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十)
这对母女各执一词,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该相信谁,宇文熙更是纠结,该相信母后还是皇姐?
“看看哀家养的好女儿,哀家竟然养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睍莼璩晓”萧太后指着女儿,痛心疾首地说道“诸爱卿,哀家回朝,她不甘心
出朝政、权柄,也知道不能硬来,就为哀家设宴、接风洗尘,以表孝心。她打的什么主意,哀家一清二楚,她就是要诸爱卿亲眼目睹哀家身子不适,无法
持国事、执掌朝政,如此她便可顺理成章地幽
哀家、继续把持朝政。她明明吩咐宫人在哀家的酒里下药,被哀家揭穿,却反咬一口,矢口否认,指责哀家诬陷她。诸爱卿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母后,儿臣很难过…儿臣一片孝心,竟让母后误解至此…”兰陵长公主悲痛道,两行清泪从美眸滑落,分外凄楚可怜“当年母后身染重病,留下遗诏要儿臣辅佐皇弟、执掌朝政,儿臣是受了母后之命才扛起整个大魏国,如今母后竟然说儿臣恋栈权位…如若儿臣有心害母后,为何母后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哀家知道你不甘心隐退,知道你会在酒里、膳食里做手脚,早已命人换过。方才吐血,哀家只不过是演一场戏,让众卿看清你的真面目。”萧太后问群臣“诸爱卿,方才哀家吐血,她可有一丝一毫的焦急、担忧?没有!她急着叫人送哀家回寝殿,然后将哀家软
起来!”
群臣静默,不敢胡言于。
这对母女兵刃相见,可真是战况
烈,你死我活。
玉轻烟感叹,萧太后也算身经百战。
兰陵长公主柔弱道:“母后睿智英明,凡事皆
悉先机,儿臣愚笨,不及母后的万分之一。母后这出苦
计,是想置儿臣于死地吗?虎毒不食子,母后竟连猛虎都不如么?铸”
萧太后痛心道:“若非你心狠手辣,哀家又何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穿你?”她的眼眸亦染了泪光“诸爱卿,四年前的事,哀家实在不愿提起,然,哀家这女儿做得太过,哀家不能看着她错下去…”
“四年前,母后
持国事,积劳成疾…”兰陵长公主接口道。
“哀家根本没有病。”萧太后掐断她的话,面含薄怒“四年前,哀家没有发觉你包藏祸心,以为你
送来滋补羹汤是孝心。你在羹汤里下药,令哀家
益倦怠、头昏脑涨,终于卧病于榻,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任你摆布。诸爱卿,哀家的好女儿收买了太医,让太医诊断哀家身染怪病,须迁宫静养。”
玉轻烟感慨,为了平西王,为了爱情,兰陵长公主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兰陵长公主
受打击,悲声道:“母后,儿臣哪有能耐收买整个太医院?母后有何证据证明四年前儿臣谋害母后?再者,儿臣谋害母后,又为了什么?”
萧太后怒道:“你为何谋害哀家,你心知肚明。诸爱卿,她模仿哀家的笔迹,写了一份诏书,要她辅佐陛下、执掌朝政,那诏书是假的。之后,她将哀家送到青州行宫,安排宫人、侍卫严密看守哀家,还在哀家每
的膳食里下药,让哀家四肢乏力、神思倦怠,无法逃跑。”
听到此,群臣哗然。
兰陵长公主竟然心如蛇蝎至此,竟然对生母下此毒手,太冷酷无情了。
“母后血口
人!诸爱卿,母后瞎编
造,这都是子虚乌有!”兰陵长公主幡然变
,恢复了她一贯的强势。
“哀家忍辱负重,
夜遭受宫人的折磨整整四年。幸得谢卿相救,哀家才得以回朝,否则,哀家便老死青州行宫。”萧太后捂着心口,一副
受创伤的神色“诸爱卿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青州行宫问问。哀家对天指誓,今
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母后身染失心疯,胡言
语,贻笑大方。”兰陵长公主的语声利落如珠,态度强硬如铁“来人,送母后回寝殿!”
“皇姐,母后…”宇文熙焦急道,想阻拦。
“住口!”她疾言厉
地斥道,怒目而视。
他见她一副吃人的样子,唯有暂时忍下。
高晋扬的下属和女官押送萧太后出殿,她没有挣扎,只大声道:“诸爱卿,哀家养了一只白眼狼…到头来害了自己…”
群臣面面相觑。
即使无法判定萧太后所说的真相是不是真的,但从方才兰陵长公主急急命人押走萧太后便知,萧太后所说的大概是真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臣子,他们无法
手。
再者,兰陵长公主握有
卫军、凤卫,他们还能怎么样?
玉轻烟看见,谢绍棠目光深沉,对于萧太后无法扳倒兰陵长公主病并不着急。
——
未免横生枝节,兰陵长公主强留文武百官在宫中,
卫军、凤卫掌控了皇宫。
宇文熙也被软
在乾元殿,不过他要求将玉轻烟带至寝殿。
“外面是何情况?”他担心的是母后的安危。
“我打听过,太后被软
在慈宁殿。”她问过高晋扬,他也不知兰陵长公主会如何处置萧太后。
“母后对满朝文武说出四年前的事,皇姐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母后?”他忧心忡忡地问。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真相,长公主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
他点点头,可是眉宇仍然紧紧拧着。
玉轻烟试探地问:“陛下可知四年前长公主为什么谋害太后?长公主当真恋栈权位吗?”
宇文熙心烦意
“我的心很
…轻烟,我应该相信母后吗?母后说的是真的吗?可是皇姐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为了把持朝政吗?”
她盯着他的脸,看来,他当真不知兰陵长公主与平西王的事。
母后与皇姐都是他最亲的亲人,而她们互相指责、斗得你死我活,最受伤的应该是他吧。在他心里,他该是不希望谁赢谁输,希望的是她们和好如初、一家融洽。
然而,这是奢望。
想到此,玉轻烟很同情他的处境。
“太后和长公主都是不让须眉的女子,她们早已选择了她们要走的路,陛下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不如静观其变,相信上苍会给她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不想母后和皇姐受到伤害,不想她们为了权柄罔顾亲情…”宇文熙的语声浸染了无尽的悲伤,俊眸摇曳着泪光。
“她们已走火入魔,此时让她们
身是不可能的了,唯有让她们走到结局,她们才会醒悟,才能得到救赎。”
他点点头,倦怠地靠着她的肩头。
玉轻烟静静地坐着,没有推开他。
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谎言,想起他那些“用心良苦”的心机,虽然她气愤,但此时此刻,她不忍心提出来,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再
一刀。
——
这个夏夜,分外宁静。
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最黑暗。
沉睡中的皇宫静谧如一座无人的城,突然,四周的宫门响起异样的声音。
不久,铮铮的金戈声响起,昏黄的灯影映出双方人马厮杀的身影。
只是没打多久,攻入皇宫的骑兵便杀光了守门屯兵,长驱直入。
高晋扬一夜未睡,接到消息后立即传令,所有
卫军、凤卫全力应战。
天光微亮的时候,借着一泓淡淡的青光,他望见了平西王黑底烫金的旗幡。
怎么是平西王麾下骑兵?他不是早就离京了吗?
当即,高晋扬前往鸣鸾殿禀奏。
兰陵长公主听了禀报,霍然起身,迅速穿衣,前往慈宁殿。
此事着实诡异,但只要扣住萧太后,她还有胜算。
萧太后刚起,端然坐着,深青凤袍华贵繁复,好似正等她来。
“母后起得好早。”兰陵长公主见慈宁殿并无闲杂人等,略略放心“昨夜睡得不好么?”
“哀家在等人。”萧太后微微一笑“若不出所料,很快便来了。”
“等谁?”
“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姵儿,你见到他会很开心。”
兰陵长公主面色一变,对高晋扬使眼色。
母后说的可是皇叔?
高晋扬拽住萧太后,迫她起身“太后,得罪了。”
三人刚刚走到殿门处,便有“嘚嘚嘚”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从方向辨认,那骑马之人应该是往慈宁殿而来。
兰陵长公主的心揪得紧紧的,是皇叔吗?
萧太后眉目含笑,好像这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马蹄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沉重,好像踏在兰陵长公主的心坎,重得她
不过气。
忽然,马蹄声消失了,一人大步流星地踏进慈宁殿,朝他们走来。
她又惊又喜,想奔上前,可是,双足好像定住了,移不动。
平西王大步走来,墨
战袍飞掠而起,挥洒出沙场将帅的铁血之气与指挥千军万马的豪迈气概。
她的心,为他而跳动,无法克制地剧烈跳动。
“臣拜见太后。”他屈身下拜。
“免礼。”即使被人挟持,萧太后仍然高昂着头,展现了皇家最高女
的高贵与气势。
“高晋扬,放开太后!”平西王喝道,陡然
出
间宝刀,直指高晋扬“犯上作
者,杀无赦!”
高晋扬看向兰陵长公主,她目眩神
地看着平西王,已然忘了萧太后,忘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目都是平西王,再也看不到其他,这场战,不战已输。
于是,他放开萧太后。
萧太后语声冷冽“姵儿,哀家知道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谁。然而,你问过他的意愿吗?”
兰陵长公主的目光始终落在平西王身上,痴
成灾“皇叔,你不是离京了吗?”
平西王的刀尖移向她,对准她的心口“长公主,回头是岸。”
“皇叔,你帮母后也不帮我?”她哑声问道,伤心
绝。
“你执
不悟,四年前谋害太后,如今又差点儿酿成大祸,是大魏国的祸害!”他铁面无私,全无半分怜惜“太后,如何处置?”
“皇叔,你竟然这样待我?”她泪雨如倾,心已被他的宝刀割裂成碎片,尖锐的痛弥漫到四肢百骸。
平西王双目冰寒,似是两道剑气,直刺入她的心口。
兰陵长公主笑起来,凄凉,悲痛,绝望…
最悲痛的莫过于所爱之人的背叛,最绝望的莫过于所爱之人的无情。
此时此刻,她痛不
生,只觉得绝望
噬了自己…
高晋扬怜悯地看她,真心为她觉得不值。
——
兰陵长公主疯了。
她忘记了所有事,忘记了所有人,心智停留于十三四岁的时候。
鸣鸾殿后苑,她坐在秋千架上,笑嘻嘻地
秋千,不停地嚷嚷,要宫女用力地推她,把她
得高一些、再高一些。
殿廊下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形魁梧,着黑袍,一个轩昂有度,着官袍。
“太医已诊断,她悲伤过度,选择忘记所有的人与事。”平西王颇为伤怀,说到底,是自己害了她,害得她赔上终身幸福。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虽然长公主做错了,但都是为了王爷,其情可悯。”高晋扬沉沉道“这几年,长公主为国事操劳,殚
竭虑,还
夜忍受相思之苦,已非一个寻常女子能承受得了。当她蓦然发现痴心等候的人背叛了她,对她冷酷无情,她无法接受,宁愿封闭自己。”
“是本王害了她。”平西王惭愧道,如若数年前他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愫,她就不会泥足深陷、越陷越深。
“王爷有什么打算?”
“本王想带她去边境,希望边境宽阔的天地让她开心、快乐。”
高晋扬满意地微笑。
之后,他被关入天牢,等候萧太后的处置。
虽然他听命于兰陵长公主行事,但她是主子,他是臣子,臣子总要代主子承担罪责。
——
文武百官已出宫回府,玉轻烟和冷天晴也平安地回到玉府。
当她听闻高晋扬下狱,他已经被关了一夜。
她拿着长乐公主留下来的玉牌进宫,直往天牢,可是,天牢的狱卒不让她进去,说高晋扬是重犯,不得探视。
冷天晴琢磨道:“二小姐,太后会不会处死高大人?”
“难说。”玉轻烟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虽然高晋扬听命于兰陵长公主,但也确实做了“犯上作
”之事。
“不如去求求陛下?”冷天晴提议。
“不可。”玉轻烟早已想过这法子,可是,宇文熙见她担心高晋扬的安危,必定醋意大发,那么,高晋扬更危险了。
还有什么人可以救高晋扬一命?
萧太后?不,她不会见一个外臣女,也不会因为一个外臣女的恳求而大发慈悲。
平西王?他有什么理由救一个与他没有瓜葛的人?
玉轻烟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到一个可行的法子。
有权救人的是宇文熙,却是最不可行的法子。
她匆匆往宫门走,如今只能去平西王府碰碰运气了。
却在半途遇到宇文熙,他惊喜道:“你怎么在宫里?你这是刚进宫还是要出宫?你如何进宫的?”
“陛下,二小姐刚进宫,只是
了路,这不,竟又往宫门走了。”冷天晴反应敏捷。
“是啊,迷路了。”玉轻烟笑道“娘亲留了一块玉牌给晴姑姑,我们出示玉牌,便进宫了。陛下正要出宫吗?”
“今
皇叔带皇姐离京,我去送送。”
宇文熙不用猜也知道,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进宫,是为了高晋扬。
想到此,他的拳头悄然握紧。
“对了,高大人被关入大牢,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玉轻烟淡淡道,好似随意问起“高大人是长公主的心腹,太后会处死他吗?”
**小皇帝会趁此良机杀了扬哥哥、以除后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