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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绵、好香的粥!

 虽然没有什么高档的配料,可是熬得浓透的大骨汤汁,全被米粒收了;细碎的末熬得软烂,入口即化;青葱不但增添了香气,也解腻去腥,更添风味。

 他吃过这道粥吗?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吃过这样的粥,但就是觉得好怀念好怀念,好像他曾经尝过无数次那般。

 他顾不得热粥仍有些烫嘴,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吃…

 没多久,一碗末粥就被他吃个光。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大碗,足地,温热的末粥暖了肚腹,也慰藉了他孤寂的心。

 这是谁熬的粥?他曾吃过吗?为什么他觉得如此熟悉…

 还有,为他熬了这碗粥的人,究竟是谁?

 他想知道!

 “来人!”

 他走到门边朝外头扬声一唤,贴身服侍的内侍官文福立即恭敬地上前。

 “小的在。请问太子有何吩咐?”

 “我问你,这碗末粥是谁送来的?”沧指着桌上的空碗,急声问道。

 “那、那是方才御膳房送来的。”内侍官不安地看着他,嗫嚅地问道:“敢问太子,那碗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粥送来时我已验过毒,安全上绝对没问题,还是口味上不合太子您的喜好…”“不,我只是想知道是谁熬的。你马上将人找来!”

 “是。”

 文福不敢迟疑,立即遣人前往御膳房传唤。

 “不好了!不好了!”

 一位在御膳房里处理杂物的年轻厨工,一边大叫着,一边慌慌张张地奔进来。

 “什么事呀?天塌下来了不成?瞧你紧张成这样!”

 几位大厨与管事嬷嬷回头瞪他,怪他躁躁。

 厨工咽下唾沫,终于能把话说清楚了:“不、不是呀!是太…太子身边的内侍公公派人来传唤,说太子要见煮末粥的人。”

 “末粥?”大厨愣住。“什么末粥?谁给太子煮了这种劣等杂粥?”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是谁那么大胆做了这种事,一时间气氛凝滞,原本正在清洗蔬菜的柳昀儿只得站起来,老实承认:“是我煮的。”

 避事嬷嬷大惊失瞪着她,气急败坏地大嚷:“谁让你擅作主张?那种食,能送到太子眼前吗?!”

 “真的很对不住,我因为担心太子没用午膳,想为他煮点东西,又只会煮末粥,所以才…”

 柳昀儿没想到他会这般大阵仗派人来传唤,好似她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他…生气了吗?

 忐忑不安地随着前来唤人的小内侍官走去,柳昀儿咬着,内心惶恐黯然。

 他…厌恶那粥?

 这个想法,令她心痛不已。

 “到了。”

 被带到御书房外,内侍官文福往里头通报:

 “启禀太子,煮粥的小厨娘到了。”

 “让她进来。”

 “是。”文福转头朝柳昀儿道:“你赶快进去吧!”

 “是,谢谢公公。”柳昀儿低声道谢后,深口气,朝那扇大大开启等候她入内的精致雕花门扉走去。

 跨进门槛里,她无心欣赏偌大宽敞的空间摆设,一双眸子被珠帘后那道桌案前的俊朗身影所吸引,一碰到便再难移开。

 不过她入宫已有些时,当然知晓直勾勾地盯着主子瞧是不敬的,所以她敛眉低头走入,在珠帘前方的光洁地板上跪下。

 “奴婢见过太子。”

 “煮粥的人,就是你吗?”沧放下手中阅读到一半的书籍,起身离开书案,拨开珠帘走了出来。

 碧玉的珠帘撞击出乐器般悦耳的声响,也一声一声敲击在柳昀儿的心口,随着他的脚步走近,她心跳得愈快。

 “是,正是奴婢。”她依然目视地面,心儿怦怦地跳着,想抬起头瞧他,却又不敢大胆造次。

 “你先起来吧!”沧命她起身。

 “是,谢太子。”柳昀儿站起身来,但仍低着头。

 沧瞧不见她的脸,于是又开口要求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他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有种熟悉的感觉,不住想瞧清楚她的样貌。

 太子有令,柳昀儿自然不能不从,于是缓缓站起身,抬起头来,满含着期待、激动与哀伤的美眸,幽幽朝他望去。

 这一眼,彷佛一道雷打在沧身上,他倏然一惊,立即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真的!她真的给他一种好熟悉的感觉,打从鬼门关前转回来、却又失去记忆之后,他第一次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柳昀儿微微垂下头,咬沉默了会儿,才幽幽回答:“不,奴婢先前不曾见过太子。”

 “是吗?”沧有些失落,难道那分熟悉感,是他的错觉吗?

 他专注凝视她秀丽姣好的面孔,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昀儿。柳昀儿。”她垂眼回答。

 “柳…昀儿?昀儿?昀儿…”好!这名字真的好熟悉!他到底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她的人、她的名字,甚至是她熬的末粥,都给他这么强烈的熟悉感…

 为什么?为什么呢?

 “你回来了?累了吧?要不要喝碗粥?”

 在他模糊且遥远的记忆中,隐约有道纤细温婉的身影,总是对他微笑、对他嘘寒问暖…

 沧闭上眼,抚着额际,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一队士兵在攻击,害他额际阵阵疼,不住低声呻

 柳昀儿见他许久不说话,又听到痛苦的低沉呻声,疑惑地抬起头,见他捂着额际面色苍白,当下惊慌地问:“太子,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沧摇摇头道:“没事,只是有点头疼。”

 “怎么会忽然头疼呢?要不要请御医来替您瞧瞧?”柳昀儿很担忧。

 “不必了,这是老毛病,一会儿就会好的。”

 打从失去记忆之后,他便经常犯头疼,一疼起来就没胃口用膳。

 说到用膳──

 沧放下手,睁开眼,如火炬般的眼直盯着她。

 他严肃地问:“那碗末粥,是你煮的?”

 提起末粥,柳昀儿不安地动了动纤瘦的身子。果然是平民食,惹得他龙心不悦了吧?

 柳昀儿慌忙跪下认错。

 “是,是奴婢亲手煮的。对不住!这件事与御膳房的诸位大叔大婶无关,是奴婢自个儿挂念太子未曾用膳,所以擅作主张熬了那碗末粥,太子若要怪罪,请怪罪我一人就好…”“我有说要怪罪谁吗?”沧觉得好笑。

 瞧她急急把罪过往身上揽,殊不知揽下的或许是大功哪。

 “咦?”他的回答,让她不解地抬头直视他。

 他咧开嘴,朝她出一抹稚气的笑。

 “你煮的粥很好吃,我很喜欢。你送来的那碗粥,我全吃光了。”

 那抹笑容是如此熟悉,勾起她心底潜藏的回忆,她的眼底不由得蒙上薄雾。

 “真…真的?太子喜欢那碗粥?”

 她好高兴,任何笔墨言语,都不足以形容此时她心底的欢喜。

 但她必须掩藏心底的感动,不能让他察觉异状。

 “我是不是曾经尝过你煮的末粥,所以我才对这碗末粥的味道感到如此熟悉?”沧提出质疑,眼中透着强烈的惘。

 想起了他失忆的传闻,柳昀儿垂下眼,藏住心里头的疼。

 她低声说:“那末粥是民间常见的粥品吃食,或许过去太子落民间时曾经尝过,所以才觉得熟悉。”

 “是吗?为何我不觉得自己尝过的是其他的滋味。”沧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可能是太子…记错了。”柳昀儿咬着下,没勇气去面对他质疑的眼神。

 “好吧,在其他地方尝过也无所谓。”他并非想追究这个。“往后,你每都替我熬一碗末粥送过来。”

 柳昀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太子还想喝末粥?”

 “当然。你忘了?方才我说过我很喜欢,不是吗?”他又出小男孩似的腼腆笑容。

 “太子是说过,但是…”

 她以为现在他每餐桌上摆满山珍海味、琼浆玉,这种平凡的滋味,第一次或许觉得新鲜,但也应当不会想再尝第二次才是。但他…

 “我自小落民间,回到宫中之后,对宫中的饮食并不是很习惯。”或许是因为对她有着强烈的亲切感,他竟像朋友一般,对她倾诉心事。

 “这点奴婢听说过,太子经常感觉食欲不振,没有用膳。”今就是听说他没用午膳,她才会自作主张熬粥送来。

 “宫中的吃食我真的吃不惯,有时吃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为了生存,不能不吃东西。“但你熬的粥很合我的胃口,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所以,昀儿,你愿意每都替我熬一碗粥吗?”

 他亲昵地呼唤她的名字,让她羞红了脸。

 “嗯。”她轻轻点头,然后垂下眼,怅然别开头。

 为他熬一碗爱喝的粥,她自是万分乐意,但…

 事情仍是没有改变。

 什么都没改变。

 为沧熬粥,是柳昀儿在宫中最喜欢的一份工作。

 掏把白米,为他细心地挑去杂质;添入末,熬得香浓软烂;想像他喝粥时的喜悦模样,她的心更为足。

 她扬起红润的瓣,力道轻而谨慎地搅拌着锅里的粥,这时,忽然身后传来尖锐的呼嚷声。

 “吆!瞧瞧,又在替太子熬粥了。这丫头可真懂得奉承呀!”

 一位大婶走过来,瞧见她在熬粥,故意提高嗓门讽刺道。

 “哎哟!只要能讨得太子心,说不准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人家当然得巴结点啦。”另一位厨娘也帮腔道:“你忘了?太子已经吩咐过,御膳房里的活她可以不用做了,只要熬粥伺候太子爷的胃就行了。”

 “呿!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敢端到太子面前丢人现眼,真是可笑!”

 连御厨也在一旁不屑地撇嘴,对太子只青睐一个小丫头熬的粥,却对他们精心烧出来的菜肴尝也不尝,感到万分不是滋味。

 柳昀儿低着头,沉默地煮粥,对于他们的冷嘲热讽,只能当作没听见。

 打从她煮的粥受到太子赏识,并且命她每熬粥献上的消息传回御膳房后,原本对她还算关照的几位资深大厨、厨娘就全变了态度。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尤其对一个年纪轻轻、才刚进御膳房不过两个月的黄丫头受到赏识,更令他们这些“老”前辈脸上挂不住,所以自然没好脸色相待。

 柳昀儿觉得很冤枉,太子确实给了她特权,让她可不必做那些打水、生火、清洗等活。但她没享受那些特权,以前做的现在她仍是一样都没少做,甚至为了避免其他人心里不舒坦,她还尽可能多揽了些来做,只是没想到,大家仍是不满意,还处处编派她的不是。

 火候差不多了,她将热粥盛入精致的大瓷碗中,然后放置在托盘上。

 这时,那些嫉妒的人又有话好说了。

 “哎呀,粥煮好啦?那你赶紧端去讨太子爷心吧!”

 柳昀儿鼻头一酸,瞬间红了眼眶,但她忍住了示弱的泪水,咬紧自己把泪下去,佯装没听见他们的讽刺,平静地端着粥走出御膳房。

 太子每下午固定在御书房阅读治国书册,因此她必须在他进书房前,将热粥送到。

 走出御膳房没多久,突然有道身影,窜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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