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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时才小寒,要过两才是大寒意,但堤坝已垮,简直是笑话,去年主持修堤的官员全部该死。

 她怒气攻心便动了胎气,强撑着处理完政事,再回养心殿,便陷入半昏,而这时,太医和稳婆却尚未赶到。

 龙天宙果断地对贴身太监道:“去含凉殿请方才那几位贵客速至养心殿。”

 然后他快步进入内室,却被几名老宫女拦住:“参见——”

 “少啰嗦。”他还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进——不能见!里面躺着的是他娘子、她肚里怀的是他的孩子,他要是没资格进去关心,谁才有资格?

 他本也不是那么守规矩的人,是女皇喜欢这样,他才顺着她,如今大祸临头了,谁管那些无聊忌讳?

 见那些宫女还想再拦,他手一挥,几道烟便让她们睡个过瘾,而后他大步进入内室,只见龙了,女皇半身是血,明黄的龙袍被染得红,让她一张小脸衬得如雪苍白。

 他心一揪,说不出的疼痛与怜惜弥漫全身。

 “歌月…”他走过去,轻轻地扶起她柔若无骨的身子。

 她眼睫颤抖着,似乎正与死神进行烈抗争,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双眼,目光却蒙。

 又过了一阵子,她才捉回残存的理智,同时定定看向他。“王夫…”

 他嘴角轻扯,给了她一抹极之温暖又温柔的笑。

 依稀间,她似乎见到金突破乌云,从天中洒下万点金芒,随着金光闪过,冬雪尽融,绿意布满天地,那是的生机,也是一种生之趣味。

 真好看,她忍不住心跳擂鼓,想不到这辈子有一个人可以为她笑得如此动人心魄,她…值了,真的值了。

 这一刻,皇位、天下、一切的一切都远离了她,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人——龙天宙,她的驸马、她的王夫、她的…爱人。

 是了,她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妥协、为他软、为他…她想倘使此刻,他和文若兰的位置互调,她还舍得为封家天下而杀他吗?

 心瞬间化了,答案不言可喻。不舍的,她不会舍得他死,为了他,她一定会变成一个昏君,一切只为他——

 “王夫,若朕…朕现在便下召,若生下的是皇儿即刻立为太子,一旦朕有万一,太子即位,王夫摄国,等待太子年满——”

 “哪一个?”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她愣了会儿,依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夫在说什么?”

 “宝儿诊出你怀的是双生子,所以我问你,想立哪一个做太子?”

 “啊?”她从没想过自己怀的是双生子,太医也没提过,真是…一庸医!

 太医署真是养了一没用的米虫,气死她了。

 “放心吧!你不用这么快拟遗召,我将他们全召进宫了,正在含凉殿里,我已请人去宣,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你不会有事的。”

 她不苦笑,之前他同她提起预言一事,她还觉得他想得太多,不意…只能说,她招了一个拥有鬼神之能的王夫。

 不过双生子啊…唉,这可是个大麻烦,按祖宗家法,这皇位是立嫡立长,但如今,两个都是嫡子,出生时间又相差无几,长幼之分几乎等于无,兄弟俩难免互相比较,若再让有心人挑拔,十八年后,再上演一场宫戏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无子烦,有子更烦!

 这一刻,她已经忘了生死遗言,满脑子都是朝政大事,还有未来储君继位问题。

 做父母的哪个愿意见到子女手足相残,这事一定要将它早早扼杀。

 所以两个皇子一出现,就要妥善教养,她开始回想朝堂里有哪个大臣可堪大任。丞相?老好人一个,专会和稀,不行。礼部尚书?食古不化、老顽固,不行。秦大学士?学问是好,野心太大,不行。魏御史?品正直但太刚易折,不行…

 唉唉唉,大晋是不是要亡国了,怎么她把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想了一遍,没一个可堪大任的?

 龙天宙好笑地看着她时喜时忧、又惊又愤的神情,一颗悬到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只要她有精神想那些无聊小事,再加上她刚强的意念,自然有办法活下来,最怕是她自己都没了信心,那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她还是骄傲才好,他看了才习惯、才顺眼。

 事事以男人为天的女人或许很多人喜爱,但那不是他喜欢的,她才是。

 夫之间那点小事啊…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是永远也看不透的。

 不多时,龙天洪等人全数到了养心殿,房宝儿一入寝宫,见女皇陛下这模样,双眉微微一顿,顾不得行礼,立刻上前为她把脉。

 同时,命令一道道出口。“二哥,我需要很多热水和白布。”

 “我立刻让人准备。”

 “另外——”她话到一半,忽被外头一阵哄吵声打断了。

 原来太医们和稳婆接到陛下动了胎气的消息,匆匆赶来,却被龙天宙的人挡在外头,双方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

 龙天宙很火,他是不爱管事,不代表他没权管事,提供。至少他还是后宫正主,这群人当他死了吗?敢在他的地盘上吵,活腻了!

 “三妹夫、四弟,可否麻烦二位让外头那络人闭嘴,见血也无所谓,本宫不太乎那些忌。”

 “知道了,二哥。”龙天荒带着花泪痕一起出去。他心里默默为那群不开眼的家伙祈祷,但愿他们早死早超生,因为倘若死不成,又让龙天宙记上了,才真是生死两难。

 然后,不管房宝儿要什么东西,龙天宙都叫别人去准备,自己则在寝宫待上了。

 房宝儿也没赶他,她不是那么食古不化的人,以为男人进产房就是天大的罪过,丈夫担心子很正常,二哥不放心,想在这里顾着,那就留下,有什么了不起?

 反倒是平常老爱喳呼,视礼教如无物的龙天洪颇不自在。

 “二哥,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为什么要回避?躺在那儿的是我娘子,她要生的是我的孩子,值此危急关头,我当然要留下来与她一起,岂有回避之理?”龙天宙平常是很好说话,可他只要认定一件事,便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这是产房,老古人都说男人进产房——”龙天洪还想再劝。

 龙天宙挥手打断他。“老古人都死了,你管那些死人骨头说什么,不如多护持一下你二嫂,我记得你以前炼过一种药,说是能发体力,你二嫂动了胎气,大量失血,身子很虚,我担心她撑不过产子之苦,你那药若有用,就拿出来让她服下,先过此关再说。”

 “呃?”龙天洪愣住了,二哥说了,上躺着的是二嫂,也就是不管她多么讨厌女皇,这人已是二哥认定的女人,大家亲戚做定了,跑也跑不掉。

 啊!真是可恶,二哥怎如此没眼光,天底下好女人这么多,偏偏选只母老虎,真是自找苦吃,连累弟妹也跟着一起受罪…

 气死她了,她决定一辈子讨厌二嫂。

 “你发什么呆?”龙天宙在她额上轻弹一下“我问你的药呢?究竟行不行?”

 龙天洪嘟着嘴,不满地抚着额头。“人家寻药是专门炼来给男人吃的,女人…我可不知道吃了会怎么样。”

 龙天宙懂了,她炼的是一种特殊的药,发体来来行闺房之乐…真是无聊。

 “三姐,那药可以让我看一下吗?”房宝儿突然开口。

 “啊?”龙天洪大吃一惊,可还是手到怀里掏药。“宝儿,这真是给男人吃的,女人吃不好吧?”

 房宝儿接过丹药,凑近鼻端一闻“百年老参、鹿茸、豹胎…全是大补之物,可用。”说着便了两颗进女皇嘴里。

 不多时,她苍白的脸像染上了胭脂,汗珠也冒了出来。

 “热…朕好热…”

 龙天宙担忧的目光转向房宝儿。

 “此乃血行加速,二哥不必担心,彤药正在发二嫂的精神和体力,令二嫂能撑过生子之痛,但过后仔细调养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其间最好保持心情平和,勿大悲大喜,若能再时间练养生功,则年至古稀不成问题,但若调养不好,则有损寿元。二哥切记,不要让二嫂任,亏空了自己的身子。”房宝儿解释道。

 “知道了,多谢弟妹。”龙天宙颔首,记下了一切叮嘱。

 龙天洪则错愕得掉了下巴,药也能有此用途?真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重习丹药。

 房宝儿见所有什物准备完毕,女皇的身子也准备好了,便喊着龙天洪。“三姐,二嫂胎位有些不正,我须为她校正,方能顺产,其间烦你运功护住她的心脉,以免二嫂体力耗损过大,撑不到生下三个孩子。”

 “三…三个…”龙天宙始终平静的表情终于崩溃了。

 “抱歉,二哥,我为二嫂检查时,她怀孕的日子太短,我只能查出她腹内不止一个胎儿,便以为是双生子,但方才检查,却发现一个心间,所以二嫂怀的应是三子才对。”这才是房宝儿冒险用丹药的主因:要生三个孩子,得有足够的力气才行。

 事到如今,还能不生吗?瓜势必蒂落,龙天宙朝房宝儿一拱手。“一切烦劳弟妹了。”

 “二哥放心,二嫂虽动了胎气,但她身子一向很好,所以我有把握让母子平安健康,绝不令二哥有所遗憾。”话落,她开始为女皇校正胎位,而龙天洪则开始运功护住女皇的心脉。

 随着时刻流逝,她疼得把嘴都咬破了,可第一个孩子尚未落地,房宝儿的话她听见了,一想到这种痛苦要连熬三次,简直是死的心思都有了。

 为什么会是三个?皇族中,从未听过有人产下多子啊?难道是老天在惩罚她,当初为了要孩子,不惜天天对龙天宙下药的结果?

 那么她保证,从今而后,除非他自愿,否则她再不贪鱼水之了,喔…可恶!痛死她了!为何如此疼痛?房宝儿既称神医,莫非没有办法帮她止痛?

 她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忽地,一记啼哭声响彻云霄。

 这是什么东西?吵死了…她已经疼到快失去了意识。

 倒是龙天宙看见第一个孩子落地,激动得全身颤抖。

 “弟妹,这脐带…能由我来剪吗?”他的孩子,他亲眼看着出生的宝贝…

 从没有哪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圆满了,不再因为出身而有所缺憾。

 “当然。”房宝儿将剪刀递给他。

 龙天宙亲手剪断孩子的脐带,拿白布稍微擦拭一下婴儿身上的血,便将孩子抱在怀中,送到女皇面前。

 “歌月,你瞧,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你最想要,未来可以承继大统的皇子。歌月…谢谢你,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听见他的声音,原来迷糊的神智突然起了一阵清明,他温柔的语调让她的心霎时充满了温暖。

 她突然想哭,自己以前对他这么坏,他却待她如珍似宝…她发誓,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待他好,绝不辜负他这一片怜惜之情。

 而后,她的神智渐渐清楚,猛然想起自己正在生产,那他…男人怎么可以进产房?

 “啊!”她尖叫。“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太好了,第二个孩子出来了!”同时,房宝儿欣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哥,你还要剪脐带吗?”

 “当然。”龙天宙先把怀中的婴儿交给一旁侍候的宫女,让她先帮皇长子清洗一下,接着又跑去剪脐带了。

 女皇只觉自己快疯了。为什么龙家人会允许王夫进产房?剪脐带?房宝儿还问得这么理所当然,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礼教?什么叫规矩?

 啊!所以说她跟龙家人不合嘛!这些人都是疯子,她如此正常,怎么跟疯子合得起来?

 生气、愤怒…千般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难堪相涨满口的情绪,她真是…可以的话,她真想一晕了事。

 可是…

 “二哥,第三个了,快来剪脐带。”房宝儿喊。

 “太好了,终于全部生下了,歌月…咦?歌月,你没事吧?”她怎么闭上眼睛了?龙天宙急喊房宝儿。“弟妹,你快看一下歌月,她到底怎么了?”

 房宝儿诊了一下女皇的脉,松了口气。“没事,太累了睡着而已。我去开几贴补气的药,等女皇睡醒,让她喝下,对身体有好处。”

 闻言,龙天宙和龙天洪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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