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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点头了没有,他还是天天帮她送晚餐,并且在她下班时等在店门口,陪着她走一小段路。

 每天,只有这少少、少少的相处时间,她曾经想过,没有人可以忍受交往成这德行,他应该过不久就会放弃了吧?

 但是一个月过去,他什么也没表示,对这样的相处模式,他看起来相当安然自得。

 他不爱说话,通常都是她讲,而他安静地听。

 一开始,她会讲一些工作上的趣事,打发这十分钟的路程。

 后来,逐渐稔,话题慢慢多了,十分钟的时间不够,常常人都到门口了嘴巴还停不下来。

 他最多只会再停留十分钟,然后就催促她快进去休息,不是嫌她多话,而是多聊一分钟,她的睡眠时间就得多压缩一分钟。

 他虽然不擅表选,但她好像逐渐能够感受到他的用心。

 店长曾经对她说过,她有一种特别敏锐的观察力,所以要不要将错就错跟这个男人走下去,不用太急着预设立场,应该自己去感受,相信她会有答案。

 也许是自小寄人篱下,造就她察言观的能力,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太知道好歹了,谁对她好、谁是真心的,她不会不晓得。

 而这个男人无庸置疑地,是发自内心在对她好。

 她后来告诉他,店长隔天就换订别家便当了,但他还是天天送晚餐来,然后淡淡地说:“自己煮的比较卫生,我也可以顺便吃。”

 我“顺便”吃。

 他只是顺便,她才是第一顺位。

 这男人,看似一板一眼,总是不经意地讲出让人心动的话,却一点自觉都没有。

 那个月底领薪水时,多出来一笔餐费津贴,她主动约他去吃饭看电影。

 “先说好,我请客。”反正这笔钱是他省下来的,回馈在他身上也应当。

 “好。”

 “我保证这次不会睡着了。”她很多此一举地补充。

 “真困的话,眯一下也没关系,不用硬撑。”

 这一次,她真的全程奉陪到底,前一晚睡,整天精神十足。

 以前她会错开两个工作的休假,平均分散休息时间,这是第一回,她刻意将两个工作的排休放在同一天,想尽兴地和他过这一整天。

 有多久了?每天被忙碌的工作、生活重担不过气,真的太久没有释放自己,抛开一切好好痛快地玩一天。和他在一起,出乎意料地轻松,没有任何的拘束。

 看完电影,他们顺道在百货公司楼下附设的游乐场玩了一轮。

 他那一身的好体格还真不是盖的,运动神经超灵敏,投篮,OK!打地鼠,小意思!还有那种砸蚊子让宝宝安睡到天亮的双人游戏机,她没看过,好奇拉他玩了一次。

 这男人简直是神手,次次命中满天飞舞的蚊子群,反倒是她,老误砸沈睡的小婴儿,哇哇哭声从头到尾没停过,还因为慌乱,满天飞的小球失控砸到他的头——整个就是一颗来的超大老鼠屎。

 一轮玩下来,原本只是抱着有趣玩玩的心态,没想到成迭的彩票还真让她换到不错的礼物。

 抱着换来的小熊,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算不算他送她的第一个交往礼物?

 一开始是找不到机会,慢慢地想澄清的念头淡了,到后来更是一次也不曾想过。

 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太好、太自在吗?好到…会有一点舍不得和他分开。

 “小姐,要不要看看?今天有在做特惠,休闲衫买一送一唷。”

 一听到“特惠”两个字,董允乐眼睛都亮了,不用思考,反地整个自动靠过去。

 “要不要看看这一套?很适合你,还有男生款,而且又刚好买一送一,可以当情侣装穿,特惠只到今天而已。”

 销售小姐太清楚购买力全在女人身上,集中火力向她推销,男人唯一的存在意义只有在结账及提购物袋时才会浮现。

 嗯,质料柔软透气,他那么怕热,可以考虑看看。

 她盯着眼前的夏季休闲衫思考,从款式、价格到布料都考虑完了“情侣装”三个字才慢了好几拍地在脑海里发酵。

 她有些窘,故作镇定问他:“要不要?如果买下来,晚餐预算就没了,换你请客。”

 杨伯韩凝思了一会儿。“那就买吧。”

 情侣装耶…

 全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想到要和男人共穿情侣装时会没有感觉的,所以才会害羞地交给他来决定。

 不过那种暧昧的小甜蜜,大概也只存在她心里吧。他盯着衣服专注思考的样子,纯粹只是认为适合她而已,刚毅到几近木讷。

 晚餐选择了百货公司里的一家韩式烧烤,为了这一餐,她事前还上网做过功课,挑了这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店,非假的用餐时间都还得提前三天预约。

 怕烧烤味沾上她的小熊布偶,她不忘向店家要了个大袋子包住,才放心大啖美食。

 从看电影到购物、还有品尝美食,现在的百货公司真多元化经营,有吃有玩还可足购物,三个愿望一次足,比健达出奇蛋还贴心。

 杨伯韩听完她的评论,神情复杂地瞥她。

 这家百货公司的负责人应该会很感谢她如此大力肯定,前提是,她最好永远别知道,这种财团的金钱运作手法有多教人咋舌,保证她会呕血,并怀疑起自己劳心劳力瞎忙一辈子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就曾经无比傻眼过。

 可…

 “健达出奇蛋?”他没听过这种比喻。

 “就是那种小小的,差不多像鸡蛋那么大,拆开包装有一层巧克力,里面包裹玩具的东西,可以吃、可以玩,还有期待里头玩具的心情,无价。”

 “我知道。”他哭笑不得。“你不用形容得那么详细。”

 “因为很难忘啊。你知道吗?小时候看到有父母拿来哄小孩,我都会很羡慕。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一哭,爸爸就会拿这个哄我,然后说‘乐乐、乐乐,要快乐喔,不可以哭’…超怀念的,可惜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连舍利子都有、号称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的购物网站都没有。”

 杨伯韩剥了虾,放进她碗里,抬眼瞥她。“想要的话,我找找看。”

 “舍利子吗?不用了谢谢!”

 说说笑笑中,晚餐约会结束,正要结账离开,杨伯韩目光落在某个定点,旋即双手放在她肩上,往造景盆栽的方向轻轻推去一些,低声叮咛她。“你在这里等一下,十分钟就好。”

 她初始有些迷糊,见他快步向朝这儿走来的男子。隔着一般距离,她听不清楚他们谈了些什么,但由稔的互动看来应该是旧识,西装笔的男子一手勾上他的肩,态度很随兴。

 也不晓得说了什么,杨伯韩直接一拳往对方肚子招呼过去。

 所以是遇上朋友了吧?那为何不大方介绍她认识?

 不以为自己会在意这种事,但他下意识想将她隔离在生活圈之外的动作,竟然会让她浑上一些些酸涩。

 她不自觉地往盆栽处缩去一点点。

 “小姐,您的发票及信用卡。”

 柜台人员甜美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喔,好的。”

 不要往坏处想,他只是要她留在这里等结账而已。

 轻轻呼出一口气,赶走不愉快的情绪,他也刚好回来。

 “你的信用卡。”

 “嗯。走吧。”

 他真的没打算要解释。

 她试图开口。“那个人…”

 “我堂弟。”他顿了顿。“这家百货公司的执行总监。”

 “喔。”执行总监很大吗?她不清楚,目前注意力也不在那里。

 “我以为你们是仇人。”看他出拳劲道十足,完全不是在做样子的。

 “打肚子验伤不好验。”

 “…”这样还叫亲人?

 “他没有外表那么弱。”很多此一举地补充。

 “…算了,你还是不要解释。”

 其实想想,他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并未到要面见彼此亲人的地步,或许他是怕她尴尬吧!

 她突然发现,他对她其实也一点都不像在对待交往中的女朋友。

 身为男友,该给的呵护他没有少给半分,但是像亲吻、拥抱那一类的亲密,几乎是从来没有过,就连她的手都不曾牵过,比较极限的肢体亲密,大概就只有偶尔表现宠爱地摸摸她的头这样。

 他对她,尊重守礼得一点都不像男女朋友。

 这样…算正常吗?

 是他为人正直,还是——她不够美昧可口,引不起他的食欲?

 “我会走太快吗?”留意到她落在身后,杨伯韩收小步伐等待,没发现微妙的女人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她深一口气,快步上前,勾住他的手掌。

 山不来就她,那她自己去就山。

 尽管动作看起来很坦然大方,其实一颗心已经提到喉咙,紧张得神经紧绷,超怕他把手开,那她真的会糗到撞墙。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他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回握,也未曾挣开,神态一如往常,倒是步伐放慢很多很多。

 “下次要是跟不上,喊我一声。”他似有若无地,轻轻吐出声。

 这样,看起来真的好像一对情侣,悠闲地散步逛街。

 她松了口气,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我好像——真的有一点喜欢你了。

 绕在舌尖的话羞于启齿,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心动的痕迹。

 走走停停,偶尔在感兴趣的柜位停下来看一看,互动平凡到几近乏善可陈。但在相贴的掌心几乎滑开时,她留意到长指无声无息将她勾回,弯指握牢。

 很适度的力道,不至于挣不开,也不会松落。她转头,不经意瞧见他些许泛红的耳

 原来,这男人也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嘛。

 真正明确的分界在哪里?

 她想,应该是那一天——

 那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夜晚,大卖场排休,她应阿好姨要求,去水果行兼了四个小时的差,回程时,约莫是晚上九点左右。

 说也奇怪,平时她很少走这条路,那天就是走了,也因此,才会让她遇上。

 那是一个人烟稀少的路口,不特别留意很难察觉,她平时走路也不是会东张西望的人,但是说不上哪来的奇异感受,让她望向那个僻静的死角,见着一个躺在血泊中的躯体。

 她片刻也没多想,用最快的速度奔上前查看。

 妇人已然奄奄一息,用微弱的声音向她求救。

 她慌急地掏出手机拨叫救护车,妇人揪着她的手,神情看起来极痛苦。

 她告诉她,如果她撑不过来,请代为转告她丈夫…

 她听着,一字一句谨慎地记在脑海,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不懂任何医疗急救措施,一点也不敢妄动。

 等待救护车的期间,有人留意到这里的状况,围观民众逐渐涌来。

 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要她也随行上车。

 到了医院,警察也来了,要她说明当时情况,以便做笔录。

 妇人被推进急救室,过程没有她想象的久,急救室外的灯暗了下来,率先走出的医生说,初步判断死者为车祸遭受严重撞击,肋骨穿过肺脏,当场死亡。

 “怎么可能?!我九点的时候看到她,她还跟我说了好多话…”

 她试图寻求证明,随车护士摇了摇头。“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测不到生命迹象。”

 “可是、可是…”她愣愣地看着曾被抓牢的右手,袖口、衣摆,处处仍留有妇人揪握时留下的斑斑血迹…

 分不清是震惊抑或恐惧,她头皮发麻,浑身寒凉。“但…她告诉我…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一个七岁,一个刚上国中…还要我告诉她老公,她把他每个月的薪水,用三分之一定期定额买基金,将来要给孩子当教育费用,还有结婚时贵重的首饰、一笔黄金存折,她在银行开了保险箱,密码是他们的结婚纪念…还有、还有她老公的手机号码…”

 警察半信半疑,依着她提供的线索,联络到妇人的丈夫,确认了死者身分。

 董允乐蹲靠在医院的冷墙边,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她以为、她以为她早就与正常人一样…

 恐惧、无助充心房,她完全无法思考,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凭直觉找到电话簿里的那个名字,拨出…

 “喂?”

 “杨——”一启,才发现自己颤抖的嗓音难以组成一句完整语句。

 “你在哪里?”另一头,男人的声音明显紧绷。

 “医院…仁、仁心…”

 “我立刻过去。”他甚至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二话不说便在深夜里出门,以最短的时间赶来她身边。

 “乐乐?”

 一看见他,董允乐立即偎靠过去,指掌捏住他衣角,凭着本能,牢牢揪握不放手。

 杨伯韩大略审视了下,确定她并未受伤,暂时稳住了心绪。

 “我马上回来,很快。”安抚地拍拍她,他上前与做笔录的警员涉,初步了解情况。

 不一会儿后,他再度回到她身边。“走吧,先回家。”

 “我…动不了…”到现在脚底板都还在发凉,虚软地撑不住身体。

 他弯身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衣服…有血…”会弄脏他。

 “没关系,上来。”他坚定重复。

 她这才缓慢移动身体,温驯地攀上宽背,将脸埋入他肩颈之间。

 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安安静静。无声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是笃实而沈稳,一点也没惊扰到她。

 走出医院,沿着马路行走,他一边分神留意沿路经过的未载客出租车。

 或许他们的模样真的太过怪异,很快便招来警察盘查。

 “…她刚刚协助处理完一场车祸…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出门太匆忙,我没带证件…”

 隐隐约约的声飘进耳里,抓回她一丝丝涣散的神智。

 “是他说的那样吗?小姐?”

 断断续续,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也没办法思考太复杂的事,只是凭着本能攀抱而去,双臂圈紧他际,轻软低嚅:“…他…是我男朋友…”

 杨伯韩回应地轻拍她背脊。“我真的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她非常需要休息,可以让我带她回家了吗?”

 双方涉了会儿,在临检单上签了名,警察才放他们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他家。

 她先在浴室泡了热水澡稳定心神,染上血污的衣物扔在浴室角落,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明显过大,松垮垮地套住身躯,怎么挪都会出一边香肩。

 深寂夜里,单身女子穿着男人的衣服,无比人地坐在他的家、他的上…这几个元素组合起来,怎么想怎么不妙,她却奇异地感到无比安心。至少,比回到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面对可怕的寂寥与孤单还要安心。

 杨伯韩端着热牛进房,就见她坐在大中央,泪水无声无息地掉。

 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连哭都不哭出声…

 他轻巧地上前,盘腿坐在她对面,将热牛放到她手上。

 她没喝,低着头任泪不停地掉,滴滴答答地落进杯中,和牛混为一体。

 于是,他拿开马克杯,改为递上另一样物品。

 “乐乐,不要哭。”

 收不住的泪,掉在他递出的物品上——一颗健达出奇蛋。

 她噎噎地接过,拆开外头的包装纸,边吃边哭,巧克力沾了手、沾了嘴,他面纸悉心拭净。

 吃完,她开始弄她的小玩具。不知是哭得太伤心还是怎地,手脚不协调,怎么也拼凑不起来,又闹起脾气大哭。

 “呜…我拼不起来…我是笨蛋…”

 “我帮你。”在离童真二十年后,他再度下去,帮她拼好拇指般大小、丑得要命的小玩具。

 董允乐不哭了,看着被放到她掌心,拇指般大小、看不出是什么怪物的小模型,抹抹泪,手脚笨拙地爬往他怀里,窜着。

 大掌拍着她肩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仿佛对待小娃娃般,让她在最安适的摇篮里沈睡。

 感觉她呼息渐趋平稳,原本在把玩小模型的手也不动了,他正要身将她安置在舒适的枕被间——

 “我很怕鬼。”她忽然开口。

 他停住,低头瞧她。

 她抛开小模型,双臂圈住他的,将微颤的身躯整个缩进他怀。

 “医生说…她已经死掉一个多小时了,可是我真的有听见她呼救的声音,还有…抓住我的力道好紧…跟我代一堆她的家务事…”她停了下,抬眼看他。“你大概会觉得我很怪异吧!我也很气,为什么别人都不会,只有我老是遇到那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你有一颗纯善真诚的心。”相信她能替他们完成人世间最后的挂念。

 “可是…我胆子很小…真的很怕鬼啊…你知道吗?通常他们出现的样貌不会太‘人类’,我小时候常常被吓到。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听不到,就只有我…”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老是看到那种脑袋开花、不然就是肚破肠、浑身腐烂、焦黑的画面…真的很难愉快得起来。小时候我每看到一次,当晚回家就会呕吐、发高烧…”

 她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最后一个看到的是谁吗?是我爸爸。

 “他每次出现,左边位于心脏的那个地方,好像有不尽的血,他用手掌着,还是一直、一直。他告诉我,他是无辜的,他没有做错事,所以我绝对不要觉得蒙羞,要抬头勇敢地活下去。

 “每看到他一次,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拚命地哭,怎么也停不住。我说,我看见爸爸很痛…那时我寄住在姑姑家,把他们全家人都吓坏了,连夜将我打包丢到小阿姨家。”

 “最后一次看见爸爸的时候,他说他放心不下我,可是他不希望我看见他,要我到庙里去找个师父,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后来,我几乎没再看见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物了。”

 她停住,过了好久,都没再开口。

 他知道还有下文,她要说的不只这些。

 “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大掌怜惜地抚过她的发。

 双掌抵住他前,她微微撑起身,直视他。“大家都说,我爸爸是杀女人的变态,受害者的室友归来撞见,也遭到杀害。街坊邻里都知道这件事,亲戚觉得辱,也不太愿意收留我。小时候,我一直为了这件事被排挤、被讨厌,所有不公平的待遇就只因为——我是**犯、杀人犯的女儿。”

 她还是说出口了,紧紧盯住他,不错过他脸上每一分表情变化。

 幽湛黑眸没有一丝闪避,杨伯韩坦然视她,自眸心深处,浅洼地漾一缕柔软。他轻轻将她拢进臂弯,哑声道:“你成长得——很辛苦。”

 第一次,有人理解她,让她感受到被心疼的滋味。

 不知怎地,鼻尖涌上一阵酸。“我爸爸没有杀人,是社会大众冤枉了他,你相信吗?”

 “我相信。”他答道,连犹豫也不曾。

 “为什么?”她是女儿,所以坚信自己父亲的洁白,那他呢?为什么愿意相信爸爸?

 “他把你教得很好,就凭这一点,我不认为他会坏到哪里去。”

 “那也是八岁以前的事。”往后的十五年,他已经不在了。

 “经历这样的成长过程,你仍然能够秉持善念,乐观积极地面对人生,可见前八年的生命中,他给了你多少正面温暖的能量,才没让你心扭曲,变成阴暗而愤世嫉俗的一个人。”

 “你这个人…好奇怪。”想的都和别人不一样。

 以为他会嫌恶却步,他眼里只有心疼。

 以为他会迟疑保留,他却说那人有个美好的女儿,所以无条件相信…

 好久、好久,他们都没再开口。他环着她,放任她在怀安静流泪。

 释放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他相信,明天的她依然可以绽开最灿烂的笑容,面对她的人生。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杨伯韩…”

 “什么事?”

 “我很高兴,这个时候身边有你。”

 “嗯。”最无助的时刻,下意识会想找他。

 不愿一个人,只想留在有他的地方。

 埋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心事,只愿意对他倾诉。

 …

 几时起,他无声无息入侵她心房,如此地深,让她已经不能离开他了?

 直到这一刻,才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心意与渴求。

 她已经回不去一个人的日子。

 她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不管开端多荒谬,这一刻的心情再真实不过。

 她,不想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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