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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出狱
 第一章

 锦城市车来车往,人如织的繁华街头全文阅读。

 花店坐落在街头转角处,白格子窗扇、浅色垂纱帷子、紧闭的玻璃推拉门,贵而不失雅致,路人从门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却没有人知道滚滚浓烟正从里面冒出来,肆的大火窜上了窗子上的布帘,爬上了门口的风铃。

 一年轻女子陡然从店里冲了出来,巴掌大的瓷娃娃小脸脏污不堪,布满惊慌失措,她用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往自己的跑车跑,抓起手机打一一九,声音颤抖得语无伦次,

 “这里有火灾…快来救人!火不是我放的,我只是用蜡油吓吓她…没想到起火了,好大的火!”

 ——

 三年后。锦城市清湖女子监狱。监狱的大门“哐当”一声开启,发出沉重的怒吼,又有犯人刑满释放了。

 “出去后,好好做人。”女狱警感慨的看一眼这张过于年轻的脸庞,摇了摇头,哐当甩上大门。

 女子细弱的肩微微抖动了下,一身褪的波西米亚长裙,身材高瘦,手里拎一个发旧的行李袋。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灰墙灰瓦的牢笼,缓缓走上山道口。多好的天,烈刺得她睁不开眼来,夹杂青草香的空气让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生怕从鼻尖溜走。

 三年,她在这座铁笼子关了三年,由不适应到适应,由满心期盼到绝望、再到麻木全文阅读。每次在院子里放风的时候,她都渴望摘一朵铁网外的小黄花,别在耳后,将远处的苦柚摘下来,剥开那一瓣瓣的柚,吃进嘴里。

 那些很苦,但能吃到,就表示自由了。现在,她终于自由了,想快的奔跑。

 边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她将骨指节大的糙右手伸向道旁的白杨树,轻轻的抚着。直了、了,枝桠间还多了几个鸟窝。她记得当年她被押送过来的时候,这一排白杨树还小,叶子在风中摇动着,回应嘶声哭喊的她。

 也许,它们也是在嘲笑她的罪有应得。

 它们应该嘲笑的。

 “小姐,要打车吗?这道上的车可是难得拦到的哟!”一辆回程车朝她按喇叭。

 她走过来,礼貌的躬下身子:“请问去南台东嘉景苑,需要多少钱?”她的身上只有在监狱里做单被套赚的300元计件工资,不能全用来打车。

 “南台东?”司机听到这个地名,特意将头伸过来朝她看了看,瞥一眼她身后的女子监狱和手上的提袋,眼中浮起讥诮:“原来是要去富人区啊,300块!”

 她站直身子,关上车门:“不好意思,我不坐了。”

 “呵呵!”司机要笑不笑降下车窗,踩下油门,故意用车子将她到公路下,排了一团尾气,再扬长而去。

 她抿看一眼那远去的车影,重新踏上水泥公路,静静往山下走。之后再有车停下,她都会微微低着头说不用打车。她知道,从监狱走出来的人,是要低人一等的。

 而后等走到南台东别墅区,时间已过了‮夜午‬,她的身上沾了一身的夜气。她靠着公用电话亭歇了会,走向这片别墅区附近多出来的几家便利店。

 她想买一包好一点的卫生巾。

 三年监狱生活,不曾有人探监,也不曾有人给她送生活用品。而监狱超市里的卫生用品,不仅糙,而且贵。她每次来红,都要省着用,因为一包卫生巾,需要她在监室没没夜做手工,踩纫机半个月。而每次来,一包是不够用的。她经量大,同时也会被同监室的室友拿去一半。

 拎着褪的行李袋,她走进便利店。

 店员瞥了她一眼,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她站在架前,起初拿了包20多块钱的薰衣草干网面,继而又放下,手伸向下一排,拿了两包20片装,每包仅要6元的实惠装。

 店员给她刷条形码,不冷不热问了句:“还要点别的吗?”将那2包直接扔到她面前,多看了她一眼。这张脸有些眼,是在哪见过呢?

 “不用了。”她将卫生用品进行李袋,低头走出去。

 “噢,有些印象了,这不是苏市长家的千金吗?以前经常开跑车进进出出…”

 晕黄路灯下,她的背影高瘦而孤单,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形单影只。她在嘉景苑33幢门口停了下来,静静望着院里的三层小楼。

 小楼被法院查封了,爸爸在法庭上心肌梗突发,送去医院的路上就闭上了眼睛,妈妈…她心窝一酸,重重跪在了门口。爸,女儿对不起您。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冰冷的路面,泪水在眼眶打转。

 如果时间能倒,她一定听爸爸的话,一定不惹爸爸生气。

 ——

 “住一晚50,需要身份证登记!”坐在服务台后的中年大婶头都没抬一下,继续打着衣。

 “这是我的身份证,麻烦你。”黛蔺将身份证递过去,望一眼这小旅社的四周。客房一间接一间,如胶囊般密集窄小,有些脏旧,连墙壁都剥落了。

 “跟我来吧。”大婶抓了支钥匙,带她上楼“厕所在走廊尽头,洗澡到厕所冲!”指指尽头,扭着股走掉了。

 黛蔺望一眼那黑不隆冬的尽头,没有去洗手间,走进散发臭味的小房间。

 房里只有一张,墙壁是黑的,不知沾了些什么东西,她将行李袋里的旧衣服拿出来,铺在上,移开枕头,仰面躺下。

 独自睡一间房的感觉真好,不用再被室友们将赶工出来的家用品堆满她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不必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人摸醒;不用排队出去洗漱、上厕所;不用每周洗一次澡,却只有15分钟,包括排队、衣服、洗完、穿衣服…

 犹记得刚入女子监狱的那会,她不肯吃那里的饭菜,摔东西,逃跑,被狱警打,被关黑牢,被同监室室友用工具折磨…她哭、她闹、她怕,却没有一个人肯帮她。

 这段黑暗的过程,没有人比她更懂。她觉得这三年,已经让她过完了她的一生,由适应到麻木。

 为以前的所作所为后悔么?

 她苦笑,伸手接住一只悬下来的小蜘蛛,捏在掌心。后悔的。如果换做以前见到这些小东西,她一定会吓得尖叫,扑到睿哲怀里,可是现在,她能吃掉一碗爬着蟑螂的粥水。

 以前是将山珍海味吃成蜡,现在可以将每一没切开的青菜当珍馐。

 她没有资格去怪睿哲亲手将她送进监狱,继而引出爸爸的政治问题,因为叶素素的那间花店的确着火了,叶素素被烧成了重伤。是她,气势汹汹去找了麻烦,拽着娇弱的叶素素,从门口拖到店里,用蜡油恐吓她,着她时,叶素素把沸腾的蜡油打翻在了她的手臂上,踢翻了成排的蜡烛…

 “救我!”那个娇弱如花枝的女子拖着着火的裙子在地上翻滚,火苗窜到羊地毯上,火势成灾。

 她只惊讶了一秒钟,大火便把店里的羊地毯全烧着了,火苗窜到窗帘、布沙发、抱枕上、叶素素的披肩上…那一刻,她看着这片火海,真的想要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永远消失。

 “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素素要是有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是滕睿哲给她的第一个耳光,一巴掌扇过来,让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翻个身,蜷缩起身子。他是真的收拾了她,不再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在叶素素离危险期后,他拖着她上了山,羞辱她、骂她,将她丢在深山几天几夜;以故意纵火罪、蓄意杀人罪,让她锒铛入狱。

 那一年,她刚上大一,是唯一一个敢在学校开跑车窜来窜去的风云人物。出事后,网络媒体更是疯狂报导,指责她的嚣张跋扈,父亲对女儿的放任。

 父亲在网络上道歉,却平息不了民愤。她入狱三个月后,才从报纸上得知,父亲因为她的事被牵扯出了政治问题,先是诫勉谈话,之后纪处分,直接撤职查办,是以平息民愤。

 而一切的缘由,都是从滕睿哲亲自送她去监狱开始的,她害了她的父亲。

 她咬了咬。滕睿哲,一个俊美,却也淬了毒的男人。

 “热水放在门口了,是煮沸了的,可以喝!”房东敲敲门。

 “好。”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拨了拨头发,去将热水瓶取进来。而后从行李袋掏出一个热水袋,灌了热水,轻轻贴在小腹。

 贴了一会,肚子还是痛,手脚冰冷,她放开热水袋,摸黑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每次来红,她都会恶心肚凉,疼得没法走路。忍了三年,经血里已有了血块。

 陶姐说,需要调养,否则难断,女人就得多补。出狱后,让你外婆多帮你补补。她是用羡慕的语气说的,却不知道,这个外婆,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外婆。

 她苏黛蔺是父亲的‮妇情‬所生,母亲难产了,死在了产房里。父亲将她抱回来后,说是抱养来的,让无所出的正代为抚养,对外声称是正所出。自然,寒紫妈妈的爸妈也是她的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对她很冷,妈妈却对她很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足。妈妈自小教她,但凡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不择手段去得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而且要学会利用上天赋予她的权利。

 比如,抬出市长爸爸的身份,她就可以任意在路上飙车,出了事,爸爸打声招呼就可以解决。追男人,要死烂打,动静弄得越大,越能引起他的注意。面对情敌,出手不怕重,只怕太轻…

 “妈妈,真的是动静弄得越大,就越能引起他的注意么?”她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无力笑了笑:“在你跟爸爸离婚前,黛蔺最亲的人是你,是你教黛蔺走路、说话、穿衣,那份情意比我亲生妈妈还要深厚。可是当我入狱、爸爸被人陷害,你将离婚协议书推至爸爸面前、一走了之时,我才知道你所谓的爱是什么。你的爱,是毁灭。这是我在狱中挣扎了三年,终于才想通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的理由。”

 她用手指将镜子上的水汽拨开,抚着自己的眉眼:“他们都走了,但苏黛蔺你活了下来,好样的,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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