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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残酷真相
 陈信磊正在迷茫急切中,听到父亲这么说,根本沒有细想,眼前一亮说道:“她是谁?”

 陈汉平的目光放空,语气悠远,似乎陷入某种怀念中,他低声说道:“梁维燕。”

 陈信磊怔了怔,眼神中仍旧迷茫,半晌,他想起了父亲口中的“梁维燕”是谁,惊呼了一声说道:“父亲!你怎么想起她來?她已经死了!”

 “为父自然知道她死了!”陈汉平突然有些恨恨的说道“若是她活着…”

 “她不可能活!”陈信磊声音一锐,在这幽暗狭长的走廊中回开來,一圈一圈如同看不见的诡异波纹。

 一句话说完,陈信磊被自己的尖锐声音也吓了一跳,急忙又低了声音说道:“父亲!你疯了!居然此刻提起她來!”

 “疯了…”陈汉平古怪的笑了一声,他手指撑着黑漆漆的地面,冰凉的寒意从指尖渗入“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他最后的声音一厉,随后,了几口气说道:“你还是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到山庄來的吧,这滔天大祸,还不是由你惹下的?”

 陈信磊垂下头,平时惹了祸,父亲责怪他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辩论,但这一次,他无从可辩。

 半晌,他抬头,看着与自己隔着木栏杆的父亲“父亲,我觉得,是有人陷害了咱们。”

 “哈!”陈汉平短促的笑了一声,他转过头來,眼睛里却沒有笑意“你的意思是说,是别人把你弄到山庄里來的?是别人把你送到七公主的上去的?是别人让你和那个什么齐王府的婢私混在一起的?”

 “父亲!”陈信磊像被抓住了尾巴一样,大叫了一声,他用力抓着木栏杆,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不服气吗?”陈汉平扫了他一眼道:“这些年你惹下的祸事还少吗?一件比一件大,你身为我陈家的独子,却从來沒有想过陈家的将來,只顾着你自己痛快,吃喝玩乐!枉费我对你这许多的教诲!”

 他气呼呼的说完,气血上涌,脑海中的理智一寸一寸的被噬干净“还有你那母亲!从來只会一味的偏袒你,从來不知道教导你!才把你养成如此纨绔!”

 他说罢犹不解恨,从稻草堆上站了起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道:“为父对你那母亲说过多少次,让她好好的学学管家,学学相夫教子,但是她呢?从來不听为父之言!只顾着存那些妇人心思,目光短浅,言语俗,真是可笑!”

 陈信磊的脸色发青,目光看着自己发狂发怒的父亲,他突然笑了笑,昏暗的火光里带着几分阴冷“父亲,你说得真对,我也觉得母亲不如你之前的那位梁小姐有才学,不如那位梁小姐温柔贤淑,也不如那位梁小姐在你身侧时红袖添香!可是…”

 他的话锋一转,带着淡淡的讥讽“那又如何呢?她只有一样不如我的母亲,她不如我的母亲生得美,我母亲当年是歌舞名,是你看上她,还为她赎了身,又在暗中藏了两年多,为她找了一个身份,娶她进的府,那梁小姐那时正怀着身孕,自然无法多说什么,或许是心中抑郁导致的最终小产?那也未可知啊…”他最后的一句隐约间有笑意,陈汉平的脸色微微白了白,眼睛里的光芒暗了暗,似乎飘摇的烛火,在怒力的燃烧着最后一点光芒。

 暗中的三个人把这一切听得清楚,容溪微微侧首,看了看站在前面梁敬尧,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到他的袍角微微的抖动,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抓握成拳,再松开,再握上…

 容溪与冷亦修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无奈,几分不忍。

 真相从來残酷而惨烈,要么直接面对它,要么就装傻一辈子。

 梁敬尧显然不会选择后者。

 “你是如何知道的?”陈汉平艰涩的问道。

 “哈哈,”陈信磊冷冷的一笑“父亲的风往事,孩儿自然知道,所以说,孩儿的作风,也不过是随了父亲罢了,至于论起隐忍來嘛,孩儿觉得,尚不及父亲的十分之一呢。”

 “你说什么?”陈汉平再次瞪圆了眼睛。

 “我说什么?”陈信磊冷哼了一声“父亲或许真的不知你那梁小姐自小产之后便不能再怀孕的原因,但是你真的不知她为何绵病榻多年,身子一直病弱,不能完全好起來吗?你真的不知梁府隔三岔五让人送來的上好补品、珍贵药材去了哪里吗?真的不知最后你的梁小姐为何一命呜呼吗?”

 “你刚开始还是希望的吧?希望梁小姐能为你生下孩儿,她生的才是血统高贵,身份贵重的,而我,不过是个青楼**生的庶出之子罢了!但是,天不遂人愿,她病了多年,别说生孩子,连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眼见着沒有了希望,又成天病怏怏的,你也便失去了耐心,最后睁只眼闭只眼由着母亲和我助她一把归了西!母亲从妾室转成了平,而我也从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变成了陈府的大少爷,这份尊荣我等了太久!來得太不易!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尽情去挥霍?你來告诉我!”

 他滔滔不绝,似乎把满肚子的积怨在这一刻都倾倒出來,像竹筒里的火药球,骨碌碌滚落,倾刻间便迸出了一片火花,轰鸣在这幽暗的长长走廊里。

 冷亦修和容溪心里已经对事情猜测到了一个大概,亲耳听到倒也有些思想准备,只是陈信磊语气中的怨恨和痛意,却仍旧让两个人的心中有些微微的后怕,冷亦修再次坚定了之前容溪所说过的观点,一夫一,才是最幸福最长远的选择。

 容溪更多的注意力在梁敬尧的身上,老爷子年纪太大,她真担心这一气之下,再出现个脑梗心脏病什么的,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她注意到此时的梁敬尧像是比刚才倒平静了一些,想想也便明白,之前陈信磊刚一开始说的时候,恐怕以梁敬尧的老辣就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大概,他在官海多年,什么样的斗争沒有见过听说过?

 后宫女人间的争斗、皇帝嫡之争、前朝的风谲云诡、府中的嫡庶之争,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

 多到陈家父子的谈话只是开了一个头,他便想到了结尾。

 这么多年过去,他不是沒有疑心过,只是也派人暗中调查过,陈汉平又表现得十分痛心,时时來府中探望自己,而那时自己又沉浸在悲痛之中,许多事情也便沒有用心的去思考。

 如今,那些悲伤的往事再一次在这暗夜中被人提起,那些狰狞的伤口连皮带的被掀开,痛得让他清醒,让他不得不面对。

 容溪慢慢上前一步,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梁敬的神智思绪被拉了回來,他霍然回着,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人,容溪分明的看到他眼中刹那间闪过的惊喜,又如同水一般飞快的退去。

 容溪心中一酸,这老爷子刚才是想到他的宝贝孙女了吧?想必梁维燕之前也经常这样拉着他的袖子哄他?

 梁敬尧看着她,神色僵住,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愤怒,似乎有温暖的火星在深处闪耀。

 “老大人,你要保重自己,逝者已矣,再多的痛苦也换不回逝去的人,”容溪轻声说道“我与王爷也沒有拉拢您的意思,不过是不愿意让您一世英明,在最痛心的事儿上被人蒙蔽罢了。”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晶莹闪亮,似两颗星辰,梁敬尧盯着她看了半晌,又慢慢转头看了看牢房深处,他慢慢道:“好。”

 三个人退出了大牢,门又无声无息的合上,挡住从门中照进來的微弱月光,一切又恢复了黑暗,一切就像是从來沒有发生过一样。

 陈汉平突然打了一个凌,像是站在黑暗而空旷的地方被冷风穿身而过,他了一口冷气,脑子里似乎清明了一些。

 他看了看站在那边的陈信磊,儿子的脸色铁青,一双眼睛赤红,刚刚那些疯狂的话字字如刀,狠狠刺在他的心头,他震惊的冲到牢门边,四处的张望,看了看沒有人,这才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些话能说吗?”他喝斥道。

 陈信磊的脑子和身体里的血也似乎刹那凉了下來,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抬手抹了抹,嘴抖了抖说道:“父亲,孩儿失言了…”

 陈汉平摆了摆手,看他垂头的样子又觉得心中不忍,这毕竟是自己的唯一骨血,他跌坐在稻草堆上,大口的着气,心中暗暗后怕。

 刚才的话说的都是应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够提起的,怎么就突然说了出來?以后千万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了,哪怕是刀架脖子,皇帝亲自审问也不能再漏出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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