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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进入燕府后,封易蕊成为府里的大总管,这些年来,尽管她满心感激,小心翼翼在这大宅求生存,但她还是被骗了。

 从她饥肠辘辘吃进燕家的第一口米水开始,便忙到再也没时间好好休息过,她就明白自己被骗了个彻底!

 “封总管,那南边园子的小院屋顶漏了水,您说该怎么办呢?”

 天才刚了白,封易蕊端起的米水都还没来得及入口,门外就不断传来丫头的喳呼声。

 这周而复始的嘈杂,再加上方才园子里那股动,让封易蕊一肚子没好气。

 对着甫进门的丫鬟翠儿,封易蕊怒目一扫,语气不善说道:“屋顶破了就要修,难不成派你拿着盆儿成天在下头接,就能解决吗?”

 那活像是了几斤炸药似的怒气,登时让原本双眼充满崇拜之情的小丫鬟吓成了木人偶,一动也不敢动。

 恶狠狠瞪了翠儿一眼,许是察觉自己的迁怒,于是封易蕊深一口气,缓了缓臆中澎湃的怒气,讪讪问道:“你这么一路喳呼,究竟是发生什么大事?”

 封易蕊知道自己不该迁怒,毕竟惹怒她的并不是这些和她一样身为下人的丫鬟,但打从一大早得知那个难的郭二小姐,又要堂而皇之入府住下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处于易怒的状态。

 “封…封总管,那南边院子的屋顶,被断了的树枝给砸了个大,所以昨夜儿雨一下,就漏了水。”

 深知封总管要求高、子急,尽管心中惊吓尚未平复,但翠儿还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地急忙解释。

 “屋顶破了,就让阿福带人去修。”

 “可阿福被郭二小姐叫去抬她的行李了。”若非如此,她翠儿跟在封总管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会不晓得有事该怎么处理?

 “那大石呢?”就算没了阿福,总也有大石吧?

 “大石也被喊去照料郭二小姐的马车了。”

 又是她

 这郭二小姐大驾光临,所有府中可用的人手,就全都兜去她那儿了?

 难不成要她这大总管自己爬上去修屋顶?愈想,她的心火愈不打一处来。

 “那就让那该死的破屋顶漏水吧!”她没好气地做出决定。

 她总为了维持燕家该有的富丽堂皇而忙得团团转,可正主儿却一点也不在乎,既然这大宅的主人都不在乎了,那她还瞎心个什么劲!

 她为什么那么歹命,过不得几天安生的日子,好不容易送走田家大小姐,又来了郭家二小姐,这些姑娘们总是这么来来去去,要伺候那些娇贵的小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才会每回她们来,整个燕府都像是打仗似的。

 偏生她这边忙得只剩半条命,可主子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关心这府里混乱的状况。

 想着想着,只见封易蕊脚一旋,一步步踩着盛怒之火,朝燕家书房而去。

 他不给她好日子过,那她也不用太客气!

 “封…封总…管…那屋顶的事儿…”真不用管吗?

 听到翠儿的问题,封易蕊突地回头,原本秀丽细致的五官,已全像是着了火似的怒气蒸腾,吓煞人也。

 “就让它继续漏。”她现在没心思理会那破屋顶。

 反正燕怀柳不在意漏水会损坏屋里昂贵的家具,那她自然更不用在乎。

 她受够了!那该死的男人当真以为那几顿饭,就能骗得她为他卖命一辈子?

 她要去告诉他,休想用那几顿饭就困住她,她…

 她不干了!

 “可是…可是…”翠儿鼓起勇气张口,还想再说,可偏偏被封易蕊怒眼一扫,那已到舌尖的话就全缩了回去。

 “还可是什么?”

 “没…没…”翠儿没志气地将话全给了回去。

 既然没事,那就不要防碍她去找人算帐,她再次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去。

 望着那远扬的身影,翠儿暗咒一声自己的没骨气。

 其实她方才只不过想提醒封总管,那个郭二小姐一入了府,除了支使这些下人供她带来的贴身丫鬟差遣之外,早已忙不迭地进了书房,痴着燕少爷了。

 这回封总管莽莽撞撞冲进书房,要是坏了郭二小姐的好事,只怕成了那刁蛮姑娘的眼中钉、中刺…

 夹带着怒意,封易蕊急冲冲地经过府中蜿蜒雅致的小桥水,顾不得仆佣们的侧目,她就像一团风火似的,卷进燕怀柳朴实雅致的书房之中。

 “燕怀柳,我不干了!”

 身为下人,封易蕊一向谨守分寸,应对进退之间,不曾落人口实,可这回她实在盛怒难当,人才一跨过书房的门坎,就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的大声嚷道。

 望着那像团火球似的旋进来的人影,燕怀柳倒也没有多大反应,飞扬浓密的黑眉挑了挑,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兴味,但随即掩去。

 “不要太过份了,究竟凭什么以为让我有个栖身之所,给我吃几碗饭,就能买断我的一生为你做牛做马?”

 纤长的食指毫不客气往燕怀柳伟岸的膛戳去,封易蕊眯起眼瞪着依旧一脸闲凉的他,心中的怒气再次往上窜升。

 “我怎么了?”好无辜的两手一摊,显然燕怀柳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处惹她然大怒。

 “你…”还来不及将他的罪状罗列,突然间一记尖细的女声几乎穿破她的耳膜,惹得她柳眉几乎皱成一团。

 “你这个刁奴,凭什么这样对你主子说话?”

 随着怒气腾腾的声线望去,封易蕊转头,便见一个女人张牙舞爪,水灵动人的眼珠子闪现的不是动人的水媚,而是阴沉的目光。

 乍见那美颜,方才所有因为气极而骤失的冷静,全在此刻回了笼,她无言的望了郭二小姐手中端着的冒烟蔘汤,深知自己不小心坏了郭二小姐的好事。

 着郭风月的斥责,封易蕊抿不作声,没有端出以往八面玲珑的大总管姿态,她只是怔怔望着气怒至极的郭风月。

 “你说话啊!”没得到该有的讨饶,无法在燕怀柳面前展现自己统御奴仆的能力,郭风月再次扬声轻斥。

 如果换作平常,封易蕊或许会委屈自己虚与委蛇,可今的她瞧着郭二小姐那盛气凌人的模样,突然觉得累了。

 于是着郭风月凌厉的目光,封易蕊只是抿不语,一双水眸静静望向郭风月。

 “你…”郭风月怎能接受封易蕊的目中无人,千金大小姐的骄纵蓦地窜上,她急急迈出几个步伐,人已步至封易蕊身前。

 一个扬手,将所有怒气蕴于掌心之中,郭风月几乎使尽吃的力气,朝着封易蕊粉颊用力甩去。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本来就是身为奴婢该有的认知,可既然封易蕊已经前来书房豁出去了,这巴掌她当然不想挨。

 望着来势汹汹的巴掌,封易蕊还没来得及闪开,原本只是待在一旁看戏的燕怀柳却已经先一步伸手,握住冰风月的纤腕。

 “燕公子,你放开,我今一定要好好教训这目中无主的刁奴!”扬声喝斥,此时的郭风月哪里还有一点她平素端出的温柔贤良。

 燕怀柳冷冷勾,带着清冷嗓音不疾不徐说道:“我燕家的总管似乎还轮不到郭二小姐来教训,否则,岂不是有失二小姐的身份。”

 简单一句话,看似维护郭风月,但那冷然的目光却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寒。

 “但她实在太无礼了,像这样的下人,早该辞退了才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郭风月立刻说道。

 自从知道燕家有这个貌美如花又能干的大总管之后,郭风月就像喉头梗着一刺似的,坐立难安。

 “不用主子爷烦,我之所以前来,就是来向您请辞的。”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受够了。

 平素看在他对她有恩的份上,为他做牛做马,持府里的一切,但是她却一丁点儿也不想伺候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

 自从皇上向燕怀柳婚的消息一出,平素爱慕燕怀柳的姑娘家就像水一般,假借各种理由留宿燕家,只为制造机会。

 如果她们谨守本份,只是过府作客,那她自然会好生伺候,可偏生那些姑娘们都当自己是燕家未来主母似的,那颐指气使的模样,让她忍无可忍,不经意看着主子和这些姑娘亲密互动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气闷,也说不上为什么。

 燕怀柳冷眼儿一扫,便瞧见郭风月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喜

 显然她们都当封易蕊是眼中钉、中刺了!

 “这可不行。”瓣勾勒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原本只在一旁坐壁上观的燕怀柳突然出了声。

 “为何不行?”

 “为何不行?”

 闻言,封易蕊和郭风月异口同声开口问道,两人脸上的神色同样难看。

 抬眼,望着封易蕊脸上的愤愤不平,燕怀柳眸中染笑。

 即使几年过去了,这丫头还是这般直率,依然没学会察言观、忍气声,这个性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惯的,对于他这个主子,她依然有话直说,从不避讳。

 “因为当年我带你入府时,你曾答应我,要用五年时间偿还我的恩情,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五年期限还剩一年。”他毫不客气的讨起人情。

 “你——”封易蕊自知理亏,不知该如何回应。

 “燕大哥,你可得想清楚啊,像这种欺主的奴儿要是再留下来,哪里知道是不是有天会反咬你一口,这堂堂燕府有多少人抢着进来当总管,你又何必强留一个不想留下来的下人?”听闻燕怀柳竟要留下封易蕊,郭风月对封易蕊敌意自然也就愈强烈,说起话来更是尖酸刻薄。

 “这几年,封总管将燕府打理得好的,未来我成亲的大小事还得仰仗她,我又怎么舍得让她离去。”

 “可既然她的心已不在这儿了,燕大哥这样留她,岂不是有损身份?”

 不过是个下人,有啥希罕的?

 一个男人会这般不顾颜面留下一个女人,只有一种可能,难不成…

 燕怀柳喜欢封易蕊

 这个闪入脑海中的可能,登时让郭风月脸色大变,但她还来不及发难,封易蕊却已经先一步开口。

 “就算我悔约吧!”封易蕊满不在乎说道。

 她虽口头承诺,却从未与燕怀柳画押定约,让她留在这里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可如今,她看着燕府任由那些骄蛮千金任意出入、颐指气使,她心中的不快更甚,不愿再受制于人,这回她是铁了心要走。

 闻言,郭风月连忙说道:“要滚就快滚吧!”

 本就在心里盘算着,一等她嫁进燕家,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封易蕊给踢出门。

 现在,燕怀柳不顾情面的留人,更让她妒火中烧,总是端着的温柔贤淑,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小的先行告退,一代好府里大小事,便会立刻离府。”完全不管这话是谁说的,反正封易蕊就当是燕怀柳允了她的求去。

 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她就往门外走去。

 完全没有瞧见燕怀柳那双深邃瞳眸之中一闪而逝的赞赏。

 一如来时一般,封易蕊空手而来,亦空手而去。

 代好事情,她连包袱都没收,只带着一抹潇洒的笑容就要离去。

 当初她真不该因一时感激之心,就心软答应留在燕家当总管的。

 这几年来她任劳任怨,和府里其它人也都有感情了,如此真要离开,心中难免有丝不舍,但她强自己打起精神。

 “站住!”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封易蕊闭了闭眸,深一口气,在平稳的心情之后,这才愿意回身,说道:“燕爷还有事?”

 从主子爷到燕爷,这妮子倒是将楚河汉界划得又宽又长。

 “你要去哪?”

 “离开。”封易蕊言简意赅,刻意避开他热切的视线,不愿心底的不舍被觉察一分一毫。

 “就这么两手空空?”这丫头是天生倔强,还是淡漠?怎能就这样放下一切,说走就走?

 “我既然两手空空入府,两手空空离去,不也理所当然?”她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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