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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酒楼〔下〕
 “在下乐陶——”男子上楼来,看着我笑,躬身一揖。我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嘲讽,他出现的突然,又出现的高调,让我的表情一时难以转弯,想对他笑,从他说的话和那一脸不像作假的表情,使他看起来不似那一伙的,可我笑得僵硬,扯了扯嘴角。

 “姑娘刚才的一番话很是譬。”他的牙收回去不少,可眼里的笑意很浓,一团和气。

 “嗯,那个——过奖了。”有些不自在,刚才的话定是惹了一大票人,而且哪里譬?明明说了一大堆的,并且已经心下汗颜了,像近代的文人鲁迅一类的,我却是景仰的,至少这类文人在以文字救国,原谅我吧,为了杀他们的锐气,恼怒时打翻了一船人。

 这厢尴尬,那厢又接着说话了。

 “这三楼有雅间,姑娘与这位公子完全可以进入雅间,既不与这些人冲突,也能领略高楼远眺的风景。”他伸手一摊,像在做请的姿势。

 嗯?

 我已看到那几扇雕花拱门,门上有帘,长垂及地,自成一方空间,再看那些人,仍是一脸青白与恼红相间。

 又有人进话来“是是,这位客官说得极是,大家都是客,何必伤了和气,三楼四个雅间,大家互不打扰,呵呵,互不打扰…”

 说这话的,放心,绝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而是又从楼下上来的一位,三绺长须,五十开外。

 “老掌柜,将饭菜送了雅间来,在下愿请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一餐,希望他们消消气,大家此化解,不要在此僵着了。”宝蓝长衣的男子倒是一位说家,十分地会解围,不过他的主意不错。

 店家的打圆场和这个陌生男子的提议无疑是个好点子。

 再看那些人,此时已是面面相觑,一个是比他们还要“风雅”的人出面倒全场,一个是店老板的好意解围,还有一个是我的一番“大话”让他们多少有些羞惭,他们的表情丰富,足够开个酱铺。

 心下定了主意,我一把拉起梅无的衣袖“噌噌噌”几个大步打起帘子挑了一间最顺眼的雅间,进去。

 弄到这种地步,再无退下二楼的道理!能与他们共处,已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也是为免麻烦作出的无言退让,聪明点,他们会见好收。想来那些人智商应该还可以,不致于再来找不痛快。

 想笑,心里猜测那帮人当下不好意思离开,怕折了威风,但十之**会在我们入席后,一个个偷偷溜走,而且会是悄无声息,一个不剩。

 这么想着,已在这雅间看到一道竹帘,心下欢喜,松开拉着梅无衣袖的手,奔过去,卷起帘,果然望到远远的湖面,烟波浩渺,近处是商铺林立,人影重重的繁华热闹,突然有点观看清明上河图的感觉,视野宽阔,角度居高临下。

 舒了口气,回过头想看看这时的梅无,我那番发飚会不会让他见识到我的野蛮嚣张?

 未曾想,一回头,看到一团刺眼的宝蓝。

 “咦?你怎么在这里?”我盯着这人,一脸疑问。

 对方哈哈一笑:“姑娘忘了,在下很愿意做一次东,请两位赏脸同席。”他站在门边,笑微微的,仍是一口白牙,身子略略一躬。

 我看梅无,他已落坐圆桌旁,从我这里看去,只看到他的侧身,有疤的左脸在另一面,这边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眼睑低垂,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他的睫竟然长。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我刚才不逞强出面,他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真是好奇呀。

 瞧他一幅坐享其成的样子。

 有些不是滋味地摸摸鼻子,还是先处理眼前的局面吧。心思电转,我话已出口:“哦,那个——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喜欢自己人在一起用点餐,虽说大家相逢是缘,但出门又陌路,如果有缘再见的话——”

 想了想,不敢打保票,必竟还在一个镇上,改口为“——真遇见时再说吧。”

 他像一团耀眼的火焰,像一颗闪闪发亮的大宝石,他的出现会让长得不怎么样的人很有压力。( )

 刚刚才有一群人用轻蔑的眼神打击过梅无,我可不认为有这么一个超级亮闪闪的漂亮人在场会是什么好主意,必竟梅无是我的金主,是我的保镖,是我的车夫,是我的导游,他照顾我,我也得考虑考虑他的情绪吧?

 但不知这么一来会不会又得罪了一个人?

 谁知这位笑嘻嘻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听了我的话,只是又躬了躬身,一副现代绅士的样子,留下一句话:“原来如此,姑娘说的有理,那乐陶不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到隔壁找我。”说罢,他欠身离去。

 这么好说话?我惊讶,反倒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而且这人有意思,刚才还是“在下”现在变成“乐陶”了,是想让人记住他的名字吗?

 耸耸肩,不去想他,走到梅无身边,挂上笑脸问:“梅大哥,那店老板怎么不也跟着一起进来,不会是不想让咱们吃东西吧?”

 他扭过头来,冲我一笑,我张大了嘴,僵住了下巴,

 他的这一笑,直达眼底,是我见过他的表情中最像笑容的笑,仿佛这个人突然之间有了活生生的感觉,以前一直像活在世外,今朝怎么变了?难不成因为我叫了他一声“大哥”?

 想到此,我立刻凑过去头颅,带些试探地问:“你不反对我叫你大哥吧?”

 他要介意很没面子了,想想自己也真够现实,当初为了容身之地,认了干爹一家,现在为了得到照应,又来认大哥,这样下去,自己在这里,会不会有一大票干亲戚?

 “红尘——”

 嗯?是在叫我吗?

 “红尘——”

 我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咚咚”地跳起来,他的声音轻轻的,像在梦中的低喃。该死,他的声音原本很好听了,清雅干净,现在又多了一些磁,干麻无端端地要这样?

 我用手按住心口,垂下眼睛,不能让对方看出我的慌张,我这是怎么了?这感觉真难受,像得了心脏病。

 镇静,镇静!

 “干嘛?”我再抬起头来时,已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盯着我,眼里是一片深邃的海洋,我心神一凛,警告自己不能掉进去,连忙振了振神,拿出我当年在校园被男同学无所不用的花招手段来讨好时的抵御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彻底忽略这无来由的反常。

 “红尘,原来这世上,相貌太好与相貌太丑的人,都会被人疏远,远的没人会看及这个人的内心——”

 他轻轻地说着,声音很低,我感觉他这句话更像在对他自己说,因为他的眼神已经悠远,他的思绪像是已经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只是,为什么他的波动都只会在他的眼中体现,而他的表情却总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别人有注意过他的眼神吗?

 我疑惑了,但他的话让我也跟着去想像。

 “怎么会?如果真有一个人太丑了,丑得不是一般人类能接受,那我想,人们都避开倒是常情…”

 确实有很丑的,这我相信,尤其在联网的电脑上什么奇闻看不到?有那新生儿一出世,便像个怪物,是胎时的畸型,却不是孩子本身的错,如果再大脑正常又思维健康的话,更是种悲哀。

 “但有人长得很美,或者说很好看,我想不应该有人也会去疏远吧?人们往往更加追逐,甚至恋…”

 像现在好多的影视歌星都是靠一张脸来出名的,粉丝也多的不可计数,而且随着影视圈的发展,已不只是漂亮人的天下了,中的、娘娘腔的、油味的——长得只要很有些特点,符合当下年青人的审美观点的,统通都能红他个一时。

 不过,我盯着梅无,补加一句:“你不是在说你吧?拜托,你这长相,根本归不到极丑的行列!那极丑怎么说也要是能丑到让人一见害怕,一见恶心,一见反胃,长着火红的眼,或者是绿幽幽的瞳孔,夜半三更还能发出可怕的光,并且有一副獠牙,甚至乌青的不正常的脸色,是那种让人一看会做恶梦,醒来时想跑的那种,如果是那种倒是会让人躲之不及…”我的脑中已勾勒出血的僵尸是个什么长相。

 在我的眼里,算是《巴黎圣母院》中的钟楼怪人也谈不上极至丑陋,如果是遇上灾难,比如是被大火、大爆炸或琉酸泼面倒真有可能会很丑,必竟面皮也没了,但在那里面会付上同情。

 不过,我怎么听到一声“噗哧”地笑声?

 盯着梅无,不是他在笑,不过也差不多,他的眼中蕴含笑意,难道我说的话像笑话?

 站了起来,环目四顾,终于让我发现问题所在,于是搬起凳子放在墙边,爬上去踮起脚尖,努力伸长了脖子,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个人(以我的身高看不到对方的全身,但已经够了)。

 此人非彼人,坐在我这方向的正对面,自斟自饮,见我出了脑袋张望,冲我举起杯子做了个请的动作,满脸刺眼的笑。

 “原来隔下有偷听人说话的嗜好,少见少见!”我的口气不善,并且威胁“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偷听,不要怪我给你一顿老拳。”扬起拳头使劲一挥,见他愣了愣,便从凳上下来,不想再理那号人。

 “我要向这店家抱怨,好端端的雅间,怎么是半空隔开来的?墙壁和屏风一样,隔音设备这么差,还有谁敢来?”

 说话当中,香气扑鼻,有人掀帘进来,鱼贯着三个伙计,放下食盘上一道道菜肴。

 从闻到那阵香味时,我已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直到一盘盘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在面前,便早已忘了刚才的抱怨,馋虫开始在肚里闹腾,天啊,有多久没吃上这等美食了?一看知,绝对的珍馐,猛咽口水,还是有钱好啊,还是在大地方好啊,还是在这三楼的待遇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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