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夫纲难振
“还是冠心病,但这次发作比平时更加迅猛。首长年纪大了,医生们也不敢随意制定方案”戴澜从三十来岁起就是苏承源的随从,如今英雄迟暮,到底心里不好受。
三人一时安静下来,苏应悦目光发沉,脸上再也不复刚才的轻松“那…会不会动手术?”
戴澜:“这个还说不定”
这种事情大概都是要苏应衡来拍板。艾笙见另外两人都有些哀凄,便问:“蔡姨呢?”
戴澜这才猛地拍了一下头“她说回家拿一些首长的
用品。这儿的东西都太精细,首长反而不乐意用。刚还打电话给我说,让我下去帮她拿东西”
急匆匆地,戴澜就推门出去了。
艾笙的手突然被旁边的苏应悦握住了。扭头一看,端庄秀美的年轻女人脸上布着慌张。
虽然苏家人都是鲜少表达真实想法的
子。但看得出,苏承源就是苏家的定海神针。
艾笙轻声安抚道:“没事的,爷爷大概给你讲过很多他在战场上的故事。
林弹雨他都过来了,还怕生病吗?”
在苏应悦眼里,爷爷就是自己心里的一座山,没想到今天这座山也有垮塌的危险。
艾笙说得对,即使爷爷真有什么,自己也不能惊慌失措。
哥哥早已独当一面,自己也不能辜负苏家女儿的名声。
苏应悦镇定下来,眼里闪烁着坚韧的光芒。从容起来的这份气质和苏应衡有几分相像。
“总得给爷爷请一位护工,勤务兵虽然能干,可照顾病人可不是谁都能揽下的活儿”苏应悦思索道。
有事情做,才不会胡思
想。艾笙冲她鼓励地笑了笑:“说得是,找一个利索点儿的,爷爷喜欢干脆的人”
医院是瑞信旗下的投资,医疗配备都是顶尖。
两人出门,准备问护士站的人,家里是否请了护工。
一推开门,外面站着两位身穿便服,但身姿笔直的警卫。
苏应悦声线郑重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看着点儿,首长已经歇下了”
等安排完之后,还没走到护士站,就看见一道俊迈身影朝这边走来。
苏应衡刚过来,表情有些凝重。大概是从重要会面中赶来,他穿着竖条纹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大步走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像一团风暴。
“哥!”苏应悦
上去,刚刚压制下来的情绪又开始翻涌。眼眶渐渐红了。
苏应衡握了握妹妹的肩膀“没事,我去主治医生办公室一趟”
他一句“没事”比别人千万句劝慰都有用。苏应悦心里霎时有了靠山,心跳平稳下来。
路过艾笙身边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轻轻裹住她的手,又很快松开。
他脚步很快从身边错过去。艾笙扭头,看见他笔
的背影和飞扬的衣角。
苏应悦和艾笙仍是照原计划找了护工。大小姐
挑细选,最后确定了两个身材有力的中年男人。
刚带着人往病房旁边的休息室走,戴澜和蔡姨就上来了。
两人大包小裹地,后面两个勤务兵手里也不少东西。
艾笙一见他们搬家一样的架势,就知道老爷子这次是要在医院长住了。
心里不自主就是一紧。
一群人走到病房门口,恰好苏应衡也过来了。
他脚步平稳,表情从容,眼睛透亮。让人心安。
戴澜和蔡姨商量等首长醒之后再进去。
恰好里面传来响动,苏承源醒了。
拿东西的几人便都进去了,苏应衡却立在门口,有些出神。
艾笙担忧地上前去站在他旁边,仰视他的表情。
苏应衡淡淡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爷爷的病情很严重吗?”艾笙小声问。
苏应衡背靠在墙壁上“长期来看,算得上严重”
艾笙心里陡然沉重起来。“他醒了,你不进去吗?”
他眉宇松了松“进去也是挨骂”
“不进去也会被叫进去挨骂”艾笙话音刚落,房间里传来怒吼声“臭小子,呆在外面干什么,医院风景好看吗!”
苏应衡无奈捏了捏眉心,抬脚进去。
艾笙跟在后面,只见戴澜他们已经将用品放置好,退了出去。
“我要转到军总医院去”见到苏应衡,苏承源立刻说道“那儿都是当兵的,既然要住院,我住那儿去更舒心”
苏应衡声音低却很坚决“就在这儿住”
苏承源虎目圆睁“什么时候轮到你安排我的事情了?”
苏应衡寸步不让“从现在开始”
苏承源被气得不轻,好一会儿憋出一句“和当兵的呆在一块儿我才舒心”
苏应衡:“得了吧,您上次住那儿一吊完点滴就出去跟人侃大山。勤务兵转眼见不着人,吓得都快哭了”
“在那儿扯淡也比呆在监牢一样的病房里强”
苏应悦也在旁边劝说:“这家医院是自家的产业,医生的技术也最全面。您先住几天,实在不习惯咱再挪地方”
苏承源见兄妹两个齐上阵,有气没地方撒。最后把战火烧到艾笙身上去了“你呢,有什么话说?”
这丫头劝服人的手段不是一套一套的吗,这会儿不出声让人怪不习惯。
艾笙抿
道:“爷爷您老人家面善,一看就知道人缘儿好。到了军总医院那种低头抬头都是
人的地方,每天来探病的人肯定能把门坎踏破了”
可不是这样,苏承源在军中余威犹在。想巴结奉承的人自然不少。到了军总医院,何止是不无聊,恐怕那些人嗡嗡地能把他烦死。
一想到那场面,苏承源脑门儿上忍不住流汗。
他气哼哼地扭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顺从小辈们的意思。
大家总算松了口气。
晚餐是在医院里吃的。
自家的医院当然有特权。病房旁边的休息室面积很大,家具齐全华丽,完全是六星级酒店的待遇。
这里连厨房都有,苏承源不喜欢吃外面做的东西,蔡姨和艾笙两人动手做的饭菜。
苏应悦十指不沾
水,只能打打下手。
苏承源坐在餐桌旁感叹“还真有几分团聚的气氛,要是再来一瓶老汾酒更好不过”
苏应衡从电脑屏幕上抬眼“菜管够,酒别想”
苏承源拿起一包纸巾砸过去,苏应衡低笑着一把抓住。
苏应悦在开放式厨房碰了碰艾笙的肩膀“你看他们俩,跟小孩儿似的”
艾笙笑了笑,问道:“庆庆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听苏应悦说段明商出差了,下周才能回来。
“交给她爷爷
了,两位老人家可喜欢带庆庆出去玩儿。我公公那个人平时表情纹丝不动地,一看到庆庆就笑不拢嘴”一说起女儿,苏应悦满眼都是光彩。
艾笙心里有点羡慕,但生孩子这件事,他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先不急。
只是有几次苏应衡用力太猛,套子做破了,她仍然照常来了月经。
看来是缘分没到吧。
晚饭虽然吃得清淡,也不如平常在老宅丰富。但仍然算得上其乐融融。
饭后苏承源就一个劲地催苏应悦走:“庆庆需要人照顾,你赶紧回去。轻易地不要把孩子带到这儿来,医院细菌多”
苏应悦想留下来陪
,可老爷子坚持不肯,一通教训,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苏应衡是打定注意留下来的。他劝艾笙回家去,艾笙没等他多费口舌就出了SVIP楼层。
苏承源有护工照顾,苏应衡就坐在病房里用平板电脑回邮件。
老头子闲不下来,要下楼去散步。
苏应衡只好把手上的事情放下,扶他老人家出去。
一路上,苏承源不知道扒拉过多少次孙子的手,坚持自己能行:“我又不是刚学走路”
苏应衡收回手,可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
高等医护楼前面十分幽静,到了晚上更没有人气。
苏承源坐到长椅上,看着不远出的路灯,几只飞蛾在光线周围盘旋。
“刚刚问戴澜,他就支支吾吾。谁能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苏承源脸上是经历大风大
后的平静。
苏应衡也没打算瞒他“医生说您的冠心病加重,心血管变窄,心肌供血不足。最好能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苏承源难得在他面前笑容可掬“我已经超过国民平均年龄,本来就赚了。做人呐,不能太贪心”
苏应衡知道老头子一向豁达,根本不用安慰。但他这样看得开,虽肃然起敬,却难免心酸。
“手术风险不小,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您毕竟这么大岁数。
最后一句话到底憋在心里,苏承源一辈子铁骨铮铮,不向敌人低头,也不向岁月俯首。
苏承源淡淡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嘴里这个保守治疗。也就是说,我以后每天都泡在药罐子里,动不动就来医院报到。而且剩下的时间不能跑不能跳,别在
上的
只能看不能动。这跟死了有什么差别?”
苏应衡杳然,看向旁边长青的松柏,有点鼻酸“可是,家里只有您一位长辈了”
苏承源见气氛越来越悲凉,语气陡然硬起来“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能陪你们一辈子?知道我是唯一的长辈,平时还一跑就没个人影?”
苏应衡任他骂,没有回嘴。
苏承源反而有点不得劲儿。忽地听见左侧的小路一阵脚步声。
一扭头,就看见小巧玲珑的孙媳妇儿提着一个老花纹的旅行包,吭吃吭吃地过来了。
苏承源踢了踢苏应衡的脚“你媳妇儿来了”
苏应衡一愣,扭头看去,可不是艾笙。
他站起来,三两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不是回家去了吗?”
艾笙倒了个来回,热得小脸红扑扑“你要在这儿住,总要拿上换洗的东西”
苏应衡掂了掂手里的旅行袋,重量不轻。“怎么拿这么多?”
艾笙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还有我的,我跟你一起”
苏承源倒笑了:“这儿是医院,可不是
月套房”
艾笙坦
地说:“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照顾着您我有点不放心”
他三十多岁的人却被小十岁的
子担心,苏应衡顿觉夫纲难振。
苏承源见刺头一样的孙子被个小姑娘怼得没脾气,心情大好,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在艾笙算得上和自己一个战壕,苏承源也不再赶她走了。
说是陪
,但住宿条件却一点也不差。
等老头子睡下,苏应衡和艾笙这才歇在苏承源病房隔壁。
苏应衡奔忙了一整天,很累,但人又极清醒。
艾笙给他热了一杯牛
“喝吧,晚上也没见你吃多少东西”
苏应衡终于感觉到胃里空落落地,一口气喝完。
他
边沾着白色的牛
,艾笙倾身
吻干净。
苏应衡顺势把她揽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馨香,神经渐松。
艾笙指腹在他线条俊美的侧脸上轻抚“你父亲就是在这家医院去世的,所以爷爷不太想住在这里”
苏应衡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父亲去世之后,爷爷看起来并没有过度伤心。可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伤痕掩得再深,也不能痊愈。
苏应衡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有他在,艾笙遇事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惶惑。
她点了点头,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抱着他的脖子眯上眼睛。
苏应衡环着她坐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抱她上
睡觉。
艾笙在陌生环境会择席,但有苏应衡在身边,却一觉睡到天亮。
等她睁开眼睛,旁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洗漱穿戴好,走进苏承源的病房,爷孙两个正在看报纸。
艾笙扫了一眼苏应衡,他眼袋灰青,但精神倒还好。
苏应衡见她一直瞧着自己,还以为她也想看报纸。
跟家里一样,单手环住她握住纸张,把报纸往她那边挪。
长辈还在房间里,两人靠得这么近,艾笙有点窘迫。
偏苏应衡还觉得有趣,把报纸立起来一些,挡住两人的脸,垂头亲了一下艾笙的额头。
艾笙被刺
得不轻,脸上爆红。
苏承源轻咳了一声“走吧,先去吃饭”过一会儿就该背上各种仪器了。
他硬气惯了,也不要人伺候,自己穿上鞋往门外走。
走出两三米远,又扭头教训苏应衡“臭小子,在我面前别
手
脚”
苏应衡看着天花板当没听见。
艾笙咬牙用手肘在他腹上拐了一记。
他也不恼,牵着她的手说:“走吧”
艾笙挣扎着,警告道:“爷爷都说了,不许
手
脚”
苏应衡挑眉“老爷子难道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
艾笙哑口无言。
吃过早饭,苏承源身上又开始绑上各种检测仪器。
苏应衡被他赶去上班,艾笙倒留了下来。
苏承源生病的消息到底瞒不住,探病的人一**地来。
除了几个老友,其余的人一概不见。
即使很多人失望而归,艾笙也紧守着房门,绝不放闲杂人等进来打扰老爷子修养。
门外有戴叔和蔡姨招呼,艾笙也不担心。苏家永远不怕得罪人。
饶是这样,苏承源的老战友也不少。
艾笙看得出来,他和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辈说起话来,目光烁亮,似乎还是当初兵戈铁马的时代。
一个小时过去了,苏承源越说越兴奋,艾笙提醒:“爷爷,该吃药了”
其他几人立刻识趣地说:“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老苏,我们这就走了,别打扰你休息”
苏承源急了“你们要丢下自己的老战友吗?”
温庆山苦笑着朝艾笙求助。
艾笙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爷爷,我帮您申请一个微信号好了,大家在一个群里多远都能说话。您休息好了,随时都能聊天”
苏承源一听立刻,觉得可取。让艾笙教他微信怎么用,又指着几位军界老将:“你也帮他们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