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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是白雪
 杜鹃的心已经碎了,就在那月中人开口一霎那碎成一片片。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让人心碎的痛楚,每一个字说出都似带着一滴心血,杜鹃突然想到了昨她在血菊中舞避传來的那一声叹息。

 那一声來自碧落黄泉的叹息。

 “你是昨天那个人!”杜鹃大声道:“你究竟是不是拜月教的小公主?”

 月中人叹息道:“我是谁真的很重要吗?”她这话中竟带着无尽的委屈和酸楚。

 杜鹃竟不敢再问,仿佛她再问下去自己便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她只能问道:“你们总该告诉我,将我绑來此地,打扮成这样究竟是为何?”

 “我该走了…”那月中人并不回答,反而幽幽道:“有缘再见!”

 “走了?”杜鹃急道:“你还沒有告诉我呢,怎么能一走了之?那你又何必要來?”

 月中人已慢慢的沉入水中,明月也慢慢黯淡:“我來只是为了看你一眼,你果然很像,也果然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月光沉醉,苍白如醉。

 “你说什么,什么很像!讲清楚再走!”杜鹃勉强挣扎想要起身,可是她全身无力只能跌落小舟里,眼睁睁的望着月中人慢慢消失,月光渐渐散去。

 她是个雾一般的女人,也是个月一般的女人。

 雾月白。

 水已引动小舟慢慢往岸边靠去,岸边枯松滔滔,小亭矗立。

 这老松已到了初秋,开始一点点的泛黄,也有偏偏落叶点缀在池水上。

 小舟已靠到了小亭,杜鹃首先看到的便是亭正上头写着“葬花魂”三个大字的横匾,墨绿色的石柱,洁白的回廊。

 只听一个呜咽之声,一边哭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一朝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词本是前朝一身世凋零的大文豪借助姑娘娇出來的凄楚憾慨,令人身世两忘,心酸不已,如今杜鹃听得到只是亭中人哭的一部分,便已是两泪涟涟,不能自己。

 她自己之身世比之这凋零落红不予多让,想來自然大有同感。

 “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亭中人幽幽道。

 他似乎在问天地,又似乎在问自己。

 杜鹃透过自己婆娑的泪眼,仔细一看,只听庭中一人黄衫直立,背负双手,仰面望天。

 天空一轮明月朦胧。

 月朦胧,人朦胧。

 杜鹃认得这黄衫人正是白里她跟丢的莫言客栈总管黄华,在他的身周还站着四个白衣人,白衣胜雪。

 她突然想起來了自己被换上的这身装扮像谁了,这正是间在竹林中见到的那四个白衣人的穿着,更准确的说是白雪的穿着,在江湖上,只有白雪才会这么穿。

 “黄总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鹃疾声呼喊,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怨念和怒气。

 “黄总管?”黄华本來凛身昂首,凝视明月,此时一低头,望向杜鹃,却是泪满腮,双目更是空蒙一片,仿若看不到焦点,好似他的魂已随着明月而去了。

 “黄总管是谁?”

 杜鹃一噎,心中暗怕:这人莫不是疯了,不然怎么模样痴痴傻傻,说的话更是颠三倒四?

 “黄总管就是你!你就是这个莫言大客栈的总管黄华!”

 “黄华?”黄华咋听闻自己的名字,竟然双肩一震,似乎有绝大巨雷在他心中响起,将之震醒“我是莫言客栈的黄华!”

 杜鹃尖声道:“谢天谢地,你总算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

 黄华忽然大声否认道:“不,我不是人!”

 杜鹃已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她如果现在还能动弹的话早就冲上去对着黄华的面门就是“啪啪啪”十几个响亮的大耳光。

 “你不是人!你算是个!就是是个混蛋!混球!杀千刀的!老娘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去死了算了…”

 杜鹃一口气将自己这一受到的委屈全部发了出來,此时她哪还有半点大家风范,简直就是个街头买菜的泼妇,她不停地骂,将在混乱城里学到的三教九骂人的话都狠狠的骂了一遍,才气吁吁的软瘫在小舟上,圆睁着丹凤眼,恶狠狠盯着黄华。

 黄华竟似完全听不到杜鹃的骂声,他面上依然痴痴困困,等杜鹃骂完后才低声道:“我本不是人,我早已不算是人,我只是个鬼…”

 “鬼?”杜鹃只觉得自己用尽全力力气挥出一拳,却只打在空气上,这种落差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黄华竟然齿一笑,他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竟有些森。

 “此地名曰:葬花魂。花魂就是鬼!”

 “吾名痴鬼!”

 “痴鬼?”杜鹃倒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很适合这个模样的黄华,本來她该笑一笑的,可现在她实在沒有心情去笑,她无奈道:“那么,你究竟想怎么样?”打不能打,骂又无用,自称自己是鬼,面对这样一个人,她还能怎么办?

 黄华低声道:“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

 杜鹃努力的深呼吸三次,将口就要爆炸的怒气平息下去,才怒道:“你将我倒,又弄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欺辱于我,现在还问我想怎么样?!”

 黄华似乎完全看不到杜鹃的怒气,他恭敬道:“沒有人能将你倒,也沒有能够欺辱你。”

 杜鹃怒极反笑,道:“那么,看來还是我误会你了?”

 黄华道:“你也不会误会任何人,只因你身负玲珑心,任何人和事都会被你很快看穿。”

 “玲珑心?”杜鹃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一股凉意渐渐的至她背脊升起,针一般的钻入她的脑里:“什么玲珑心?”

 黄华道:“玲珑心就是江湖中人对你的评价。”

 “对我的评价?”杜鹃喃喃道:“我怎么不知道?”

 黄华叹道:“你不该忘记,或许你多看一眼他们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

 他们就是亭中另外四个白衣人,白衣、黑带、束发。

 杜鹃猛地头皮一阵发麻,脑袋一下子炸开了锅,她放声尖叫:“是白雪!是白雪搞的鬼!他在那里?叫他出來!是男人大丈夫就不要搞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

 她厉声尖叫,却发然看见黄华正在用一种奇怪而不解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快点叫白雪出來!”

 黄华轻轻的叹息一声道:“雪少爷,你睡了一觉莫非已忘记了自己是谁?”

 雪少爷。

 江湖中只有一个雪少爷。

 风花雪月的雪少爷。

 少爷执掌杀人剑,雪少爷醉卧美人膝。

 “你说我是白雪?”杜鹃终于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了,她发懵的望着自己身上白衣、黑带、束发,忽然爬到舟沿,低头去照池中水面。

 只见明月当空,水面如镜。

 一张绝世妖姬般的秀容静静的出现在水面上,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眼底的一抹碧绿,如冬日下的暖,春日里的江水。

 舟首铜炉中的香烟一阵阵飘过來,随着她的呼吸,渗入她的脑子里。

 他竟似已将完全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

 杜鹃痴痴的望着这张脸,竟渐渐觉得真有另一个人附体到了自己身上。

 “不是我说你是白雪。”黄华叹道:“雪少爷本就是白雪,又何必要痴鬼多说。”

 “痴鬼?”杜鹃忽然响起了一个传说,一个江湖上偶尔可以听到的传说。

 “落红无情,践踏泥;七叶零落,化作厉鬼。

 此生已死,黄泉莫见;此身不老,千年护花。”

 这个传说讲的是八个人,,七叶一枝花。

 七枚绿叶永世守护蝶恋花。

 十年前,当蝶恋花谢去的那一,七叶甘愿做鬼,从此人间不见。

 “你是七叶一枝花!是昔日百药门下还沒死绝的黄 菊!”

 黄 菊的别名就是黄华,他早已在一开始便告知了世人,更种下了满园‮花菊‬。

 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胆量和气魄惊人。

 “哈哈哈!”黄华厉声大笑,他本是谦谦君子,此时面容狰狞竟如厉鬼:“沒想到十年过去了,雪少爷记得我们这群该死之人!”

 杜鹃见他已被拆穿了身份还口口声声喊自己是白雪,她的心又开始往下沉了,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只怕是落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中去了。

 “你想让我假扮白雪,目的肯定是为了解这次乌静静被擒,各方围剿白雪之困。但是我不过是个烟花女子,身上这点功夫肯本不及白雪的一成,又能帮得了你们什么?”

 杜鹃目指亭中木雕般的四个白衣人,痛苦道:“你们有这么多的白雪,为何还要我这个外人來充数?!”

 “我不是白雪。”

 突然,其中站在最左面的那个白衣人开口道。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我不是白雪。”

 又一个白衣人微笑道。

 他的声音也同样的沙哑低沉。

 “我不是白雪。”

 “我不是白雪…”

 四个白衣人挨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似有还无的微笑,他们的声音都一般的低沉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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