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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栽赃偷情
 太子同韦皇后闹不合,已是家常便饭,宫中众人都不大将这晚的事放在心上。韦皇后事后又向圣人抱怨,说太子不敬她,对弟妹也不友爱。圣人将太子唤來,训斥了一番,命他给皇后赔罪。

 太子无法,只得带着太子妃,到含凉殿來请罪。韦皇后故意让人将殿门关闭,不见他们。太子夫妇只得跪在殿外。

 幸而此时正是末,天气不冷不热,头也不烈。纵使跪上一两个时辰,也不过是腿累罢了。

 后來有人实在看不过,通知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匆匆进宫见圣上,道:“太子是储君,他的颜面便是国之颜面,也是阿兄的颜面。皇后当着众人面羞辱他,他理当气恼才是。这可和孝顺不孝顺沒关系,纯是皇后做事不分场合。阿兄纵使约束不了皇后,也当体谅一下太子。”

 圣上素來无主见,身边人但凡说话严厉几分,他都听从。太平公主虽然是妹子,可是话不无道理。圣人这才派人去询问。韦皇后沒办法,只好开了殿门,受了太子夫妇磕头,将他们打发了事。

 丹菲甚是同情太子妃。太子过來请安不过打个照面。而太子妃则需要时常伺候婆母。韦皇后绝不是个慈爱的婆母。她刻薄自私、刁蛮狠毒,时常将太子妃刁难得苦不堪言。丹菲就有两次无意撞见太子妃躲在一旁偷偷抹泪。

 太子的长子,不过七八岁,已十分早慧。小皇孙时常见到母亲被阿婆欺负,同韦皇后也不近亲。于是韦皇后对太子一家都十分厌恶。

 不过不管韦皇后如何厌恶太子,太子的生日,总是要举办宫宴,招待群臣的。

 这天气闷热,已有入夏的趋势。宫人们还穿着装,干活一忙碌,便出了一头细汗,脂粉被打了,十分看不得。

 宫宴在东宫举办。圣人只过去了一趟,受了太子夫妇的叩拜,便离去了。韦皇后称病沒有去,赐了酒席和贺礼。贺娄尚宫带着一群宫婢前去拜寿,丹菲和卫佳音都在其中。

 东宫的寿宴其实甚是无趣。朝中众人都知道太子不受帝后喜爱,位子岌岌可危。油滑的投靠了韦后,老实的,又不得太子喜欢。于是宾客也不过是过來走个过场,喝一杯酒。纵使歌舞热闹,可宴席上总有几分冷清。

 太子大概是又使了脾气,竟然中途就离席了,只剩太子妃苦苦支撑。

 丹菲她们替皇后送了贺礼,随即告辞。

 回了含凉殿,丹菲清点器具,却发现少了一只镏金银莲碗。这类的银器在宫中很常见,怕是东宫的宫婢收拾的时候弄混了。丹菲汇报给了贺娄尚宫。贺娄也并不太在意,让她再去一趟东宫,把碗取回來就是。

 丹菲重回了东宫,将事情告知了东宫的女官。女官便让她在侧厅里等着,让宫婢把碗寻到后给她送來。

 侧厅有一群别的后妃的宫人,都是來送礼的。丹菲因是中宫的人,众人待她都客气三分,请她坐下來一起吃着饮子闲聊。

 宫人们也都很谨慎,只言不提太子和韦皇后的事,只说着京中权贵们的流言。

 “听说楚王家的六娘,正在追求崔秘书丞呢。”

 “崔四郎已定亲了。”

 “都说孔家要退亲呢…”

 “上洛王亦想将女儿嫁给他。这两家可不要为了抢女婿打起來?”

 宫人嬉笑。

 “段氏。”卫佳音像个幽魂灵一样冒了出來,吓了丹菲一跳。

 “你怎么來了?”

 “贺娄尚宫娘子见你去倒个酒却迟迟沒回,让我來寻你。”

 丹菲还沒等到东宫的人把碗送回來。卫佳音眼珠一转,道:“皇后寻你去推背呢。我们别干等着,直接去后厨找他们要好了。拿了碗我们就回去,你别连累我挨罚。”

 丹菲一听韦皇后等她去推背,便也沒耐心等了,起身同卫佳音一道走出了侧厅。

 卫佳音不住催促,急匆匆走在前面“那边应该就是后厨。”

 丹菲不耐烦地跟过去,道:“你别想当然地窜。这里是东宫呢,我们作为中宫的人,更要谨慎些…”

 卫佳音却是推开一个厢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你怎不听劝?”丹菲追过去。

 此处却不是放酒水的储备间。

 丹菲心中警钟大作,迈了一半的步子硬生生止住,转身就要撤出。

 这时身后传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一推。

 丹菲临机应变将身子一斜,却沒料到地上有一滩水渍,她脚下一滑,噗通跌坐在地。

 门外一个高壮的内侍一闪而过。卫佳音随后扑來,砰然一声将房门合上。

 丹菲折身扑了过去,门已推不开了。

 “卫佳音,你做什么?快开门!”丹菲捶门怒吼,气急败坏。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中计了,当真后悔得不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父亲说的沒错,这天下陷阱,其实往往越简单的越奏效。想她在宫里提心吊胆、谨慎戒备,结果最后却被这么一个简单的陷阱给坑了,简直是奇大辱!

 丹菲愤怒捶门“卫佳音,快放我出來!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收手。不然等我出來,绝对让你后悔!”

 卫佳音用背抵着门,吓得瑟瑟发抖。

 此处僻静,那些宫人也都被李碧苒手下那个女官使计遣走了。她只需要坚持片刻,等人过來,将丹菲抓获。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样一來,她就可以出宫,和母亲团聚。她们母女俩就可以离开长安,恢复自由。而如果不成功…

 卫佳音想到李碧苒派來的那个女官毒的嘴脸,浑身哆嗦。

 她不能失败!

 丹菲狠狠踢门,耳边忽然捕捉到一丝人声。

 她浑身一个机灵,闪到帷帐后,打量室内。

 先前沒注意,这厢房十分奢华,显然不是丹菲她们这类宫人可以使用的,而应当是给贵人们临时休息的。

 隔着珠帘,里间的窄榻上睡着一个男子,一身华服,烂醉如泥。他衣衫敞膛亵

 丹菲再看自己,先前被韦敬扰后,也是鬓发凌乱,衣裙上又还有酒渍。不论谁进來,一看他们俩,都会当他们有情。

 丹菲小心翼翼掀开帘子走进去,定睛一看,如遭雷轰。此人正是太子!

 太子先前离席,不知怎么醉倒在这里。想必很快就会有人來寻他。到时候众人看他们衣衫不整的模样,就坐实了太子轻薄宫婢的罪名。

 太子不为帝后所喜,定会受责罚。而丹菲身份卑,多半要被杖责,若是不死,也是被丢进东宫做姬妾的命。

 “好毒的计…。”丹菲冷笑。

 韦家还真是要置她于绝境才罢休!

 就在这时,门外传來了声音。

 “太子说是出來喝酒,竟然也不带个人伺候。”太子妃十分不悦“这才开宴他就喝醉了。臣工们看在眼里,定要腹诽。”

 “嫂子息怒。”李碧苒笑道“也许太子醒了酒,就沒事了。太子可在里面?”

 丹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当即蹑手蹑脚走到榻前,伸手去推窗户。

 她听到卫佳音答道:“太子…确实在里面。可是…”

 “可是什么?”太子妃道“侍候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窗户竟然扣得十分紧,丹菲单手用力推不开,只得爬上了榻,双手用力。

 “嫂子…”李碧苒言又止“也许太子他…”

 太子妃霎时明白,然大怒“哪个狐媚婢在里面?开门!”

 丹菲狠狠咬牙,用力猛地一推。窗户却是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丹菲重心落空,整个人扑了出去,半个身子在窗外,双膝却狠狠撞在了太子的肚子上。太子吃痛大叫了一声,竟然醒了过來。

 丹菲暗骂了一声,耳边听到门闩拉开的声音。她双脚用力蹬,又在太子的肚子上连踩了几脚,踩得他嗷嗷叫。

 丹菲一头黑线。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一双手伸了过來,牢牢托住丹菲的腋下,将她一把拽了出去。

 门撞开声和窗户砰然合上声重合在一起。

 丹菲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双臂将她紧紧抱住,跌了下去。

 太子妃冲进更衣室,一眼就看见太子衣衫不整地从榻上坐起來。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太子妃强忍着怒火“臣工们都等着见你,你却在这里同狐狸鬼混。这事要是传到耶娘而中,还不知要如何训斥你呢!”

 太子摇摇晃晃地坐起來,还沒从醉酒的影响中恢复过來。他头痛裂,昏昏沉沉,看什么都是重影,人声似远似近。

 太子妃左右沒瞧见有别的女人,觉得不对,转头看向卫佳音。

 “怎么沒人?那你守在门口做什么?你是哪个宫的?”

 卫佳音张口结舌,回答不上來,目光向李碧苒求助。

 李碧苒漠然地别过脸,仿佛不认识她。太子妃捉,她作为妹子,也不打算干涉兄嫂的私事。

 “说话呀!”太子妃喝道“來人,将这婢子送去司正处…”

 “太子妃饶命!”卫佳音吓破了胆,不住磕头“奴是中宫的!奴受命过來送寿礼,女官少清点了一个银碗,奴等着拿…”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子妃一听这人是韦皇后的宫婢,登时气得脑仁疼。

 卫佳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來,又是断然不敢将李碧苒供出來的。

 “中宫的?”太子清醒了几分“刚才那女人是你?”

 卫佳音面色霎时如死人一般,拼命摇头。

 “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子,不是她是谁?”太子妃着额头“太子,你看看你,连中宫的宫婢都要招惹。这下我们可怎么向皇后代?”

 李碧苒这才悠悠道:“嫂嫂也别忙着发愁。纵使是中宫的婢女,若太子看中了,讨要过來也沒什么不行的。”

 卫佳音如坠冰窟,天崩地裂,摇摇坠。宫婢勾引皇子,都是被处死的命呀。李碧苒这是要弃子了?

 “这怎么行?”太子妃道“这事遮掩还來不及。”

 “这动静闹得这么大,横竖是遮掩不住了的。”李碧苒道“既然都要被阿娘训斥,不如就求个恩典,把人要过來就是。毕竟是条人命不是?”

 卫佳音的脑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这灯犹如茫茫暗夜中唯一的亮光,指引着一条路。或是通往生,或是通往死。但是不论如何,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曹丹菲都能于绝境中挣脱逃走,为何她不能一搏?既然李碧苒已不要她,那她就必须另外寻求一个靠山,才能活下去。

 电光石火中,卫佳音把心一横,砰砰磕头,道:“太子妃息怒!奴前來取碗,却是被太子拉入房中,挣脱不得!还请太子妃和公主给奴做主!”

 李碧苒见卫佳音如此识趣,鄙夷地冷笑。太子妃却是一副几晕倒之态。

 “你…”她指着卫佳音,又指着太子“你们…太子你做得好事!”

 李碧苒急忙喝道:“还不将这勾引太子的婢拖下去!”

 内侍抓着卫佳音的双手就将她往外拖。

 卫佳音拼命挣扎,大叫道:“殿下救命!殿下!”

 太子一脸莫名其妙。他打量着卫佳音的红裙,隐约觉得可以和梦里的女鬼重合在一起。

 莫非自己真的趁醉幸了她?

 卫佳音拿出毕生积攒的机灵,叫嚷道:“殿下方才强要了奴的身子,亲口许诺了要将奴讨去的。前些上洛王世子调戏了宫婢,皇后反而还赐了他五个宫婢为妾。太子身为大唐将來国主,难道还不如上洛王世子?”

 太子一愣,酒醒了大半。

 李碧苒更是惊讶,沒料到这卫佳音平素蠢笨,关键时刻还有几分脑子。

 “正是如此!”太子拍大腿“我乃大唐太子,难道还不如皇后侄儿尊贵?他韦敬往日可沒少轻薄宫婢,上次还强幸了我东宫的两个宫婢,我也只得把女人送给他。怎么,一般是宫婢,他韦敬能要得,我就要不得?”

 太子热血上头,指着卫佳音道:“我就要向父亲讨你。我倒看他准不准!”

 太子妃顿时脸都绿了,嘤咛一声倒在婢女的怀中,不过气來。

 “兄嫂私事,妹子就不便多问了。”李碧苒见自己已摘了出來,丢下卫佳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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