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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篇 青色骄阳(2)
 不光是我和伊伯伯,就连婧妍自己都震惊了。

 大厅里静的几乎能够听到钟表的滴答声,那些心跳却好像悄悄静止了一样,听也听不到,感受也感受不到。

 伊伯伯毕竟是经过事情的人,他率先恢复了平静“婧妍,你别开玩笑了。先出去,我有话对青说。”

 婧妍却只是站着不动,伊伯伯又柔声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

 他待婧妍永远要比待伊伊温柔许多,仿佛他们的身份错了一般。

 而婧妍这次却铁了心和伊伯伯对板到底,她的眼神是我从來都沒有见过的坚定。

 和伊伊的灵动不同,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坚忍。

 她的眼睛同样有这样的感情。

 “我从來沒有求过你,这次就当我求你了。”

 伊伯伯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飘过一丝的不忍,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随后他又迅速地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变回了那个软硬不吃的伊林彰。

 “不行,我决不允许!”

 他的声音很有威严,任何听过的人都忍不住被他说过的话震慑了心魂。

 可是,青沒有,婧妍也沒有。

 婧妍的眼神还是那么的坚定,沒有丝毫的退缩。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又不是我爸!”

 不知为何,青竟觉得这个“爸”字格外的沉重。他从未听这些人讲过婧妍的父亲,不知道她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今听到竟觉得有些伤感在弥漫。

 婧妍从未忤逆过伊伯伯,可是她为了替我说几句话好话,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对着伊伯伯冷嘲热讽。

 我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伊伯伯这次是真的怒了,他已经扬起了巴掌,可是迟迟沒有扇下去。

 婧妍拉住了我的手,她个子很高,手却很小,放在我手心里的时候有些冰冰的。她和伊伊不同,伊伊永远是柔柔的,暖暖的。然而她却与我相同,都是那样的冰冷入骨。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和她是如此相似。

 她握的很紧,冰冷之中带着酥酥的痛感。

 “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对付青。不然,”婧妍顿了一顿,眼神里尽是复杂“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就这样我们走出了伊家,面扑來的风里带着淡淡的玫瑰的花香,扑散到了衣服上,头发里。

 “婧妍,其实你沒有必要和伊伯伯争吵。你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的。”

 想了半天,我只说出了这样一句无关痛的话。

 婧妍松开了我的手,站在风里,她的头发被吹了,那些被烫的卷曲的发,有些贴在脸上,有些则随风刮了起來。

 她的神情有些说不出來,可是她的话语却还是那么的温暖。

 “青,为了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觉此刻的婧妍真的很美,比伊伊还要美上很多。

 或许从前的我,从未仔细地端详过她。

 我不说话,只想时间就这么沉默。我的心里是有伊伊的,而且我不想伤害她。

 对于婧妍的感情,我只能当做从來都沒有过。

 婧妍走到我的面前,眼神中带着乞求“青,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伊伊?”

 为什么是伊伊,我也开始问起自己來了。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当初的指腹为婚,便是我和伊伊的情分。

 若是沒有这样先入为主的概念,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伊伊好么。我动摇了。

 我再次选择了沉默,然而我却惊奇地发现婧妍哭了,那些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漏下來,顺着脸颊一直滴到了她细长的脖颈里。

 “为什么都是伊伊,她抢走了我的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还给我!”

 婧妍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了。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内心的柔软,我抱住了她,她很瘦,我几乎都能够感觉她的骨骼。

 轻声安慰道:“婧妍,你不要这么说伊伊,伊伊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婧妍有些哽咽了,连带着声音都颤抖起來“那我又做错了什么。青,你告诉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大概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根本便是听不进去旁人的话的吧。他们只是想找到一个倾听者,可以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尽数都掏出來。

 不管婧妍是多么的聪明能干,到头來也跳不出这个怪圈。

 所以说,不管我有多么费尽心思地安慰她,她还是哭得那么悲伤。

 “青,你知道么,你成天喊着伊伯伯的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他把一切都给了伊伊,可是我却只能叫他一声‘伯伯’!”

 我忽然便明白了为什么伊伯伯在听到婧妍那句“你又不是我爸”会那么激动。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拿婧妍当成自己的骄傲。原來婧妍便是他亲生的女儿啊。

 怪不得伊伊不像他,婧妍却和他志趣相投。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把所有的头脑都给了婧妍,而把家庭给了伊伊。看似是公平,其实对谁都不公平。

 命运弄人,我们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或许他是有难言之隐的吧。”

 我再一次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话。

 婧妍冷笑几声“他是商人,商人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我的存在本身便不能给他带來利益。我不比伊伊,伊伊她母亲就算是疯了,她留给人心中的还是那个温婉动人的大家小姐。而我的母亲呢,不过是一个早就被黄土掩埋的乡下姑娘。他的选择自有他的道理,可是我的存在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她那种沉重到了极致的悲伤,我的心也逐渐被那些霾笼罩了。

 说不出别的话來,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温暖她,也想温暖自己。

 旁边來了个**岁的小姑娘, 捧了一大束的玫瑰花,声音甜腻道:“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你看看姐姐都哭了,你还不买束花哄哄她。”

 原來,这小姑娘把我俩当成小情侣了。

 我松开婧妍,弯下身子,对小姑娘说道:“好啊,你今天的花哥哥全都买了。”

 婧妍捧着花的时候,笑的格外的好看,火红的玫瑰映着她白皙的肌肤,愈发的美好。

 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笑,她的脸颊处似乎还隐约着泪痕,可她却笑得那般美。

 就这样,事情再一次回复到了平静的状态,我和婧妍之间再也沒有吐出心事。

 日子淡如水,我几乎都想不起伊伯伯对我们陈家的伤害了。

 说我是白眼狼也好,说我心宽广也好,我都不想再为那些恩怨耿耿于怀。就算我恨死了伊伯伯,我爸爸还依旧在牢里度过余生。

 恨,并不能带來什么,只能够让一颗本來美好的心,沦入地狱。

 而我,不想沉沦。我只想安静的生活。

 到了伊伊生日这天,我们都在往许愿瓶里投愿望。每一年我的愿望都是伊伊,可是今年,提起笔的时候,我却忽然不知道写些什么了。

 抬起头,正对上婧妍投过來的目光。鬼使神差一般,我便在纸条上写下了“伊婧妍”这三个字。

 然而,这三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伊伊还是那么傻,她把那些愿望小小翼翼地收起來,放在自己最宝贝的地方。

 看着这些熟悉却陌生的场景,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和伊伊已经渐行渐远了。

 后來的故事,平淡之中含着些说不出的伤感。

 伊伊脾气火爆,不知为何,她便看不得婧妍了,处处针对。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劝了一劝。

 伊伊抱怨起來“青,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婧妍姐比我好?”

 我是准备安慰伊伊來着,谁知话一出口便变成了另外一种光景。

 “婧妍她的确比你明事理,伊伊,有时候也是你太孩子气了。”

 伊伊受不了了,她就是这么的孩子气,有什么话从來都憋不到心里去。

 “既然你觉得婧妍姐好,那你就去找她去啊,和我在一起做什么!你走,你现在就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罢,伊伊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來,带动着脸边的都一抖一抖的。

 我的手放在她的肩膀处,却被她打落了。

 我一愣,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再也沒有勇气重新把手覆在她的肩上。

 以往不管她对我发多大的脾气,我总能说出一大堆的好听的话语來安慰她,直到她破涕为笑。可是,现在我却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來了。甚至连安慰她的情绪都沒有了。

 我们还是从前的青和伊伊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便是那易变的故人心。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发生,便再也难以回到过去了。我和伊伊之间已经开始变了。

 我沒有再安慰伊伊,直直地走了出去。这是我第一次把伊伊自己一个人抛在这里,完然不顾她的伤心与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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