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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为朕元神归位
 丁姨娘和一众的贺府仆人压抑恐惧滋味,跪在贺元奇的身后,个个四肢伏地,头狠狠地埋在地上,根本不敢窥视半分,唯恐触及帝王怒颜,受池鱼之殃。

 听到“一儿半女”四字时,顾城风如噬魔咒,刹那之间,他双眸盛光,太阳处急暴而,青筋划过额际,完全失去修兰玉竹般地气韵,隐忍蛰伏的杀气得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在暴怒边缘,紧跟在贺锦年身边的六月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贺元奇不是贺锦年的父亲,顾城风必定血洗贺府。

 贺锦年脸色青红加,之前对贺元奇的要求,她只是想息事宁人,也没考虑这么多,更不曾料到,顾城风连帝王的体面也不要了,象个妒妇般不够体统地冲到贺府,半夜三更直接将她从榻上带离,此刻,她唯有选择顺从顾城风,否则,他若真的失控,她也不敢保证能让他平静下来。

 “贺锦年的婚事由朕作主,没有朕的点头,谁敢私自作主,就是欺君之罪!”顾城风拽了贺锦年的手,越过贺元奇,脚步不曾停下,跨出贺府大门时,将贺锦年横抱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上马。

 顾城风这番旁白之语任谁听了都知道无理之至,儿女的婚事父亲不能手,天底之下没有这个道理所在。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顾城风是帝王,他的话就是天理!

 历朝历代,皇宫后院,帝王的情爱多少有些制肘,比如后宫掌权的太后或是皇后,她们的存在,多少对帝王的私情起到一定的规劝和制衡,可到了顾城风这一代,当真是后宫形同虚设。

 朝堂上的大臣虽然屡次上奏要求帝王纳后,选秀,可皇帝不急,朝臣总不能以强硬的态度和帝王对峙?

 贺元奇屡屡上奏,也不过是凭着贺锦年是自已的儿子,顾城风再如何,也会顾念些颜面,可今夜,顾城风把他最后的一缕希望也绞碎。

 “臣遵旨!”贺元奇全身颤抖,却不得不磕头谢恩。

 一路上,顾城风将雪箭的速度驾驭致极速,在这样的初之夜,冷风象携了刀子般狠狠割在贺锦年的脸上,她身上只着亵衣和中衣,便是有内力相抗,也难抵冰冷的寒风如般灌进她的肺腑之中。

 所幸,夜已深,燕京街头并无行人,雪箭一路顺畅至皇宫门前。

 贺锦年远远就看到皇宫门前停了不下数百辆的轿子,此时,一群的朝臣和使臣正在宫门口相互告别。贺锦年倏然明白,原来今晚的帝王设宴并未结束,顾城风很可能是在宴席直接扔下大臣,连朝服都顾不得换,就这样一身明黄奔袭至贺府。

 她的心颤得发疼,她怎么能如此糊涂,伤他至此!

 可眼下没时间让她去反省,她得先设法控制住雪箭的速度。

 “城风,慢下来,快点慢下来,会撞到人…。”眼见离皇宫大门越来越近,而雪箭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而皇宫门口,大臣们互相招呼,谈笑似乎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一匹白色的马如箭般地朝着他们来。

 五百米、四百米、…一百米、八十米…

 贺锦年眸现惊惶、震撼、无法置信替出现,最终被压制在冰冷的情绪中,她反手肘制,迅速离顾城风双臂,敏捷地从马上升窜起,立在了马背之上,双足又是一蹬,旋身跃离马背。

 这一连串完美的动作,仅仅是几个眨眼之间,但雪箭的速度过于快,加上贺锦年身体过冷,肢体难免显得僵硬,落地时,随着惯性往前冲,幸亏是她反应快,就地一滚,缓冲了下,避免了极速撞击造成的伤害。

 顾城风怀中一空时,立刻提缰,雪箭既使想停下,还是朝前直冲了三十米才稳稳控制住四蹄。

 一众朝臣中几个武将反应相对敏捷,拉了身边的人就往侧面退去,但这里多数是文臣,个个面对突如其来的剧变,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站着,有些人还掩耳盗铃般地用手臂蒙住了脑袋,直待撞击来临——

 直到马儿一声惊啸,收了蹄,众人方猛然发现帝王在向丈开外,一身明黄朝服骑在马上,立即齐齐跪下,口呼万岁。

 皇宫门前的侍卫,马上指挥着众臣的家奴将马车分散到两边,为帝王腾出两丈宽的路。

 顾城风置若罔闻,那一张如玉的脸盘此刻象如被风化般,写满岁月的斑驳。

 贺锦年离开他怀中的一刹那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割向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绝望的并非是贺锦年为何下马,而是他突然发现,贺锦年已拥有足够的能力离他的掌控。

 他爱她,愿意给她一切,甚至不惜被世人诟病也要给她最好的名份,让她成为千古第一个男皇后。

 可她让他等,她说不介意名份。

 而今天她的行为却在告诉她,她在听从家族的安排,她要娶生子,她要放弃他和她拥有的三年岁月和未来。

 这种感知传送到脑中,霎时产生一种神经断裂的痛楚,他没有下马,甚至不再等候贺锦年,‮腿双‬狠狠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贺锦年目送着顾城风消失在皇宫门内,拍了拍额头,略有些头疼地望着一众好奇的朝臣,悻悻地走过去,皮笑不笑地与几个熟悉的大臣打招呼后,指了指皇宫大门,笑道“皇上喝多了,锦年先进去看看哈,众位长辈,你们随便,随便!”

 燕京提督韦铭志吃惊地望着一身中衣的贺锦年“贺五公子,这么冷的天可别着凉,老三,快给贺五公子送上披风!”

 韦铭志之独子韦弘生马上从马车里找出一件两层的缎锦披风,韦铭志接过后至贺锦年手中,淡笑道“五公子见谅,这是老夫的旧披风,还请五公子不要嫌弃!”

 贺锦年讪讪地接过,披紧后,双手一揖“多谢韦大人,谢谢姐夫!”

 韦弘生略显尴尬地一笑“五弟,不客气!”

 贺锦年的四姐,丁姨娘所出的女儿前年嫁给了韦弘志当了贵妾。贺元奇和丁姨娘对这桩婚事皆很满意,虽说贺元奇如今身为三卿之首,但贺家祖上无,贺元奇是科举出生,比不得韦家三代朝中为官,在燕京中算是真正的仕家门阀。

 加上韦弘生年轻有为,不象全靠父萌的混日子的年轻一代,当年被申钥儿从草寇手中救下后,便勤学武艺,顾城风登基后,一举拿下武科十九名进士,被顾城风封为皇宫二等侍卫。他又是韦家独子,燕京城里不少仕家贵族的庶女都想攀附,何况是贺府庶女。

 贺锦年加快脚步朝着皇宫内走去,她内力深厚,自然能听到大臣们的议论之声“怎么连靴子都不穿?”

 “瞧这样子好象从温柔乡出来,看来,贺五公子的好事要近了…”这一阵,贺元奇一直为家中嫡子的婚事奔波,朝中同僚自然都有耳闻。

 “皇上今晚突然离宴,难道是去找贺五公子!”

 “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贺五公子这么狼狈!”

 “皇上怎么突然撇开贺五公子,自已进了宫门?”

 “你们的话怎么这么多,皇上的事,轮得到我们多嘴么?”韦铭志轻咳一声,声音略显不悦。

 …

 诸多的议论灌进贺锦年的耳膜之中,她知道,三年的平静从明天开始,将会被打。她的心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泥潭之中,想起贺元奇当着贺府上下跪求顾城风的局面,她心中愧疚更盛,她不知道应如何帮助贺元奇渡过明这一关。

 贺锦年赤着脚刚走进一重大门,一个影卫突然出现,将手中的长靴递给贺锦年,不置一辞,如鬼魅般消失在夜中。

 贺锦年穿好靴子,加快脚步往御书房走去。

 果然,御书房四周的灯全灭,两边廊道已不见宫人的影子,御书房的大门由内反锁。

 贺锦年借着浅浅的月从廊道绕到御书房后,一跃而攀上窗棂,轻轻推开天窗,里面是一间通往御书房的库房,专门用来收存朝臣的奏章。

 贺锦年双手抓住天窗上的窗棂,‮腿双‬直并,灵巧得钻了进去,双脚稳稳地落到一只高脚椅子上,她转身又掩好天窗,从高脚椅子上跳下。

 温暖带着墨香的空气瞬时抚摸了她周身寒冷的孔,让她舒服地谓叹出声,脸上不觉凝出一丝笑意,低低地自语一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三年来,她和顾城风也闹过几次别扭,每次她被他从御书房轰出来时,她总是从这扇天窗跳进去,原本放在门后的那张高脚椅,自从有一次她从上面跳下来,不小心扭到脚后,这张方便太监寻找存在高架上的秦折的椅子就不曾被人移动过。

 而顾城风,明知她每次都是从这条通道顺利闯进御书房,却从不曾下令关死这扇窗。

 贺锦年嘴上虽自我安慰,可心里着实虚得慌。她与顾城风在一起三年了,纵然他再生自已的气,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撇下一身狼狈的自已,任她由一众朝臣嘲笑。

 她自知,这一次她真的踩了他的底线。

 御书房内并示展灯,贺锦年借着窗外月,看见顾城风的整个身子几乎埋在御案之后,他一手支颐,闭着双眸。

 贺锦年心怦怦直跳,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双指轻轻按上顾城风的太阳,感受到他身上的肌渐渐放松后,默默吐纳几下一,方以稳定的嗓音道“城风,爹要我今晚和她圆房,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我自是不能明着违抗,只好违。”

 “这样呀…”声音似婉似叹、似哄似笑!余音回在空寂寂的御书房,贺锦年脸上瞬间被得通红。

 “嗯…就是这样!”她含糊一句,心跳更快,她最怕的就是顾城风这样子,温柔却不近人

 “就这样…”他声音越发地缓了下去,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人听了后,觉得字字如山。

 贺锦年咬咬牙,心想,反正伸手也是一刀,缩头又是一刀,自已又真没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心怯得倒象当真做了红杏出墙的事来?

 思及此,贺锦年心绪一定,声音就显出堂堂正正“我什么也没做,就和她躺着,不这样混上一夜,爹那实在不好代!城风,你实不必…”余下的话,贺锦年马上噤住,唯恐伤及顾城风的自尊。

 “不必什么?不必…介怀?”顾城风缓缓转身,嘴角噙着淡淡矜持的笑,他看着她,眉目间绕着丝丝回忆“你终是长大了,这三年,朕无数次地问自已,这一天来时,朕当如何是好!朕假设过千百遍,唯独没想到今朕堂堂一个帝王落得一个妒妇的下场。”顾城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脸色急剧的变化,角的笑意更浓,语音漫然“锦儿,可你这区区一句违的解释,真让朕感到…恶心!”

 贺锦年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最后两个字如带血的针芒刺进她的心里,她极快地转开脸,避开他灼灼的笑颜,狠狠敛下情绪,但声音还是颤得走调“城风,我们不说这样违心的话好不好,更不说伤害的话好么?我们说好了,开开心心在一起!”

 “怎么开心在一起呢?”顾城风哑然失笑,低哑之声仿佛一潭湖水般静静地漫过溺水之人“是你贺府上下皆大欢喜么?或朕遂了朝臣的心与天同庆?”他倦倦的神情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反而给他添了一丝慵懒的致命惑。

 他的意思是他亦要纳妃?要爱上顾城风这样的男子太容易,甚至不需要他付出任何的真心,天下女子只要有机会站到他的身边,也会趋之若骛。

 贺锦年心一沉,如坠入深渊。

 这三年,她何偿不知顾城风面对的压力比起她更盛七分,不仅是贺元奇屡屡在金殿之上当庭上奏,要求贺锦年出宫侍孝。

 更多的是朝臣联名上奏要求帝王选秀。

 若是他也来个“违”呢?只要他同意朝臣选秀,甄选几个朝臣的女儿入宫,既便从此后宫虚设,他不宠幸任何一个妃子,他从此也不用受尽非议!

 而于身心,亦不算负她半分。

 这就是他言辞中的“朕与天同庆”?

 她…能受么?

 单单想起,贺锦年便感到无法承受,她面色苍白,眼角晶莹泪珠蜿蜒下,缓缓跪下,将脸埋进他的膝中,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不要说违心的话…”

 不,她不能,连想她都觉得感到恐怖!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顾城风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时,她会如何!

 “锦儿,你也会哭…朕一直在想,你的心究竟有多狠,竟让朕看到这一幕!”顾城风轻叹中他伸手,将她的脸捧起,以指尖托起她眼角的一滴泪珠,好似水晶般莹亮剔透,最后轻轻地碎,嘴角勾芡出一丝自嘲“除非你打定主意要享齐人之福,一边与朕山盟海誓,一边为贺家开枝散叶?”

 贺锦年猛地推开他,站起身,脸色微微发白“不,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三心两意之人。城风,我向你道歉,今晚是我糊涂,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顾城风眼里晃开一丝波动,带了些淡淡的期许,语气不容置喙“锦儿,你比谁都清楚,不是我要你,而是,你我之间逆着天道伦常,如果要长情,注定要放弃亲缘和子息甚至是名誉。如果你不放弃,除非你元神归位,成为申钥儿!”顾城风倏地眸光闪过一丝狠“这三年,贺元奇屡屡当殿宫,凭借的不就是贺家的一幅身骨?”语至此,竟是一笑“其实,真正凭借的是,朕对你的心意!否则,朕给他一万个胆,这老匹夫也不敢在朕面前提半个字!”

 贺锦年的心沉得更深,视线锁在御案上成叠的奏章,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是三年前,挽月小筑地下寝陵中,在申钥儿的水棺前,他答应一生再不迫她元神归位后,第一次提起。

 她不愿!但她不知道如何直接拒绝!

 这三年来,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挣扎,他一个帝王,却过着半僧侣的日子,已近二十三岁,却无子嗣,她的心…亦疼!

 几次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每次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这三年,她因此也给了自已一个堂而皇之的原因——血咒!

 是的,归到底,不是躯体的问题,她本是女儿身,若无血咒拘绊,她早就在三年前就嫁给他。

 其中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顾城风知道她的女儿身后,誓必不容六月呆在她的身边。

 六月尚未及冠,又不谙于世间的人心险恶,那样的美丽的容颜若落在外,谁能护他周全?

 顾城风始终等不到她一句话,而今夜的冲击让他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今夜是避过了,那明呢,她现在不过是刚及冠,尚可以不在乎,但五年后,或是十年后呢?

 当她身边的同龄的朋友皆成家立业后,或是有一天贺元奇真的以死来相胁呢?他能带回来她的人,能带回她的心么?

 他的眼里漫着伤悲,那双桃花眸却没有焦聚,仿若穿透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场景。

 想着,想着,今晚那一刺心的一幕的画面又席卷着他所有的视觉神经,带来一段一段地痛着,他觉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

 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疼的额间,出一分清醒后,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小脸颊,因为哭过,越发显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明明地一幅女儿家的模样,怎生了男儿之身?

 若非是三年前,他与她身体接触过,他明明确确地知道她的身子中央有那物事,他定然以为她象申钥儿一样女扮男装。

 他摇了摇头,扬扬手,口气十分烦燥“你回去吧,朕,想一人静一静!”

 “城风,你别想太多,那…锦儿先告退!”贺锦年心里得厉害,让她撒娇耍痴卖萌,她着实做不来。可若想两人理智些地谈下去,她心中自知,除了答应让申钥儿元神归位外,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贺锦年一脸郁地回到自已的寝殿,桂叶和六月都已回到皇宫,两人正焦急地守在惊鸿殿的大门前等她。

 一见贺锦年平安归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好象商定好了般,连平素大大咧咧的桂叶也没有开口问她事情结果如何,只是提着灯笼为贺锦年引路,边走边道“五公子,奴婢已备好热水,和洗浴用品。这殿里的太监和嬷嬷奴婢都打发了,五公子您先沐浴,赶紧睡,这都快丑时了!”

 “桂叶,你先侍候六月就寝,不必理会我!”贺锦年眼睑一直在跳动,她竭力稳住情绪,长吐一口气道“我想安静地想些事情!”

 贺锦年说完,将二人拒之门外,并且关锁了门。

 此时,经过一路的思考,她脑子更,头更疼。

 面对如此伤心的顾城风,她一直在问自已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身之上?为什么要让顾城风冒险背负好男风的污名?

 因为血咒?或是因为要守护六月?难道真的是不得已么?

 其实,这一切一切的理由都可以妥善解决。

 若她回到申钥儿之身,血咒之实,可以和顾城风坦言,顾城风原本就是清心寡之人,断不可能为了一时的娱,让她冒百年血咒之威胁。

 六月更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顾城风就算不同意六月在宫中陪她,以顾城风的能力,足以保六月不受任何人觑觎。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愿意!

 是她从骨子里的一种抗拒,她不想让自已恢复成为申钥儿。

 这种抗拒随着灵魂附在贺锦筝身上越久,决心愈大。

 究竟为什么如此排斥申钥儿之身,恐怕连她自已也不明白。

 三年了,对申氏一族的恨早就了了,对秦邵臻的情更是在三年前就斩断,可她下意识就是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躯体之中。

 还有一个问题,是她从重生开始,就从不曾去思考的问题…她的感情归属究竟是谁!

 今夜顾城风话语中不过是戏谑要广纳秀女,以慰朝臣和天下百姓之心。

 这三年来,这个议题每年都会被大臣联名上奏于金殿之上,于她而言,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顾城风总有办法让事情不了了之。

 她从不曾细细思考这个问题,顾城风要背负多少,不曾担心事情若是解决不妥当又当如何!

 她更不必去心,顾城风会不会受大臣送上来一卷又卷的美人图像的惑!

 这三年,她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爱,除了自由外,她过得心满意足。

 而顾城风这三年呢,他时时要提防贺元奇…宫!

 她从不曾去仔细考虑,金殿之上,贺元奇提出唯一的嫡子回府侍孝时,顾城风在众目睽睽下,应拿什么样的借口拒绝贺元奇的正当要求,既能成功驳回贺元奇的金殿诉求,又不致于让朝臣怀疑贺锦年在宫中以侍人。

 她居然让他活得这么累!贺锦年想到这里,发了力使劲地咬着瓣,两片牙齿合力地撕咬,直至嘴里带了浓浓的血腥,方慢慢松开。

 全身时冷时热,却没心思沐浴,便合着衣躺在榻上,掀开锦被,将自已包裹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想着方才顾城风质问她,如果他亦如她那般违地与大臣周旋,那她会如何?

 单是一种想象,她的心就象要撕裂了般,她根本无法接受顾城风宣布选秀,哪怕是这些女子仅仅顾城风名义上的宫妃。

 可前世,当她是申钥儿时,她可以为秦邵臻死,可以因为想护住秦邵臻至死不曾说出自已真实身份。但她没有因为秦邵臻纳申皓儿为贵妃而觉得天要崩了、地要裂了!

 既便是知道申皓儿成了贵妃,她依然守在冷宫之内,盼着见秦邵臻一面。

 她和秦邵臻五年相伴,感情可论生死与共,她最大愿望是助秦邵臻回国,完成他的夙愿,然后嫁给秦邵臻,但她与秦邵臻之间从不曾接过吻,不曾亲地说爱对方,更不曾有过原始的**。

 在苍月时,她闲暇之时,常在质子行苑与与钟豫等一群宫女玩闹,或在出行任务时,与一群男护卫夜宿在同一个帐营中,秦邵臻从不置喙。而她对一些宫女侍候秦邵臻就寝,甚至侍候秦邵臻沐浴,她亦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也认为是理所当然。

 可换到顾城风身上,除了桂叶外,她的寝宫里已无一个年轻的宫女,顾城风更不允许她与任何男子身体接触。

 而她,自然也容不得任何女子在顾城风的眼前晃,便是韩昭卿这三年来,也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及此,所有的答案都在心中,清晰如明月照映谷空山涧之溪水…她爱的是顾城风!前世今生,让她纯粹以男女之情爱的过的,只有顾城风!

 她对秦邵臻若说完全无男女之爱,亦是不可能,毕竟,前世中,她倾了一生的心血。

 只能说,她对秦邵臻的感情相对多元化,含着亲情、少女朦朦胧胧的情窦初开之情、兄弟之间肝胆相照的恩义之情。

 贺锦年马上掀开厚重的被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突然很想马上把这个答案告诉顾城风,她想,但凡男人都会喜欢知道,自已是对方的唯一所爱。

 她想让他开心,让他放下包裹,还有,她也会慎重承诺,贺家的事她会马上彻底解决。

 她换了件衣袍,也顾不梳洗,就出了寝房的门,她想趁这个时辰,顾城风还未上朝前就把心里的话全对他说!

 宁谧盎然的皇宫夜晚,早的花蕊无声绽放,空中充满了花香。惊鸿殿距离御书房很近,贺锦年踩着月光,不过是片刻,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前。

 四周依然空无一人,贺锦年无需避嫌,直接奔至门前,轻轻一推——

 御书房的门还是紧闭,她绕到后面,身手敏捷地再次攀上天窗,一推,心一紧…反锁了!

 贺锦年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跳了下来,半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指尖无意示地在地上画圈圈,脑子里空空的。

 在这御书房的后院中,突然觉得眼前原本熟悉的幽亭小径,繁花异草一下就变得陌生,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怎么想也想不起应往哪条路绕回,便是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判断具体方位,脑子里通常是自动生成的地图,此刻却空白一片。

 廓道上的宫人全被部清空,太监总管总是先顾城风下旨前,让宫人远离御书房,宫灯熄灭,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空旷的花园中,不知身在何方。

 她迷路了,仅仅是从后门绕回前门,她象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在诺大的皇宫中闲逛着。

 等她终于稍平静,凭着月亮的方位绕回到御书房门前时,顾城风一身明黄朝服从御书房里步出,眉间笼着一层少见的帝王威严,视若无睹地从她的身边走过。

 总管太监在帝王身后,端着一叠批复过的奏折,低着首大气不出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帝王身后。

 梧晴雪神色谨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轻一摇首,示意她暂时什么也别说。

 贺锦年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之后,狠狠咬住瓣没有开口,这时辰,该是早朝时辰,她的事,等他下了朝再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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