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丧偶
隆庆长公主像一朵枯萎的花,一个被
离的灵魂的行尸走
。
她躺在地上任由景福摆布。
自打离了皇宫,她的眼泪就没有干过,泪水打
了她耳后的头发,她的心痛得在滴血。
十二年前,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她像悬挂在天上的太阳一般,骄傲,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所有人都怕她,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她。
那一天秋猎,她骑着枣红马,跟那些世家子弟一起打猎。
其他人见她都躲得远远的,只有驸马骑着一匹马与她追逐一只狐狸,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好大的胆子。
心里起了好胜之心,她加快了速度,对那只狐狸紧追不舍。
驸马与她并驾齐驱,不肯落后。
二人一前一后追随狐狸却
了路,她的马不甚跌倒,她摔了下来。
她又是心疼狐狸跑了,又是觉得摔断了腿很疼,就打发雷霆,冲着驸马狠狠地发脾气。
驸马却没有像别人那样畏畏缩缩,也没有躲得远远的,而是耐心安慰她,给她包扎伤口。还将衣服披在她身上,抱着她坐到马上,牵着她走出森林。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英俊又温柔的男子,还有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那么的好闻,令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下定决心,要与驸马恩爱一辈子。
成亲之后,春日画眉,夏日打扇,秋天共看花落,冬日在房中赖
…
一点一滴,一幕一幕,全是这甜蜜的时光。
可今天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驸马不爱她,驸马恨她,恨不能她死,还设下这样的计谋来坏了她的清白与名声。
如果她早知道驸马这么恨她,她宁愿死,宁愿驸马一刀将她捅死。可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择这种方法,让她身败名裂,让她就算是死了,也要受人唾弃!
他们是休戚与共,荣辱一体的夫
啊。
十年的夫
,十年的恩爱,竟然都捂不热驸马那颗冰冷的心。
她好恨啊,恨自己为什么要杖毙姜映秀,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样年少无知,恨自己竟然看不出驸马是真情还是假意…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继续留恋了。
她最爱的驸马,视她为仇敌,恨她入骨,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此以后,所有的幸福快乐都与她无关了。
隆庆长公主已生无可恋。
夜深人静,景福早就走了,恐怕是去跟驸马温存去了吧。
她最最痛苦的夜晚,对于驸马来说,是大仇得报最痛快的时候吧。
她赤着脚,披头散发,怔怔地站在房梁下。
像一个行尸走
般麻木,没有表情,感受不到痛苦与欢乐。
她木然地接下
间大红色汗巾子,挂到房梁上。
手握着汗巾子打成的结,隆庆长公主,再次落泪。
我死了,你的恨该消了吧。
驸马,史郎,愿我来生不会遇到你。
高高的房梁,大红色的汗巾子,挂着一袭华服的公主。
驸马得知消息,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
他脚步踉跄地跑到公主的寝宫,见到那悬在半空中的身子,直接就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不敢相信,那个人是公主。
他想扑过去看看她,却发现自己脚下像被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咕咚”一声,驸马摔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幽幽地转醒。
他瞪大了双目,一片茫然。
他恨公主,想惩罚公主,想让公主以后再也不能对他作威作福。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公主会用这样决裂的方式跟他告别。
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却发现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
公主死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景福却特别高兴,她上前抱住了驸马,满心的
心:”驸马,以后再也不用怕她了,咱们终于可以做长久的夫
了。”
长久夫
!
这几个字狠狠刺痛了驸马的心。
他有两任
子,若论伴他最长久的,还是隆庆长公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伤心,整个人都觉得无所适从。
他转过头来,笑着对景福说:”是啊,以后再也不怕了。”
第二天是除夕,在所有人都欢迎喜喜
接新年的时候,公主府传来消息,隆庆长公主得病暴毙,她的贴身婢女景福服下毒药以身殉主。
傅卿和听到这个消息就愣了愣。
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暴毙?
傅卿和是不相信什么急症暴毙的,所谓急症都是早就潜伏在身体里的病,突然间爆发出来而已。
可之前并没有发现公主有什么隐患啊。难道她吃错了什么东西或者受到了外伤?
傅卿和隐隐觉得公主暴毙一事,有些不简单。
只是苦了驸马,他与她那么恩爱,肯定会特别伤心难过吧。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相识一场,大年初一,傅卿和去公主府吊唁。
驸马跪在那里,木然地低着头。
傅卿和给公主上了香,对驸马说了一句节哀,驸马抬起头来,嘶哑着嗓子跟傅卿和道谢。
傅卿和吓了一大跳。
驸马脸色灰白,眼神呆滞,双眸浑浊不说,眼角的皱纹与双鬓的白发多了好多。嘴角都是青色的胡茬,一夜之间,老了何止十岁。
回到家里,傅卿和脑海中还是驸马那形销骨立的样子。所谓鸳鸯丧偶,不愿独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隆庆长公主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能得驸马如此倾心相待,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知道卫昭会不会对自己这样好。
傅卿和
起车帘,看着不远处骑着白马的卫昭,脸上笑开了花。
很英俊,勉强算个白马王子。
元宵节过后三天,正月十八
,是卫昭与傅卿和小定的日子。
小定就相当于订婚
小定那天,男方要让家中的女
长辈过来给女方送金钗。
卫昭家中已经没有什么长辈,他就请了请了工部尚书牛经纶的夫人充当长辈。
搬到棉花胡同之后,傅家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镇国公夫人、二房一家也都在。
傅太夫人乐呵呵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当卫昭送来的金钗
到傅卿和头上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喔”的一阵声音。
前生今世,两辈子加在一起,她还是头一次小定。她哪里经过这样的事,不由涨红了脸,退回了房间。
傅卿娇
着肚子,乐呵呵地打趣她:”三妹妹,你今天好漂亮,三妹婿的这个金钗跟你很配呢。”
之前傅卿娇跟苗秀谨议亲的时候,傅卿和也曾经打趣过她。没想到风水轮
转,这么快就轮到傅卿娇来打趣傅卿和。
傅卿和脸红红的,伸手就要将头上的金钗摘下来。
傅卿娇连忙制止住了她:”不能摘,摘了不吉利。要戴整整一天,到晚上临睡前才能摘下来,这叫有始有终。”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傅卿和赶紧收回手,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就怕那金钗掉下来。
傅卿娇又不由笑了,这个三妹妹,平时多机灵的人,遇到这种事也患得患失的。
牛芷馨就羡慕地看着傅卿和:”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小定、
金钗。”
她的语气就跟小孩子见人穿婚纱羡慕是一模一样的。
傅卿和听到她的孩子气的话,就”噗呲”一声笑了。
牛芷馨被傅卿和笑得不好意思,害羞地吐了吐舌头。
她几个有说有笑,傅卿璃就在一旁冷笑。
傅卿璃是嫁到宫里给淮王做次妃的,所以,根本没有小定
金钗这个环节。
她觉得傅卿和与傅卿娇这样做是故意奚落她做了次妃。次妃,跟妾其实是一样的。
不过,卫昭是个短命鬼,他很快就要河南上任,然后死在任上。
傅卿和,你现在笑得多开心,以后就哭得多难看。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办。
等送走了宾客,丫鬟们就陆陆续续来跟傅卿和道喜。
傅卿和就笑,给每个人打赏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小定之后,傅卿和的身份就是卫昭的未婚
了。
离成亲还有五个月,这时间不长也不算短,太夫人就叫了傅卿和跟她商量嫁妆的事情。
很多母亲都是在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给女儿攒嫁妆,之所以用攒这个字,是因为很多东西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傅卿和的母亲尹氏虽然并非豪门大户出身,她嫁过来时候也没有多少嫁妆,但是她很早就开始给傅卿和攒嫁妆了。
傅卿和看了嫁妆单子才发现母亲对她真的很好,虽然于尹氏接触时间不多,却能够感觉到她的确是个非常疼爱孩子的母亲。
傅太夫人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你母亲虽然给你攒下了一笔嫁妆,可这些明显不够。我已经决定让然去扬州、苏州给你采买
、柜子等家具。那里的家具款式新颖,质量手艺都是上乘,可就是不知道该派谁去。”
苏扬当地的家具别说现在,就是后世也是非常有名的。
分家的时候,长房分了一大笔财资,所以,傅卿和并不为钱财发愁。这些家具一用就是一辈子,傅卿和也觉得应该买一些好的家具回来。
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身上又揣着这么多的钱,让杜管事去的话,她的确不放心。
傅瑾信就自告奋勇道:”太夫人,妹妹,不如我去吧。”
妹妹帮了他那么多,他却没有什么能报答的。成亲是大事,能为她出点力,傅瑾信觉得心里才会踏实。
傅太夫人有些犹豫。
“那怎么行?”傅卿和一口拒绝道:”今年秋天你就要参加秋闱乡试了,时间紧迫,怎么能把时间精力花在这种事情上。你现在要好好读书,争取今年秋天一举通过。然后参加明年春天的会试。”
傅瑾信没想到傅卿和会考虑的那么远,他脸上
出几分惭
:”妹妹,你要成亲了,我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傅卿和知道傅瑾信为人迂腐,就正
道:”你好好读书,明
高中,振兴傅家。这样我就是出嫁了,也有人撑
。你若是落榜了,没有什么大出息,别说你去帮我采买嫁妆,就是你亲自为我打嫁妆也不见得就是真的为我好。”
傅瑾信大受激励:”是,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刻苦攻读,绝对不辜负你跟太夫人对我的期望。”
傅太夫人原本就觉得傅瑾信不错,见他愿意为了傅卿和的事情出头,虽然没去成,但是依然对傅瑾信又多了几分满意。
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傅卿和就道:”太夫人,人选现在不急,咱们慢慢想,总能想出法子的。横竖现在冰天雪地的,就是真的要去江南,也要等二月开
河冰解冻之后才行啊。”
去江南采买嫁妆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傅卿和有别的事情要做。
她叫来了半夏。
“你这几天跟李护卫商量一个日子出来,就把亲事办了吧。”傅卿和笑着说:”李护卫与你年纪都不小了。”
她之前答应过半夏,等她的婚事定了,就
办半夏与李护卫的亲事。
半夏脸红红的神色却并不忸怩:”多谢小姐,我回头就去跟他商量。”
“你若不好意思,我就找个婆子帮你们传话,就算是你们的媒人,你觉得好不好?”
两个人商量自己的亲事,在后世很正常,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虽然是下人,也有自己的尊严。
半夏听了,脸上就
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小姐。”
傅卿和就安排了厨房里的管事妈妈做了半夏与李护卫的媒人,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二月初六。
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一个月不到,半夏就开始安安心心在家中准备自己成亲的事宜。傅卿和不仅什么都不让她做,还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帮她的忙。
半夏心存感激,其他的丫鬟见了却十分歆羡。觉得傅卿和对半夏太好了,给了她这样的脸面。
如此一来,傅卿和身边的事情都要移到木棉身上来了。
虽然离成亲还有好几个月,可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准备了,傅卿和忙得团团转,穆九来了。
“小姐,大人说你打算去苏州采买嫁妆却没有人手,你看我去帮你置办行不行?”
大人跟傅小姐这一对,可是他亲眼见证的。去给傅小姐采买嫁妆,再没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了。
所以,他就自告奋勇地来了。
傅卿和听了就笑:”多谢你的好意。只是你毕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去帮我采买嫁妆?难道你官不做了?”
因为安南国国舅爷被东瀛使者杀死一事,穆九受到了牵连。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替太子背黑锅。如今穆九闲置在家,成了个大闲人。
“小姐,我现在的确已经不是官身了。”穆九咧嘴笑:”你放心好了,我的事情大人早有安排。”
原来如此。可成亲办事,不仅自己忙,卫昭也很忙。自己还有人帮忙,可卫昭连叔伯兄弟都没有,穆九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如果自己再把穆九要走了,那卫昭有事情岂不是都不知道该找谁?
傅卿和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穆九怏怏而归。
到了下午,他又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人高马大,器宇轩昂,傅卿和一眼就认出来是卫昭装扮的。
他扮成这个样子,该不会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屏退旁人,傅卿和
低了声音,紧张兮兮地问卫昭:”你怎么来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来见你吗?卫昭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就是想见你了。”
他说着就笑了:”已经大半个月了都没见到你了,我心里实在是惦记得厉害。”
“油嘴滑舌!”傅卿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止不住。
“那你有没有想我?”卫昭靠近傅卿和,低声细语地问到。
傅卿和脸红红地笑:“当然…”
对于她的回答,卫昭显然不满意。
“当然什么?”卫昭笑着问:“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让傅卿和说出那几个字,她觉得异常艰难,她还从来没有说过呢。
她不愿意说,却对上了卫昭的双目,充满情思与期待。
傅卿和心中一动,既然自己想着他,惦记着他,告诉他又何妨?他们不是已经是男女朋友亲密的恋人了吗?
不对,如今他们的关系是未婚夫
。
傅卿和点点头,声若蚊呐:“我当然也是惦记着你,想着你的。”
“阿和!”卫昭又惊又喜,将傅卿和搂在怀中:“我的小乖乖!”
傅卿和连忙推开他,嗔怪着瞪了他一眼:“你…”她脸红红的,瞪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风情,卫昭不以为杵,拉着她的手道:“是我情不自
了,你别生气。”
傅卿和“哼”了一声,掐了掐他的手掌心。
那苏苏麻麻的感觉令卫昭忍不住想再次拥她入怀。
他咳嗽了一声,开始说起正事来。
“阿和,你给我的药,我已经喂给四老爷了。也按照你说的,过几天就喂一粒。刚开始他很抗拒,现在看到我,他特别高兴。”
“看来那药已经起作用了。再喂几粒,就可以停药了。”
到时候四房夫
自相残杀,四夫人自顾不暇,恐怕再也没时间来对付自己了。
傅卿和觉得以后四夫人都不足为虑了。
希望四老爷了千万别让自己失望啊!
那解药可是自己辛辛苦苦配出来的呢。
木棉来报:“小姐,二老爷来了,老太太让您去见见。”
“那我去了,你也回去吧!”傅卿和松开了卫昭的手。
好不容易见了一面,才这么短的时间又要分开了。卫昭贪婪地看了傅卿和一眼:“那我这就回去了,你有事就让人去跟我说。我要不在家就跟穆九或者韩竟说也可以。”
“嗯。我知道。”
送走卫昭,傅卿和去了傅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心情很好,一见到傅卿和就笑容满面:“阿和,你二叔说要帮你去江南采买嫁妆。”
二老爷会主动上门来,让傅卿和很是吃惊。但是从傅太夫人的神色与语气上,傅卿和知道,他们两个已经谈好了。
这一趟来回就要两个月的时间呢。
她就对二老爷褔了福身:“多谢二叔,江南一行,路途遥远,辛苦二叔了。”
“不辛苦。”二老爷道:“大哥大嫂不在了,我这个做长辈的,理应帮侄女
办婚事。阿和你很优秀,二叔能为你做的有限,这点小事理应我去做。”
没想到懦弱的二老爷居然也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来,另傅卿和刮目相看。
傅太夫人道:“我已经跟你大姑姑说了,她说会从镇国公府安排两个得力的老人跟着你二叔一起去。”
这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采买嫁妆的人选找好,半夏与李护卫的亲事又尘埃落定。完成了这两件事,傅卿和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做,那就是关于哥哥傅瑾信。
傅瑾信现在是秀才之身,今年八月就要参加乡试。
通过乡试成为举人才能参加明天春天的礼部会试。
傅瑾信一直在傅家的家学里面读书,家学的老师虽然不错,但是跟卧虎藏龙的其他书院以及名师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除了这些竞争对手只玩,还有从全国秀才里面挑选出来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这些人也很厉害。
傅卿和前世经历过高考,自然知道试考的重要的
。师资力量、教学环境不同,教出来的学生就不一样。
眼下傅瑾信的情况,是不能做监生的。可如果有人举荐,那一切都好办了。
而举荐傅瑾信的最好人选,非延平郡王老太妃的兄长蒋翰林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