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算计
那时候姜贵姬便是如今姜充仪,当时她有孕刚满三个月,正是春风得意。
每年中秋节,中宫都会给各宫赐下宫饼,作为节礼。公仪佩心思便打到了这宫饼上。她收买了咸池殿中一个宫娥,让她找机会把红花和郁金下到饼中,并设法瞒过试吃内监。红花和郁金都有堕胎功用,公仪佩此举意
何为再明显不过。若能成功自然好,就算事败回头追查起来,也只会顺着查到她这个皇后头上,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想法够
毒,若非顾云羡早就开始提防她,没准就真着了她道了。
那晚椒房殿内,她听完环儿禀报,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你便照着她吩咐去做。”
环儿惊惧抬头:“可是,娘娘…”
她抬头看着窗外皎皎月
,眼眸幽深:“也许,这是老天给本宫一个机会。可以同时除掉两个碍眼人。”
说这话时候她心底有过挣扎。姜月嫦固然倨傲嚣张,对自己这个皇后虎视眈眈,但她腹中到底是一条无辜性命。如今她明知公仪佩有意谋害那个孩子,却不加阻止,和帮凶有什么两样?
可那时候她已经没资格发善心了。景馥姝入宫不到三个月,便夺去了她这个皇后几乎大半风头,若她再让姜月嫦生下孩子,就真地位堪忧了。
她不得不变成一个恶人,哪怕她知道早晚会有报应。
后面事情一如她计划。姜贵姬用了她送去宫饼,当晚便腹痛如绞、下红不止,待太医赶去时候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紧接着便是一系列追查,问罪。她第二
晚上被传到咸池殿,皇帝坐上首,淡淡地审视着她。姜贵姬面色苍白,双眼哭得红肿,瞪着她,目眦
裂:“你这个毒妇,是你害死我孩子,是不是!”她对这个状况早有预料,只作茫然不知模样:“臣妾不知!陛下说这宫饼里有堕胎郁金和红花,可臣妾连那两样东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皇帝沉默不语,姜贵姬冷笑道:“你现自然否认了!这宫饼是你送来,不是你下药,难道是我自己要害自己孩子不成!”
她抿
,良久,神情悲愤地看着皇帝:“臣妾就算真想害姜贵姬孩子,又怎会这般愚蠢,自己送去东西里下药?此事定是有人陷害,求陛下明察!”
旁边一个小宫女忽然软倒地,众人应声回头,却见那宫女面色惨白,嗫嚅道:“奴婢,奴婢忽然想起来,昨
曾见到素荷端着宫饼去了别处。奴婢当时以为她是去给贵姬娘娘…奴婢没想到…”
众人大哗。素荷很被带出来审问,她一开始神情还算镇定,应答从容,待到皇帝询问到她与试吃内监阿平关系时,便开始慌了。
顾云羡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听着身边问答之声。素荷便是公仪佩收买那个宫娥,她与试吃内监阿平私
甚好,许多人背地里都揣测他们是结了对食,这回宫饼事,从下药到瞒过阿平,全是她一手操作。只是她倒狠得下心,连对家都豁出去了。
不过到了这会儿,再狠心也没用。几番
问拷打之后,气息奄奄素荷终于吐出了那句真话:“是,是公仪美人让我这么做…”
公仪佩大晚上被传到咸池殿,这边动静也终于传了出去,许多原本不咸池殿宫嫔也闻讯赶到。公仪佩一进门便看到被打了个半死素荷,脸色立刻煞白。她跪下来,极力分辩,美
五官盈了泪水加动人。皇帝也不打岔,由着她一声声地解释,整个殿内就只听到她惶急声音。然后很,前去搜查公仪佩寝殿内监回来了,带回了小半包没用完红花。
证据确凿,公仪佩大势已去,再无挽回可能。
如果事情真这么收场话,顾云羡可以算是大获全胜,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就大家都以为一切了结时候,那时候还是才人薄瑾柔微调眉毛,诧异道:“此事当真与皇后娘娘无关?那为何前几
我曾见到公仪美人身边宫娥环儿星夜出入长秋宫呢?”
顾云羡双拳猛地握紧。
很久之后,她被锁椒房殿等候判决之时,曾把这几天事情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确信自己从一开始就中了别人计。
公仪佩可以收买咸池殿宫娥,她可以公仪佩身边安
眼线,那么为什么她身边不可以有别人安排人呢?
把环儿拷打过三遭之后,所有人都理清了这回事:公仪美人皇后娘娘赐给姜贵姬宫饼中下毒,一方面可以毒害姜贵姬孩子,另一方面还可以陷害皇后。而皇后明明
悉了这一切,却顺水推舟,由着她害死了皇裔,再以自身为饵,把她抖出来。这两个人都打好盘算,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皇后计划就要成功,却被薄才人看出端倪,指出公仪美人身边宫娥私下与皇后过从甚密。
至于一贯冲动无脑薄才人怎么突然如此眼明耳亮,大家都下意识忽略。
顾云羡听到自己阴暗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点出来,连辩解都忘了。她知道她会有报应,却没料到会来得这般。
她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贞婕妤还是沈淑仪,抑或是她们联手?她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一环开始算计她,也许打从一开始,公仪佩想要谋害皇裔就是被她们撺掇。
螳螂捕蝉,黄雀后。
这才是真正一石三鸟。
她与公仪佩都被关了起来,半个月后九月初三,她跪椒房殿中央,被废去了皇后之位。而同一晚,公仪佩收到了太后赐白绫,自己寝殿投缳自缢。
她们从前斗来斗去,临到倒霉时候,却是一起了。
真是讽刺。
再次想起公仪佩事情,顾云羡心里堵得慌。那是她第一次做了真正
恶之事,立刻便得到了惩罚,不能不说是老天有眼。
比起她悲惨,另外几个人运道就好多了。姜贵姬虽失了孩子,但皇帝心存怜惜,破格晋她为充仪,身份仅次于沈淑仪。薄瑾柔也因揭发有功晋位为美人,大出风头。顾云羡忽然有些好奇,若当时薄瑾柔便知道,自己半年之后会死权谋倾轧之下,还会不会那么高兴?
当夜,帝幸长安殿。
顾云羡没有按规矩殿门处恭
他,皇帝有些惊讶。一进门便见她心腹宫女阿瓷
上来,行了个礼:“陛下圣安。娘子今
有些不适,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已经歇下了?”皇帝挑眉。
阿瓷心中叫苦不迭。下午陛下派人传话,说晚上会过来,结果自家小姐却自顾自先睡了,这样不合规矩事情,她说着心肝儿都发颤。
“是…娘子,很不舒服。”
阿瓷结结巴巴样子让皇帝有些不耐,但多却是好奇,想着那个如今跟谜一样姑娘又出什么事了,提步便朝东殿走去。
东殿燃着熏香,味道一如她人一般清雅动人,他觉得忙碌了半
脑筋一松,只想闭目这里安心睡去。
顾云羡背对着他躺榻上,他榻沿坐下,看着她白净面庞,和蝴蝶一般眼睫。
“云娘。”他轻声唤道。她没有动。他抚上她乌黑鬓发,笑了起来:“哪有人睡着了,眼珠还动?”
她慢慢睁眼,转头看向他,乌黑眼眸里平静如水。
“怎么了?”他微愣“出什么事了,竟然装病不想见朕。”
说这句话时候他语气略微凝滞。原本看出顾云羡装睡时候,他是没有多想。这种
拒还
招数宫嫔们使得多了,后还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可刚才那一刻,看到顾云羡湖水一般无波无澜目光,他却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她也许,是真不想见到他。
这感觉太怪了,让他很不舒服。
“陛下,您可曾做过什么后悔之事?”她忽然开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他微愣,眼眸垂下,也就不曾注意到顾云羡几乎是偏执瞪视着他目光。
明明是可以随口岔开话题,他心里却转过千百个念头,竟真开始思考起来。
“后悔之事么?”他这一生,所作所为都是心中所愿,实是很难找到什么后悔事情。可看到那张眼巴巴望着自己小脸,却忽然怎么也不想让她失望“若真要问,也许有一件吧。”
顾云羡看着他,心里是自己也搞不明白期待。
“也许半年前,姜充仪事发生时候,朕应该多听听你解释。那么也许如今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他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仿佛他们还少年时。
说完这句话,他凝神注视着她。本以为她会
出一个笑容,却见她只是低着头,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有些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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