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慕连非鹰用手背抹了抹脸上迸
的血丝,跟着将长刀一拔,正想教训一下帝罗冬怀,却没想到这个他以为
情刚烈、又不怕惹他生气,活像一心求死、甚至有可能在面对他的长刀时昂首
地等着他下刀的女人,听见长刀出鞘时却发出了惊人的尖叫声──
“啊──”帝罗冬怀脸色一变,跟着便闪身想逃。
只是她才往前爬没几步,慕连非鹰已经跨步向前,一脚踩住她的长发。
老实说,对于帝罗冬怀的反应,慕连非鹰一直都有些意外。
“还以为妳视死如归,结果逃得比荒漠里的蝼蚁爬虫还快。”冷声迸发,慕连非鹰将长刀指向了帝罗冬怀“既然断崖都敢跳,就别躲我这一刀。”
比起一辈子当俘虏,不如让他砍一刀,直接香消玉殒还痛快干脆点不是?
“谁跳崖了?我是想从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身边逃开,不管是你们灭我帝罗时、还是现在!”帝罗冬怀护着自己的长发,忙着伸手想扯回来,免得想跑又跑不掉。
她很惜命的,只要有机会,她就会逃才不想当个傻子任人玩
,或是让人砍。
“不是跳崖,难不成妳是失足跌落?”冷声一哼,慕连非鹰
出带冰的笑音。瞧瞧她现下这副急于逃命的模样,确实不像一心寻死的人。
难道他看走眼了吗?
“就是失足!”帝罗冬怀再度迸开尖叫“你放开我的头发!”
慕连非鹰依然不为所动,仅是挑眉咧
冷笑“那断崖足有两人高,一旁连半
草也没,若想拿失足当借口,除非妳是个瞎子…”
语音突地一顿,慕连非鹰瞪了瞪眼,往帝罗冬怀瞧去。
他看不见她的眼,因为她一直闭着眼睛。
先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刚救了她时,他只当她是心一横就跳了崖,所以没敢睁开眼睛往下看;而晚上回房看见她闭着眼,只当她是成为俘虏所以同他呕气,因此来个眼不见为净,但是…
他是不是该死地弄错了什么?
想想帝罗冬怀再怎么没脑子,也不该在逃走时逃得跌跌撞撞、四处留痕,甚至没注意到油罐而踢倒。
可若她是个盲人,那么不论她是往断崖跑、还是往岩漠逃,一切的情况都会变得合情合理。
正因为看不见,公主必然下意识以听觉做判断,避开喧闹的宴会场地,专挑既安静、人又少的地方走,所以…她就这么误打误撞地闯入岩漠,那也是自然。
拧紧眉心,慕连非鹰看看帝罗冬怀,终于明白先前那些毫无逻辑的情况究竟所为何来。
可当他明白原由后,他却忍不住想迸出一声长叹。
这女人着实搞不清状况,既然眼盲,那么她能够平安逃走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甚至可说是毫无成功的可能
,为什么她还不死心?
松了脚,任由帝罗冬怀拉回自己的一头长发,慕连非鹰半跪在她身旁,将一得了空档便想逃走的她一把扯住,然后抓起她的手腕,往她挣脱长炼的伤口瞧去。
只见她纤白的手腕上,正裹着一圈圈很明显地自她衣裙上撕下的布条。
如今那布条已
满了她的鲜血,甚至还有些血迹蔓延至她的臂弯上。
“你放开我!”帝罗冬怀摸不透这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但她很清楚,被当成俘虏可没什么好下场。
“闭嘴!”慕连非鹰掀开止血的布条,原是想检视她的伤势,没想到
面而来的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这味道、这气息,他上战场时虽是闻惯了,但是眼见原本白
纤巧的一双手腕,如今已被铁环刮出伤来,而且还是皮破血
,想必对于帝罗冬怀这公主来说应该相当不好受。
亏她居然能够忍到现在还没尖叫昏倒,甚至还用这双带伤的手臂攻击他。
“妳倒真是铁了心。”确定只是皮
伤后,慕连非鹰如公主所愿地放开了她,看着她慌乱地往后退去,他迸出了淡淡的嘲弄声:“妳没想过身为瞎子的妳,根本不可能成功逃走吗?”
对于她这个异于常人的举动,慕连非鹰实在很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成不成功,是看做与不做。”帝罗冬怀听着面前的低沉嗓音,忍不住瑟缩起身子,继续往后退。
她并不怕他,但却不怎么想靠近他,总觉得自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教人很难漠视他的存在。
许是因为眼盲之故,她对于周遭的人事物,感觉总比一般人敏锐,因此她很信赖自己的直觉,那就是──跟这男人太接近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抓了我,我就会听你的!”帝罗冬怀板起脸,带柔的嗓音虽然听不出几分魄力,甚至还带点娇柔味,可她依然努力申张着自己的想法。“我没你想得那般认命,只要我活着一天,会逃到成功为止,我绝不会因为灭族就陪葬,也不会乖乖等着你拿刀砍我!”
听着这番自纤巧身躯里发出来的宣言,慕连非鹰不由得对她稍有改观。
他见多了委身于命运的女人,对于这样坚持自由的姑娘,倒是鲜少碰过。
“虽然眼盲,但只要我决定了,别说看不见,就算没手没脚,也会想办法做到!总之你别想束缚我!”帝罗冬怀紧紧握住身边的小石头,边说边摆出戒备的姿态,彷佛只要慕连非鹰稍有动静,她就会丢石反击。
在她的想法里,做不到的话,死了也是命,但至少她努力过了,不用
夜哀叹着自己什么都没试过,就得随着命运的洪
被冲刷而去。
所以…她说什么也要反抗到底!
“看来,玉濂说得倒是没错。”居高临下地盯着帝罗冬怀的脸庞,虽然看不见她的双眼,但是慕连非鹰依然可以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警戒气息。
看来,这公主不只是
情刚烈,而且还一点都不认命,这个性…甚至可以说与他相当类似。
不管想要什么,都会使劲去争取,再三地尝试,而不是一遇上挫折便全盘放弃。
甚至,她与他一样相当看重自己的性命。
毕竟活着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和希望,若是把命丢了,那就什么也没得说了。
很好,看来这帝罗公主比他所想的有趣许多,也怪不得她能够名闻北槐,原来不只是因为貌美,还有这副刚烈脾气和果敢的
子。
后若将她带在身边,应当是不会感到无聊的,只不过…
就像他的议事长檀玉濂所说的,哪天她真的逃出去了,一定会带领帝罗遗民东山再起,想复兴帝罗族。
因此就算他对于帝罗冬怀这
情颇为欣赏,但要是让主张杀掉公主以绝后患的檀玉濂知道她有这种硬脾气的话,檀玉濂一定会更想除掉帝罗冬怀。
“真是难题”
了
眉心,慕连非鹰彷佛又听见檀玉濂在他耳边叮嘱一定要杀掉公主的谏言。
这他能够理解,再怎么说,他都是帝罗冬怀灭族的仇人,
后若她不想放弃希望、想复兴帝罗族,都是很正常的,今天立场对调,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而且,倘若帝罗冬怀真能办到,恐怕他还会更佩服她,毕竟她不会打仗又眼盲,是个十成十的弱女子。
所以,这实在是有些矛盾。
打量着眼前边戒备、边往后慢慢退去的帝罗冬怀,慕连非鹰的心头有了小小的挣扎。
他难得会欣赏一个女人。这不但是破天荒头一遭,而且说不定一辈子就仅只这么一次。
他真要依照檀玉濂的建议,杀了这个有可能在
后的将来危害他们华京族大业的帝罗冬怀吗?
或是,暂且找个好理由,免了划在她颈子上的这一刀,让她有机会活下去,让他瞧瞧她能努力到什么程度?
很显然地,他连问都不消问就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的手,早已无意识地收刀入鞘。
“起来。”慕连非鹰弯身往帝罗冬怀伸手。
“你想干什么?”帝罗冬怀很快地拾起石子往声源处丢去。
“带妳回去。”慕连非鹰轻松地闪过她的攻击,跟着便将她拦
一抱,箝制在臂弯里。
“放手!”帝罗冬怀死命地挣扎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逃开他的,她绝对不要回去!
“闭嘴!”慕连非鹰二话不说便将帝罗冬怀抛上马背,自己也跃了上去。
“不要!”帝罗冬怀拔声尖叫起来。
“随妳。”他懒得跟她争论,现在还是尽早找个好理由说服檀玉濂,说他想留下帝罗冬怀一条小命比较实际。
只是,究竟该怎么安置她才妥当?
一个不会让她失去性命、落旁人口实,又能够瞧着她烈火脾气的好身分…
族长打算让帝罗公主当侍妾?
蓦地,律景鸠罗的问句突然窜入慕连非鹰脑海里。
昨夜他赶着休息,没对这事多响应,仅是随便敷衍了几句,但如今,在见识过帝罗冬怀的脾
后,他却不由得认真考虑起将公主纳为侍妾的决定。
或许这主意也不错,毕竟有个如此刚烈
子的娘亲,想必生下来的后代也会是果敢坚毅的孩子。而且,檀玉濂似乎也对这个处置方法感到相当认同。
低头瞟了眼还在怀里不停晃动、怎么也不肯安静下来的帝罗冬怀,慕连非鹰不由得扯开
角,迸出鲜少显
又意味深远的笑容…
天色方明。
将帝罗冬怀带回了房里,
眠整夜的慕连非鹰没再惦着想睡觉,而是将帝罗冬怀往
上一推,跟着提来药箱与烈酒往
边一搁,然后将她的手腕扯过,大刀阔斧地手腕一转,便将她的半边衣袖给撕了下来。
“啊…你干什么?你这
魔!”帝罗冬怀知道华京族的族长向来都将俘虏到的敌国公主纳为侍妾,只是没想到慕连非鹰居然选在她双腕染伤的时候想侵犯她。
“闭嘴。”慕连非鹰打从遇上帝罗冬怀后,就好像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他倾身往前,顺手将扯下的衣袖往帝罗冬怀脸上一缚,
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帝罗冬怀气愤地发出抗议声,正想用另一只没受制于慕连非鹰的手扯开衣袖,没料到他却快手快脚地扯落她手腕上的染血布条,跟着提起烈酒就往她的伤口上倒!
“呜…”这回帝罗冬怀没再抗争,却是痛得连眼泪都要掉出来。
来不及扯开嘴中衣袖的五指,如今只能使劲揪住
上的长
垫被,在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同时,也盼着能让腕上的刺痛感减轻几分。
痛死人了!原来慕连非鹰竟然是个会
待俘虏的浑蛋!
“妳最好别扯掉袖子,免得痛到连舌头都咬断。”慕连非鹰淡然迸声,没再多看她痛到纠结的精致五官,仅是将酒擦干,径自把止血的粉往伤口上倒。
“呜呜呜…”帝罗冬怀痛得只想狠狠往慕连非鹰打去。
可同时,手腕上的疼痛却又令她想护住自己的手,抱着在
上打滚一番。
好疼!昨夜她逃走时还没感觉这么痛,但慕连非鹰替她上药时,却比她受伤时更痛,这男人是给她上药还是下毒呀?
“别动。”耳边的噪音少了点,让慕连非鹰终于能够换句话说。
其实像帝罗冬怀手上的这种皮
伤,对于他们这些常上战场的大男人来说,实在是不痛不
的小伤口,因此也用不着请族里的术士来医治,自己处理就成了。
不过对于帝罗冬怀这个皮肤娇弱柔细的女人来说,想必这伤已经足以令她痛到死去活来了。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慢慢替她治伤,听她吵个没完,不如速战速决,干脆利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