碰撞声织着。

 服务生一见到韩洛绯,又惊讶、又热情的引领他们入座,寒暄几句后,他点了两杯无酒饮料。

 许恩昕仰头环顾四周,身旁突然有只猫咪擦身而过。“若是平时,我一定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欣赏这间餐厅,因为肚子都处于饥饿…”

 她喃喃自语,随即赶紧闭上嘴,尴尬得不能自己——有哪个女孩没事会把肚子饿挂在嘴边?

 幸好,他应该没听见吧?她捏捏耳垂,将头发顺到耳后,想消去脸上的赧红。

 而他听见了,但只是感兴趣的望了她一眼。“你的作品就展示在钢琴对面。”

 “哇喔!”她顺着方向望过去,宽敞优美的古典钢琴黑亮如镜,而旁边点缀了月晕似的灯光泽,她画的猫咪就跃然墙面。

 “走慢一点。”怕她莽撞跌倒,他出言提醒。

 “跟你那边一样是橙的展示灯,感觉却不太相同。”她觉得好感动喔!

 “对啊!现在相信我没兜售你的作品了吧?”他偏首,好笑的看着她。

 “我、我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你啦!”她有点害羞的红了脸,其实刚刚一路上她的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

 “那你刚才在车上嘀嘀咕咕那一长串——说什么如果是被摆在阴暗的角落、如果是被摆在天花板上、如果是被摆在水沟旁…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觑了她一眼,在微黯的光线下,他的眼神看起来优雅而蒙。

 “呃,你听错了啦!”她赶紧大口下饮料,视线正巧落在他衬衫微敞的V领中间,摇摆的银饰若隐若现吻在他感的锁骨上,不停的烦扰着她的思绪。

 她赶紧又多喝了几口饮料让自己冷静下来,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找话题时,一名身材姣好,穿着开叉旗袍,漂亮的像当红明星的高挑蓝眼美女面而来。

 “洛绯!天啦!真的是你!”美女热情的拥抱他,接着假装埋怨的说:“你要来,怎么不先打电话通知我呢?这样我可是怠慢招呼你了。”

 美女的热情反应是正常,韩洛绯就像个吸引人的耀眼明星般,走到哪都容易受人瞩目,就连方才下车走在路上,在走进店里的刹那,也有不少人偷偷盯着他欣赏。

 他起身回礼,轻轻拥抱那名美女“塔吉雅娜,那是我希望能给你的一个惊喜。”

 “你这淘气又神秘的魔术师,你的出现就是个惊喜。”

 “别挖苦我了。”他浅浅一笑。

 许恩昕不上话,低头看着一身便宜线的便衣,再看看韩洛绯与塔吉雅娜一身不知哪些名牌的衣服。

 她尴尬的移开目光,绞着指头;正当她感到很不知所措时,冰凉的小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托起。

 “塔吉雅娜,容我为你介绍一下,她就是十二只猫的作者许恩昕;恩昕,她是这家酒吧的店长兼爵士驻场巴刚洛夫·塔吉雅娜。”

 “你好。”许恩昕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低呼,倏地她已经被一对纤纤胳臂给拥入怀里。

 “哦!天啦!洛绯,你带来的礼物真是太让我惊喜了。”塔吉雅娜这么说着,接着又继续“我很喜欢你画的猫咪,你知道吗?它们每一只都像我小时候养的第一只猫一样的活泼可爱;你知道吗?就连生气起来拱起背的动作也一样,我养的第一只猫长相就跟第七只猫咪一样,它生气的动作则是跟第十二只猫一样。”

 许恩昕猛点头,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如此的关心她的作品,内心有股温暖与喜悦涌上!

 “第九只猫的表情就跟它小时候安慰我的样子一模一样。”塔吉雅娜如数家珍,叙述着她与那只猫的情谊,说到最后竟一手捂起嘴,跟着说出一连串母语,眼角还滑下一滴眼泪。

 被她的情绪感染着,许恩昕轻拍她的背,眼泪也不由自主跟着扑簌簌的滑落,一直到走出钢琴酒吧外,她才突然“哇——”的掩面嚎啕大哭。

 “塔吉雅娜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啊——韩先生,呜…”她动着小鼻子,走在马路上一边翻着口袋,却找不到擦拭眼泪的面纸。

 他凝望着她咬红的粉——她的举止就像是猫儿撒娇般,进他的心坎里而毫不做作;她像是毫无心机的求人抚摸,让人很生怜惜。

 而他则是出于本能的弓起手指,很自然的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刚才就很讶异,塔吉雅娜竟对初次见面的许恩昕吐了陈年往事——塔吉雅娜表面虽很热情豪放,但心思确实十分感而封闭,这种触及内心深处的哀伤,是要像他们认识五年多,当上知好友才有机会听见的。

 或许就是因为她略懂塔吉雅娜的母语,所以才能打破这层藩篱吧!“恩昕,你懂俄罗斯语吗?”

 “我?”她有些茫然的抬起脸,眼睛哭肿得像核桃般。

 “你以前学过俄罗斯语吗?”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他又再问了一次。

 她眨眨眼、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我没学过啊!”“你没学过?”

 “我没学过什么俄罗斯语啊!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学过钢琴,刚才看到那台大钢琴,我就好想弹呢!”她十指在空气中漫舞回忆中的小星星。

 “CIOKONHOQN…”他不太相信,随口说了一句俄罗斯语的晚安以做确认。

 她忍不住爆笑出来。“这是什么咒语啊?”

 “你是真的不会俄文吗?”他再次确认。

 “我只会说英文的股摸宁,和文的阿里阿多。”分别是早安及谢谢。

 他再回想起方才在钢琴猫酒吧里的情形,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不懂俄文,却能用中文和塔吉雅娜聊了十分钟?”

 那些中文还恰到好处的安慰到塔吉雅娜?

 “你的意思是…塔吉雅娜说的是俄罗斯语吗?”原来如此,经高人点破,她才吓了一跳。

 他扬起眉,心底冒出好几朵惊叹号——打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是奇妙连连,从她超平常人的食量,重视自己作品的态度,都是很不可思议。

 尤其是超越了语言隔阂——她就像块温暖的璞玉,能够感动人心。

 “对耶!我跟她聊了好久。”她小手回想起方才的心情,呵了一口暖气。“我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我情绪来了,就情不自嘛!我想语言是隔阂,可是感情是不需要语言的,那只猫咪一定是对她具有重大意义,她才会那么难过…你、你别用到动物园看熊猫的表情来看我啦!”虽然她的食量是可媲美熊猫啦!

 他乍然笑出声“不,我是用看外星人的眼光在看你。”昨天可是她先趴在玻璃上,把他当动物园的动物在观赏喔!

 “你…你怎么开始欺负我了?”她睁圆眼,不相信这是他会说的话。

 “对不起。”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与她在一起他总会不知不觉的放松心情,忍不住就口而出了。

 她哭肿的双眼,刚刚与塔吉雅娜互相哭泣了十分多钟,她也哭出感情来了。“韩先生,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猫咪故事,会让塔吉雅娜那么的痛彻心扉?”

 韩洛绯缓缓吐出一口气。“叫我洛绯就好,塔吉雅娜是混血儿,妈妈从白俄罗斯嫁到台湾来当小妾,所以就算她是生在富贵人家,从小还是遭人排挤。那只猫咪是她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在她不如意的时候一起陪她躲在衣柜里…”

 “后来那只猫呢?”一听就是真实的八点档连续剧,她抹抹脸,泪水又要泛滥了。

 她的肩膀不知是出于天冷,还是因情绪上的波动而轻轻的抖动着。

 无法坐视她一直发抖,他将大衣下,罩在她娇小的身躯上,避开话题。“有钱人家通常会有很多丑陋的故事,你还是别知道得好。很晚了,走吧!”

 暖暖的大外套罩着她,衣服上还有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尤加利清香,混合着他优雅的气息,仿佛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冰冷的脸——她的脸在瞬间涨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夜晚下起了小雨,随着车子雨刷的左右来回,一点点薄雾在车窗里蔓延着。

 “啊…”她瞥了一眼车上小萤幕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没料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心里忽然有点怅然。

 “还有没有特别想去哪里?”出于传统礼俗,他开口问道。

 许恩昕昂起脸,望进他那过分优美深邃的黑眸——回答啊!快回答他啊!你不是希望能这么巴着他吗?

 是啊!她是很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吃他煮的饭、吃他煮的菜,最好是在吃喝足后,能看着他那双温暖的大手摸着艺廊里那只虎斑猫的脑袋…

 “怎么了?”他发现到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粉红红的,像是不舒服似的。

 她猛力的摇头,深怕脑中的妄想会被他发现。“没、没想去哪。”

 “那么,夜深了,我载你回家吧!”虽然很想跟她相处久一点,但他不想被她当成个图谋不轨的人。

 “嗯…”她又开始用手指绞衣角了。

 见她紧张,他按下车内音乐播放按钮,温和的木吉他basanowa泻而出;直到她紧绷的情绪变得松懈下来,他才开口切入想了一整天的重要话题。“恩昕,你之前念的是什么科系?”

 “会计。”她小声回答,一方面是因为自卑——她与韩洛绯的差距简直像是云泥一般,他就像是个从欧洲留学回来的贵公子,而她不过是只在水沟里泅泳的青蛙。

 “你喜欢会计吗?”

 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喜欢画这些…小玩意。”

 “那么曾经有人对你说过,你很有艺术天分吗?”

 她的嘴巴微张,眼底满是诧异与不解。

 “你的作品很有生命力,你选择的色彩很能深入人心,有着治癒与鼓励人向上的动力,就像你画给塔吉雅娜的那十二只猫,我从没看过她对一位初次见面的人敞开心扉,还痛快淋漓的发情绪。”他说得很认真。

 微张的小嘴阖起,她玩着指头,圆圆的大眼涌出很多的感动;不过她随即又像是个气的皮球般,低声道:“谢谢。”

 注意到她的反应,他起了疑心,但没打岔,只是静静等着她说完话。

 “我爸妈他们曾说过,艺术是不能当饭吃的,学会计好歹有一技之长。”她垂下眼帘。

 不过,那都已是曾经了!

 “嗯。”他点点头,很多父母都会反对孩子学艺术,这是为了孩子未来的温,也是无可厚非。

 倒不是说会计科系不好,而是…对她,他就是想给她多了一份的关怀,他不自觉的口而出。“我相信所谓的天分是三分天注定,而后七分则是努力得来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改天我能跟你的父母聊聊吗?”

 一听到他要与她的父母聊聊,她顿时绞紧指头,眼珠子慌张的滴溜溜的打转。

 “不!我想不要!”

 他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大反应是为了什么,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她竟突然按下车门的开关。

 吱——紧急刹车!

 “你在做什么?”

 “我我我想我在这里下车好了,我可以搭公车回去;今天很谢谢你,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恩昕!”他一把拉回她慌乱的小手。

 叭叭叭!

 旁边疾驶过一辆轿车,哗啦啦溅起积水击在车窗玻璃上!

 她猛然吓醒,支支吾吾的说:“我、我…”

 “你在想什么?这样做很危险!”口气严肃,却只是因为担心她。

 幸好方才车门是锁着,否则她很有可能会遭到后方来车追撞!紧箍的大手仍不松开,就怕她下一秒会再打开车锁冲出车外——外面可是大马路啊!

 “我…对不起、对不起,大概是我太累了,我…明天还要上早班。我爸妈他们很凶,你、你别再提起这件事了。”她回过神,尴尬的抹抹脸。

 她不想借父母的事来博得他的同情,任何一点同情也不想;但她也不想去面对内心最不愿碰触的那块区块——

 请原谅她的逃避吧!

 她垂下脸,紧紧咬着下,那落魄失魂的模样,更是引起韩洛绯的关注。

 但他并非咄咄人之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两件难以启齿或是不愿面对的事,就像塔吉雅娜的过去一样。

 “如果是我说的话冒犯了你,那是我该被罚,而不是用你的生命来当儿戏。”

 见她冷静下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不是你的错…”她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

 “是我问了太私人的问题,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不自在。”他语气缓和道。

 她垂下脑袋,感到有些沮丧——他处事的成,让她深切的明白两人的天差地别;若说他是云端上的薄荷油,那么她就是低级的牛油了。

 一路上两人安安静静,直到抵达市区偏远的暗巷,一处仅靠几盏路灯打亮的民宅,此时偶有一两声狗吹螺,增添了凄凉感。

 “韩先生,今天很谢谢你,对不起连续两天打扰你,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对不起,晚安。”她羞愧的低下头,直想冲出车门。

 “等等,恩昕——”韩洛绯唤住她,拉住她的手腕,递给她一个信封袋,这是他一开始就想拿给她的,但念在时机与气氛不恰当,所以直到现在才交给她。“这是十二张猫咪图的酬劳。”

 “酬劳?”她顿了顿,接下有点沉甸的信封。

 “恩昕,要相信自己,你很有天分。这个世界上最浪费的事,莫过于自己的才能。”韩洛绯真诚的凝望着她。

 他不愿意再看到她脸色苍白,像只无助的猫咪般蹲在路旁的角落摆地摊,等待着未必适合她的客人估量她的作品,那与缘木求鱼、守株待兔无异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很诚恳的说。

 “今天…谢谢你,晚安。”许恩昕缩回手,像只失去了自信的猫,一溜烟跑下车。

 韩洛绯目送她回到那栋公寓,眼光始终没离开她披着的大衣,和仓皇离去的瘦弱背影。

 他的视线转向她步入的那栋阴暗公寓——那是她的家吗?一栋自始至终没亮起一盏灯的地方!

 难道她有的是个在夜里归来,却无人接的家吗?

 他又观察了四周,看了一眼十四号的门牌旁的车库,有些未扫乾净的落叶积聚成堆,却没有任何一辆交通工具停置。

 这里比较像是她承租的房子吧!

 但据她朋友的说法,她为了筹措学费而困扰了,应该不会在靠近市区的华地段承租房子才对。

 不远处的狗吹螺响彻暗夜,巷子暗得不知何时会有盗匪出没,正当他想下车亲自确认她是否安全到家了,公寓三楼的的灯突然亮起,娇小的许恩昕剪影出现在窗边。

 他深一口气,平复情绪好一阵子后,才压抑住别去按门铃,免得他会兴起再度邀约她的冲动。

 他已很久、很久没兴起这种悸动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驾车离去。

 幸好她拿走了大衣——也幸好他留了一些东西在里面:这样的话,她就有充分的理由再回来找他了。

 “啊!忘了把大衣还他了!”她猛然想起,奔到窗前才发现他的车早已离开了。

 空的街道映入眼帘,怪的是,一股奇异的落寞感莫名涌上她的心头——明天…明天再将衣服还给他吧!

 她小心翼翼的将韩洛绯的那件大衣挂在墙上的钩子,大衣好温暖,温暖的好像他搅拌热牛的大手敷在她冰冷的脸颊上似的。

 她叹口气“不过他今天把我作品的钱付清了,是希望我别再去打扰他了吧?毕竟今天我好无礼,他最后说的只是敷衍的客套话吧?”

 就当她是自卑,嫌富爱贫再加上小人之心态吧!

 她走进浴室,扭开水龙头,冻红的小手捧着冰寒的水哗啦啦冲击脸颊;寒来袭的冰水如针刺骨,幸好泼了几次后,皮肤终于麻木了。

 她打了些冰水,细心的清洗身子,镜子映出昏暗的斗室,里面有张便宜合成的木方桌,与铺在地上的一块垫和折叠好的薄薄凉被,构成了简陋的房间。

 梳洗完,她拿起信封,当初开的价格的三千,虽不能付房租,但起码可以让她的肚皮不再挨饿一阵子,不然她只能去打扰宜芬,暂时和她的男朋友一起挤宿舍了——

 但这种长期打扰并不是长久之计,唉!她总不能一直打扰他们吧!

 捏着信封,一边思量,一边以指头轻巧的拆开。“怪了,酬劳有点厚…”若是三千元,这信封也太过沉重了吧?

 许恩昕怀疑的拆开信封,眼睛慢慢的睁圆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

 三十六?

 三十六张千元大钞!

 三!万!六!千!元!

 “三万六?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是我在百货精品店打工两个月薪水的总和啊!”颤抖着双手再度数了一次,一、二、三、四、五…还是三十六张纸钞!

 这、这这这…韩洛绯肯定是给错钱了!

 她急急的掏出手机,以颤抖的手指在电话薄来回搜寻好一阵子,唉!这才想起她根本没有他的号码,就连艺廊的电话她耶不记得!

 她懊恼的在信封袋里外搜寻了好一阵子,就是找不到任何相关资料。

 想起房间角落挂着他的大衣,她爬到大衣旁翻了翻口袋,然后传出叮当的金属碰撞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钥匙。

 不!她不是要找钥匙,继续掏找一番,终于发现一张纸条。她掏了出来,宾果!

 是韩洛绯三个字及一串阿拉伯数字——这应该就是他的电话了,她的嘴角漾起笑容,太好了,可以联络他了,她有理由联络他了!

 她甚至没注意道自己开心的原因,是来自于她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联络他!

 拿出早已过时的黑白画面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深一口气,将手机夹在颈边,一边舒缓紧张的情绪,一边练习要说的台词——

 “韩先生,你的大衣忘了…不,不对、不对,是我不小心把你的大衣穿走,然后我发现里面有电话号码…啧!也不对,那不就代表我很没礼貌的翻了他的大衣吗?应该要说,我发现金额不对,想趁早联络你,所以…喂,韩先生,你、你好!”“XX电信您好,由于您的缴费期限已过,尚未缴款,所以不能拨出,若有任何疑问请拨…”话筒传出冰冷的机械式应答。

 啊…她早该记得她已两个月没缴手机费了,被停话是应该的。

 随着一声声催收账款的通知讯息,她原本兴高采烈夹在耳旁的手机也滑落了。

 咬咬,默默的关机,手指触碰到白纸上的韩洛绯三个字,她线的裙角正突兀的搁在中央。

 她把绕衣服的线头用力一扯。心底顿时涌起了一股苦闷,不喃喃道:“天与地、天与地,明天还是去把钱和衣服还给他,从此不再碰面吧!”

 不过,真没想到优雅的韩洛绯也会有迷糊到把钥匙留在大衣里的时候。

 他一定常常糊涂的忘了大衣,才会留纸条让人联络!

 一想到他私底下跟她有着一样的缺点,她心底顿时有种互相拉近距离的甜蜜感,而那分甘甜慢慢的发酵着。

 砰!砰!砰!大门传来一阵响声。

 “不会是韩先生吧?”这么快就来拿衣服了吗?她先是在心底升起一股难掩的兴奋,脚趾踢到木制桌角,疼痛顿时让她冷静下来,他会发现她的秘密——她没有家人,且生活落魄的秘密。

 他一定会误会她是有所图而接近他的。

 砰!砰!砰!可是没有钥匙,他一定会很困扰,或许是进不了家门,或许是开不了艺廊的门——她踌躇了一会儿,绞着手指。

 只要一眼,她只要偷瞄他一眼,就像当初摆地摊在艺廊前的一眼,把东西还给他就好;她咬咬下,将信封、钱及外套整理好,却发现大门已经敞开了!

 一条肥胖又臃肿的影子进入小厅,还不等她回过神,惨白的强力手电筒已啪擦一声打开!

 “哇!”她像是黑暗中突然被人用探照灯狙击的猫咪般,习惯性的缩起颈子,正巧对上一对恶狠狠的视线。

 “许小姐!拜托你别假装不在好吗?我等你一整天了!”肥胖的房东太太尖声如母,咬着牙刷,愈说愈气得直拍铁门,空的室内被拍得如敲钟般的回响着。

 “快把积欠的房租缴清好不好?你是打算积欠几期啊?再不缴费,我把你的东西统统摔出去了喔!别以为我算你便宜就好欺负!”

 “对不起…”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拜托你别每次被我抓包就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还付不付房租啊?不付就快滚啦!”胖房东眼睛一敛,突然看见许恩昕怀里紧抱着的那件大衣,胖爪一把拽过大衣夺去“哟!是男人的衣服啊!我这里是不能带男人回来的,看不出你很有几下子嘛!这衣服拿来我先抵押。”

 许恩昕深怕房东太太会弄坏他的大衣,急急的将信封中的千元大钞出。“不可以!我没带男人!我、我有钱,那件衣服不是我的,请你、请你小心一点…”

 胖房东见钱眼开,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那叠钞票。“早点出来不就好了!你欠我两个月八千,再加上新的租金半年,再加上水费、电费,因为你会赖账!总共三万六,刚好!”“可是…我又还没决定继续…”

 “拜托喔!你是要决定什么?决定不租这里吗?拜托!你是什么烂房客啊!没事还会有债主上门来扰耶!你去哪里找这个近市区又好价码、好商量的房东的屋子租啊?我是为你好,怕你又不付钱又想耍赖,如果你现在想搬家,我会再多扣你两个月的押金!”

 房东说对了一半,她是有债主追讨,且离公司近的地方也租不到这么好价码的房子了。“可是…”

 “不要罗嗦了,喏,这件衣服还你,以后半年不必来跟你收租,我也乐得开心。”砰!房东用力甩上门,震得年久失修的壁癌斑驳剥落,也震得天花板的漏水一阵哗啦啦,房东的声音有如留下一室的苍蝇般不停的嗡嗡回绕。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滴水声唤醒了她…

 “哇——怎么办?我、我要还韩先生的钱都被房东拿走了,离下个月发薪水还有十五天,我身上就只剩一千元了…”她蹲下,有些手足无措的咬着嘴,抱紧韩洛绯的大衣,久久不能松开,直到深夜固定的狗吹螺愈靠愈近。

 吓!她吓得身子一弹,夜深了,她得赶快回房间,免得待在客厅里又会看见、听见奇怪的事!

 她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因为灯光昏暗,她没注意道凸起的门槛“哎呀!好疼…”她摔了一大跤?!

 膝盖,感觉一阵刺痛,等缓缓爬起身——呃!她发现长大衣不知何时竟被墙壁旁凸出的铁钉勾出一道裂!“哇!怎么办、怎么办?我、我要怎么把衣服还给韩先生啦?”

 此时客厅里传出一阵乒乒乓乓与女人呜咽的幽幽凄厉声!

 “哇——好可怕、好可怕!”她锁起房门,抱紧大衣,用力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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