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天晚上林蔚蓝打工结束后,在左右护法的簇拥之下离开了咖啡店。
她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个路灯比较暗淡、入夜后人迹罕见的公园,基于安全的考虑,有人陪着要比她一个人走来得安心些,林蔚蓝真的很感谢他们总是愿意陪着她直到打工结束,然后送她回家。
大家慢慢混得更熟悉了之后,林蔚蓝发现林予律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说对她一见钟情,甚至放话说这个学期结束若是把不到她的话,就要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剃光,明明说了这么重的誓言,他却一点都不显得急迫,每天跟她暧昧来、暧昧去的,只敢在言语或肢体动作上占她一些小便宜。
她并不是在期待林予律对她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而是她认为恋爱好像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其中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重点,那就是他们总是三人行。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放学后在她打工的店里,杨东普跟林予律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就算没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是黏得紧紧的吧?
这两个家伙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也从杨东普口中得知他做惹人嫌背后灵的苦衷,也能体谅林予律所处的世界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对恋人(或正要变成恋人的人)来说,旁边经常黏着一个第三者,感觉总有点说不过去。
她并不是因为讨厌杨东普才这样想的,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喜欢上林予律,最应该抗议的应该就是这一点吧?
想到这里,林蔚蓝不
又烦恼了起来。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高中女生,当然会渴望恋爱的感觉。
林予律真的对她很好,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开始享受那种和他搞暧昧的感觉,常常因为他不经意的小动作而脸红心跳不已。
当初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喜欢上林予律的理由,现在轻易地就被自己给推翻了——
林予律的长相就是她最喜欢的那一型,如同当初林予律说要追她的时候讲的那句话,他也是她的菜。
她现在已经不会觉得林予律跟她国中时暗恋的那个人很相像了。
就算脸型外貌是相似的,这两个人的个性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温和木讷的乖宝宝模范生,一个却是爱笑、爱闹,却意外专情的黑道世家太子爷,光是给人的感觉就差很多。
国中时她会喜欢上那个人,全都是因为他功课好,长得也帅,是学校里首屈一指的人气王,她就跟大部分青春期渴望恋爱的小女生一样,容易被这样子的风云人物给吸引,然后因为得不到,过度将他的形象给美化,好让自己能留存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仔细想想,那个人留给她的印象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憧憬,他大部分的特质甚至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她只跟他在国一时同班过一年而已,期间并没有深
的机会,分班之后在校园内甚至连交谈都没有过。
与其怀念一个这样的对象,眼前这个常害她脸红心跳的家伙,才是真正有机会让她品尝恋爱滋味的人吧!
“欸,你明天没有班对不对?”林予律听了杨东普的建议,想约林蔚蓝去看场电影。
昨天才刚考完第二次段考,感觉需要一些娱乐活动来纡解一下过去一周准备试考的紧张情绪,昨天和今天班上都有同学在揪团一起去唱KTV,可是都没有人敢来约他们就是了。
小美人在班上本来就是个独行侠,除了他总是厚着脸皮黏过去之外,没有其他要好的同学,被他黏上之后,就更不可能有人敢约她一起出去黑皮了,所以他们得自立自强些,自个儿去找乐子。
“嗯。”林蔚蓝点点头。
她一周只排三个晚上的班,店里还有另外一位一起配合的晚班工读生,因为她是新来的,通常都是对方挑完日子之后,剩下来的班才是她的。
“找个时间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林予律看了杨东普一眼,然后补充了这么一句:“就我们两个。”
距离学期末只剩下一个月左右,他得抓紧时间好好赶一下进度才行,如果到时候还是无法得到小美人的心,他就得理一个大光头到学校去见人了。
“啊?”林蔚蓝也立刻看了杨东普一眼。
林予律故意加了这么一句,当然就是不想让杨东普跟去,可是这样会不会有点伤人?
她虽然觉得一直都是三个人在一起有点瞎,可是这并不是杨东普可以选择的,他有责任在身,必须时时刻刻跟着林予律啊!
“没关系啦!你们用不着顾虑我,我坐远一点一或是在外面等都可以的。”杨东普摸摸头哈哈一笑。
最近堂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如果有任何需要特别警戒的状况,应该会有人通知他,并且暗中警戒的。
“这样不太好吧?”
“阿普,我会跟老爸说一声的。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黏着我吧?”不管彼此之间再怎么
,谈情说爱的时候旁边有人盯着,感觉就是怪怪的。
再加上小美人还没完全接受他的心意,万一正式告白又被她给打
的话,那种丢脸的样子他可不想再被人一五一十地转播出去啊!
阿普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够牢靠,之前夸口说要理光头的事情,就是他不小心讲出去的。
“老大!”杨东普突然低唤一声。
他的视力极佳,就算是在夜里,也能看清楚远方的各种动静。
“前方有可疑的人影,好像是个喝醉的大叔…”林予律和他对看了一眼,两个人立刻从林蔚蓝的身旁窜到她面前去,气氛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个公园之前发生过好几次喝醉的
汉袭击夜归妇女的事件,警察特地在公园旁的人行道上设置了巡逻箱,希望能抑制犯罪的再发生率。
就是因为这条夜路极不安全,所以他们才每次都在咖啡店待到打烊,然后护送林蔚蓝平安回家。
那个醉汉摇摇晃晃地前进着,直到走到近处那座模糊的路灯下之后——
林蔚蓝突然叫唤了一声。
“爸!”林予律惊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那是你爸?”
就是那个把家产给败光,害得他的小美人必须过苦日子的罪魁祸首吗?
“难不成我还会认错自己的爸爸吗?”林蔚蓝瞪了他一眼,从他身后闪身出来,往前
了过去。
“爸,你是不是又喝醉了?”林益全一整个下午都抱着酒瓶,醉醺醺的他一见到女儿走过来就问她身上有没有钱。
他刚刚接到朋友的电话,又有麻将桌三缺一在召唤他了。
林蔚蓝今晚刚好发薪水,身上有好几千块,不过那是她辛辛苦苦工作赚来的钱,可不愿意让她爸爸拿去赌博。
见女儿不愿意把钱包拿出来,林益全不顾女儿身边还有同学在场,硬是抢过女儿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到地上去,翻找着钱包的踪迹。
“可恶!你在干嘛?”林予律冲过去一把扯住了那家伙的领口。
就算他是小美人的亲爸爸,也不可以像强盗一样吧?
“你是什么东西?快放开我!”
“喂!你已经烂到要抢女儿赚来的辛苦钱去赌博吗?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别这样…快点放开我爸!”林蔚蓝立刻上前去拉开了林予律的手。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轮不到外人来
嘴,她尤其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幕。
林益全再次蹲下去翻找着女儿的钱包,找到之后
出钱包里面的几张百元纸钞,然后把钱包往地上一扔,怒道:“只有这些吗?”
“爸!拜托你不要再跟那些坏朋友来往,他们一直在害你,不要再跟他们一起赌钱了好不好?”林蔚蓝不敢在钱包里放太多钱,和妈妈一样只放一些小钞和零钱在里面,因为爸爸总是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钱,要是找不到的话怒气会转往她们身上来的。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林益全指着女儿破口大骂:“别学你妈一样,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跟男人鬼混,快点回去,给我洁身自爱点!”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美人,不是我要故意批评你爸,他真的太夸张了,竟然连女儿辛苦打H赚来的钱也好意思抢去花用~~”林予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如果她刚刚没有拦阻他的话,搞不好他会冲动地狠狠揍那个老头一顿也说不定。
林蔚蓝没说什么,只是蹲下去收拾着地上那些散
的物品,杨东普则是走到一旁去替她捡起了钱包。
“啊咧?”杨东普看着敞开的钱包夹层里的照片,发出了一声惊呼:“老大,你什么时候跟蔚蓝一起拍过照啊?”
听到他的问题后,林蔚蓝面色惊慌地冲过去想要把钱包给抢过来,但是林予律立刻吼道:“阿普,给我!”当林蔚蓝冲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杨东普正好将她的钱包抛掷出去,顺利地落在
林予律的手里。“这不是我。”林予律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
照片里的男孩笑笑地看着镜头,林蔚蓝也腼观地笑着,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运动服,头上还绑着红色的头带,似乎是在运动会的时候拍的。
那个人跟他长得还满像的,难怪阿普会认错。
但他是上高中后才认识林蔚蓝的,照片里的男孩女孩看起来则是国中生的模样。
“小美人,他是谁?”林予律抬起视线看向正掉转方向往自己这边跑来、打算抢回钱包的林蔚蓝,心头突然浮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还我!”林予律非常听话地将钱包还给她,不过却是在他将那张照片
出来之后。
“把照片还来!”林蔚蓝急了,她一直珍藏着那张照片,因为那是她跟那个人之间唯一的纪念品。
时间是国一那年的校庆运动会,他和她被同学推选去跑四千公尺接力赛,照片里其实一共有五个人,照相时她刻意挤到他的旁边,然后洗照片的时候放大尺寸,截取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的合照。
“你不说,我就不还你!”两人你来我往地抢了几回,偏偏手短的林蔚蓝就是无法抢回那张照片。
见她一副紧张万分的模样,林予律的醋意整个翻腾起来,噗嗤噗嗤地冒着酸涩的泡泡:“他到底是谁?”
“你管不着,快点还来啦!”
林予律伸直了手,因为身高差距的关系,就算她跳起来还是抢不到他手中的照片,她愈是着急,他就愈不想还她。
“快说!他到底是谁?”
“跟你无关,快点把照片还我好不好?”林蔚蓝在店里站了一整晚已经很疲惫了,跳没几下就没力气了,她突然停止了动作,埋怨的目光直直地瞪视着他。
她愈是不肯讲,林予律就愈好奇。
他威胁道:“你以为你不讲我就查不出来吗?快告诉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他早晚会查出那个家伙是谁。
对方的脸长得跟他这样神似,回去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会去
问他老爸当年有没有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偷生儿子!
林予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吼她了,林蔚蓝先是吓了一跳,之后反倒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再不还我的话,以后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拒绝我的原因?”林予律并不是笨蛋,小美人把她跟那个男生的合照摆在钱包的夹层里天天携带,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男生一定是她喜欢的人。
“他是你以前的恋人?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林蔚蓝并不想回应这些问题,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缓缓吐了口气,低喃着:“不还就算了。”她说的“算了”,认真的程度绝对跟他的不一样。
不
而散的那一晚之后,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直到上学期结束的那一天为止,除了必要的对话之外,林蔚蓝真的再也没有给林予律好脸色看过。
不管杨东普怎么居中打着圆场,林蔚蓝都不理会,之前那段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感情,突然硬生生就终止了。
林予律没多久就查出那个男孩曾经跟林蔚蓝同班过一年,但他们两个人之间啥都没有,并不是他想象的恋人关系。
可是那家伙的家世背景超优,不仅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就连成绩啊、运动神经啊,甚至是在学校里的人气都好得令人嫉妒,活
就是个骑着白马从童话世界走出来的王子。
这一点让林予律嫉妒极了。
跟他长了一张那么相似的脸,家世背景和其他的条件都比他好许多倍,他能不嫉妒吗?
最可恶的是,小美人很明显是在暗恋那个人,才会天天把照片带在身边。
一想到她很有可能每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林予律就很难控制那股想要暴走的情绪。
他老爸看到他拿回去的那张照片后,指着堂里供奉的关老爷发誓,在体虚的老婆过世之前,一次也没碰过其他的女人,不可能生得出一个跟他一样年纪的私生子。
老婆过世之后,林宏奇虽然开始
连花丛间,不过他是在结扎之后才开始花天酒地的,他板着脸向儿子保证,绝对不会有私生子疑云发生在他们家。
那天过后,见林蔚蓝如此积极地实行不理会他的政策,林予律厚着脸皮去求和了好几次,无奈林蔚蓝就是不肯消气,搞得林予律也气恼了起来。
过去那段他们和平相处的时间里,明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却一直透过他想着别的男人,这一点他真的无法原谅。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当他查出那个人是谁之后也把照片还给她了,哪里晓得她却一直拿乔,板着脸怎么样都不肯理人,要不然就是用那种会惹怒人的客套态度来应付他,她明明知道他很讨厌那样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高一上学期结束的那一天,每个一进教室的同学都在瞬间瞪大了双眼,看着教室后方那个理了大光头的人。
气氛很是诡异,每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但是却没有人敢笑出来。
林予律实现了他的赌约。
那一天之后,林予律再也没有跟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小美人说过半句话。
然后寒假过去了,新的学期开始。林予律那颗长了一、两公分的刺猬头依然是大家注目的焦点,不过班上的同学还是没有人胆敢取笑他就是了。
林蔚蓝在班上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独行侠,像是幽灵一般完全没有存在感,没有同学敢跟她讲话——幸好,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因为经常有人逮到林予律偷偷看着林蔚蓝的瞬间,大家都看得出来林老大根本就没有死心,只是口头上不肯承认这一点罢了。
林予律不仅是发型变了,性格也
渐暴躁起来,他在校园里
收了一些小弟,如果有谁做了他看不顺眼的坏事,就会在被通报给学校之前,先被他带着小弟们给狠狠修理一顿,过没多久林予律就变成了他们学校的地下霸主,走上了那条他老爸一直不愿意让他触碰的暗黑道路。
当然,他在学校里鬼混的规模和他老爸的堂口是不能相比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学校里的一股恶势力而已,不过以林予律的背景来看,那些被他修理过的人根本就不敢反抗,也不敢伺机报复,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股恶势力甚至还维持了校园内的秩序呢!
杨东普最近很是烦恼,虽然不能说老大会变成这样都是林蔚蓝害的,但Boss对失恋后突然剃了个大光头,而且性格变得暴躁不已的老大颇有微词,把他叫去问了好几次,他不敢隐瞒,将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原本还以为Boss会迁怒到林蔚蓝身上去,毕竟是同班同学,他忍不住替她担心了起来,幸好Boss只是问问情况如何而已,并没有做任何的处置。
他当然看得出来老大对林蔚蓝还是很在意,这一点他也有报告给Boss知晓,而且他猜测老大会那么甘愿理了个大光头去学校见人,多半是想彻底改变自己在林蔚蓝心目中的形象。
因为不想跟那张照片中的家伙看起来太过神似,改变自己的造型是最快速也最有效的方法。
杨东普私下偷偷去找林蔚蓝谈过好几次,他一直认为林蔚蓝也对老大动心了,不然她不会跟他们在一起鬼混那么久,可是谈判的结果都不尽如意,只要他一提到老大的事情,林蔚蓝就装聋作哑起来,偶尔还会给他脸色看呢!
老大知道后也怒斥着要他别多管闲事,于是这段原本缓慢发展着的恋爱,突然间就画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