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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喂喂喂——”指节在石桌上敲敲,力道已有控制,否则薄薄一张石桌,早给敲居粉末。“聊起来啦你们?!”

 怎样?!两人相谈甚,到达忘我境界了吧?

 他们,他可不。

 把他蒲牢当灯柱,摆看好看?!

 “我们聊的话题枯燥无趣,四龙子不会有兴致。”重点是,也听不懂吧。冰夷很不给面子,脸虽带笑,话,可一点都不甜。

 蒲牢冷冷貌他“你,最好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瞎聊,魟医代的炼丹工作,可以因为聊得太尽兴,就摆一边放给它烂?”口气风凉。

 一经提醒,冰夷才注意时辰。

 确实快迟了,魟医盼咐的“凛华丹”,数个时辰得掀开炉鼎,将炉内热气驱散。

 眼见下一次掀炉时间将至,再闲话家常下去,他就要惹麻烦了。

 “我先赶去药居,凛华丹』出差错,魟医会片了我去测鱼锅。”冰夷神情依然从容,收拾自己碗盘的动作,明显加快。“你们继续吃…或者,红枣姑良要随我一起去药居,我们两人一路上,边走边聊——”

 冰夷提出请。

 “她不去!”独断的拒绝,来自蒲牢。

 “好好好,别瞪我,不拐她去就不拐她去。”冰夷双手做出投降状,心里暗笑,表情装无辜“我本想,掀完炉鼎,再带她去海市逛逛,买些衣裳…”

 红枣身上所穿,是冰夷翻找出来的旧衣,尺寸过大,月要带绕数圈才勉强固定,不过套在她身上仍显松垮,颇有娃儿穿大衣的逗趣样。

 “你快滚吧。”蒲牢皇不客气,用藻团“送”他出门。

 面丢来的食物,冰夷摊掌接住,打算带看路上吃。“谢啦。”

 这一次不走可不成了,丹炉在等着他呢。冰夷摆摆手道别,拂动鱼尾,游出螺屋,赶忙去办正事,留下蒲牢和红枣,两人四目相对。

 “快吃呀。”蒲牢不像冰夷细心,会为她布菜卷鱼片,他直接整盘推到她面前,催促她吃下肚。

 悴,冰夷一走,她的笑容收敛,眸光浅淡了,面对他,就是另一副模样!这女人真是…

 有了冰夷先前的示范,她大抵知道如何搭配材料,自行动手,填肚子。

 她胃口不算太好,加上昨夜睡得不舒坦,手臂和肩颈隐隐作痛,连带咀嚼时,多少带动肌牵扯。

 那微微的酸软,教她难以忽视,确定吃了五分后,便不再进食。

 “吃饭了?吃就走吧。”蒲牢抹抹手,起身。

 走?去哪?

 她的惑眼神,正这么问着。

 蒲牢下巴仰高,垂敛的眸,像睨视人一般,她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他口吻凶凶的,仿佛嗤哼。

 “带你去海市,买衣裳。”

 海市,海底市集。

 原来…海之深处,也有这样的地方。

 眸儿舍不得眨,在眼前绮丽光景上,不断来回。

 忙碌的鱼群,游满海空,仿似过境飞鸟,银亮鱼身正一闪一闪,烁着七彩鳞光。

 鱼群底下,更是采热闹。

 五颜六的珊瑚为棚架,海草是幌子,崎岖多的岩块便是一处铺子,贩售之物更是琳琅满目——

 陆路时常可见的蛆叫或小鱼族繁不及备载。

 当然,一般的吃食和衣着、号称喝下一罐,便能在较鳖眼前隐形的神水、勤劳认真,最适合买回家当鱼奴的清洁小鱼、代步专用的巨大驮虾这儿也有,更有人往返海陆,带回人界出产的维罗绸缎、各式小吃、姑娘首饰,售价令人咋舌,显得乏人乏鱼问津。

 倒是出自海底城民之手,精心织造的捎,生意兴隆。其中,以鼓人所织之峭,泽浑然天成,似晚霞,仿湛洋,若翠叶,不靠繁琐绣功取胜,而是致柔质地,最是上品。

 “给她挑几块布,裁些衣裳。”

 蒲牢打断正鞠躬哈,恭他大驾光临的裁峭店店主滔滔不绝的诌言辞。

 他领红枣入内,将人交给店主,逞自落坐石椅,喝着鱼仆递上的茶沫。

 裁峭店的店主,是只雌青蟹。

 此刻,以精明俏的徐娘模样招呼客人,只是双手持剪的姿态,仍不改蟹鳌本,随她说话之时,手剪喀喀作响,不时夹夹合合。

 “是是是,马上办!马上办!”青蟹店主婀娜步来,月要肤招摇生姿,在红枣面前站定,手一翻,木匣内,各的峭裁成掌心大小,方便客人翻览、挑

 “姑娘喜欢哪种颇的峭?我这店虽小,系齐全,织峭的鼓女手巧心细,每匹峭皆是心血结晶,海市里,我自谦第二,可没鱼敢说是第一。”

 “…都好”红枣没有特别偏好的颜色。

 “绿色。”蒲牢上嘴。

 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一身的绿,得像新牙。

 他对那时的她,记忆太深刻。

 “绿峭好,四龙子好眼光!果然是龙骸城英勇威武、睿智无双的龙主之子,龙骸城有了您,才有今富足安康,我们敬爱您、我们崇拜您——”开口五句不离阿谀,是城民的习惯。

 奉承话完毕,才会进入正题。

 “瞧瞧这匹,软丝如云,虽是绿,由深而浅、光影层叠,有数十种变化,一层峭料是青,两层峭料则变碧绿,三层又是全然不同,衬着姑娘肤白…嗯,好看,真是好看。”店主取来

 一匹绿销,在红枣身上比画,自个儿一逞额首,自吹自擂。

 “就这块,量吧。”蒲牢也觉得合适。

 店主得令,利落为红枣量身。

 “何时能拿?”蒲牢问,随手翻翻峭料木匣。唔,红峭也不错,她先前穿着大红喜服,丝毫不逊于绿裳,鹅黄?没见她穿过,值得挑战…

 “四龙子带姑娘去海市逛一圈,再回来衣裳便完成了。”她的裁峭店,可是出了名的货快又好,屋后一整排八爪鳗女,随时备战,等看开工。

 “好,我晚点来取。”顺手把木匣递给青蟹店长,长指刷地滑过:“上头两手的捎料,也全按她的身形,各来一套。”说完,大方付清货款。

 “谢谢四龙子!”店主眉开眼笑,恭送贵客出门,连串的诌词,麻利得像顺口溜,蒲牢他们走后良久,还能听出店主歌颂看“龙骸城不能没有您~~”,余音缭绕。

 红枣觉得新奇有趣,轻轻笑出声。

 蒲牢莫名其妙,盯看那张淡淡笑脸,因而明耀起来的巴掌小脸。

 “笑什么?”

 她眉眼轻舒,神色轻松,跟在他右手边,缓缓走着,并且好奇张望,对于所见一切感到新鲜。

 “你们这里的人…嗯鱼虾,表达敬意的方式,好直率。”狗腿得那么理所当然,巧妙地融入日常生活的对话之中,在外人耳里听来,有些突兀,有些好笑,但他们似乎颇习惯,而且,熟练。

 “这有什么好笑?听久了只觉得烦。”蒲牢撇撇

 谁喜欢逛起街时,想尝些路边小吃,还得先接受一长串歌功颂德?

 听完,连胃口也没了。

 “乍听之下,虽觉他们太过夸张,可又不让人感到虚情假意,看来,是真心诚意的。”

 瞧,才说完,马上有位驮壳的爷爷,手捧一盘串物,健步如飞,送至蒲牢面前。

 “四龙子,这是我家孙媳妇新创的菜,请您尝尝…”爷爷笑容诌甜,脸上皱纹越发地深,双鳍互

 蒲牢接过,爷爷又殷勤地道:“若有荣幸能获龙子青睐,这新菜将成为我们家的传世之宝,几十代几百代,源源不绝传下去…要是龙子喜欢,不知能否商借龙子威风雄壮、响亮好听、如雷贯耳的好名儿,用来帮新菜取名,给它响当当的美名——”

 “后头的废话,省掉!”蒲牢光看爷爷嘴一张,就知道后头还有更多的馅媚话,等着冒出来。他面目冷狞,恶声阻止。

 这号神情没吓跑爷爷,爷爷乖乖闭嘴,依旧眸亮笑甜,希冀地看着蒲牢,静候龙子品评。

 她轻易能看得出,他们喜欢他。

 即便他长相狠厉,眉不慈目不善,但也只是外在吓人,他们认识的他,并不可惧,才会一个一个,被他吼了,斥了,仍旧积极靠过来。

 他就是那种嗓门很大,却吓不退知他本的人们…

 三字形容,纸老虎。

 蒲牢拿了一串给她,其余两三口便吃个光。

 “不错,是鳗串。”他说给红枣听,让她知道手里串物的食材为何。

 “对对,鱼刺全给挑掉了,蘸上甜酱,烤到焦香,我们想叫它『蒲烧鳗,全名是『蒲牢龙子亲尝,品质保证,烧烫烫热呼呼之美昧烤鳗串』…取龙子威名一字,以兹纪念…”爷爷一脸祈求,嘴里有好多奉承的句子,想忍,又忍不住,痛苦地角微颤。

 “准了准了。”蒲牢大刺刺的,没没忌,不介意名字变成商品。

 标爷爷欢呼一声,连连道谢,赶忙去挂名贩售,奔回巨大沫泡里,沫泡阻隔了海水,里头架起几座烤炉,正烤着数十串的鳗。

 “你…很受爱戴嘛。”她做出结论。

 “嗯?”他回过头。

 “初见外表,以为你应该是凶狠高傲的人,城民见着你,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动辄得咎,触怒了你,实际上,你在他们眼中,是极好相处的主子吗?”她小口咬下鳗串,上濡着褐色酱汁,她伸舌,去酱汁。

 “我哪知道他们眼中,我是怎样的主子?!”这种芝麻小事,他不会浪费精神去思索。

 他现在思索的是…她手里那串鳗,比他方才的,还要好吃是不是?!

 他听见自己咽唾的咕噜声,随她探舌酱,随她张口咬鳗,他喉结起伏,目光恫恫,看她。

 “…你要吃?”她以为他的炙烫眼神,是针对手中那串…蒲烧鳗。

 沾有甜酱的小嘴,微微启合,甜甜的嗓,问着:你要吃?

 吃什么?吃蒲烧鳗?还是,吃她?

 后者竟然比前者…更教他期待?

 蒲烧鳗的滋味,他已经尝过,所以惑力不及她来得大?

 他正要用力点头,并准备倾身上前,去擒获抹满甜酱的红,吃她…

 蓦地,她手中的鳗串到他掌心,红枣拢提宽松的衣摆,从他身旁跑开,他反应不及,回过神时,她已经跑得远远。

 “你要去哪里?!”蒲牢吼吠响亮,在海市里回

 想逃?!

 他转身追去。

 在茫茫大海里,她以为她能逃往哪去?!

 凭她一只小小人类,没靠他的法术,别说是潜水,想在如此深沉的海中毫发无伤,根本不可能!

 一个不小心,兴许就被藏匿暗沟的大鱼怪,一口吃掉了!

 他急于追赶,她脚步却在前方停下。

 原来是要逃,而是看见海市一偶,正进行的一项买卖——

 “快住手!别这样!”

 红枣斥着铺子内的店主,要他停止手边行径。

 店主是只海鱿,鱼首人身,口部一对长须,不住地抖动,此时鱼眼瞪圆,朝她望来的眼神,很是凶恶——不过,差蒲牢一大截,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小姑娘,老子在做生意,要嘛,拿贝币来买,不要就闪边去,别在这里瞎嚷。”

 海鱿男人口音奇特,每说一字,语尾附上吐泡声,啾哆嗽哆地。

 “你明明是在欺负她!”她控诉着。

 红枣所见,是海鱿男人囚一名女子,女子年纪轻轻,面容丽,水汪汪的眼眸,秋水敬,蕴合千言万语,不点朱红,粉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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