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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断腕
 院子跟公主府的富丽堂皇不同,这院子十分的清雅,厅堂的布置也多是名家的字画,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墨香味,这才像探花郎的居所。

 不过如此一来,傅卿和就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金屋藏娇的地方,因为除了书画,几乎见不到其他的东西。

 驸马一脸的歉意:“三小姐,情急从权,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请了您过来,还请你不要见怪。”

 道歉人人都会,你不能一边做错事,一边道歉,做的不妥当,应该去改正,而不是继续做,然后再去道歉。

 他跟从前一样稳重儒雅,风度翩翩,还是跟从前一样谦和有礼,可傅卿和对于驸马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好感了。

 “驸马,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驸马脸上出几分庄重:“三小姐,公主的身体到底如何,于生孩子有碍吗?”

 原来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傅卿和直言不讳道:“就目前看来,公主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公主的脉象很好,应该没有病。”

 驸马听了,面色一暗,嘴角微微抿了抿。

 这世道就是如此,成亲后,只要不生孩子,只会怪女人肚子不争气,说女人是不会下蛋的,隆庆长公主身份高贵,却依然不得不接受这样的非议。

 殊不知,很多时候,也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可是要男人承认自己有问题,这比登天还难!

 驸马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是不是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他身上了呢。

 成亲十年未有子嗣,驸马一定也很着急、很难过,傅卿和想了想就道:“驸马,恕我直言,这问题极有可能出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问题的确是出在我的身上。”驸马的声音有些艰涩,嘴角不闪过一丝苦笑:“三小姐,实不相瞒,公主一直未孕,是因为我服用了避子药的缘故。”

 啊?

 这话太过惊人,傅卿和不由愕然:“你吃的什么药?”

 男的避子药的确有,但是几乎没有安全无害的,很多吃了就要断子绝孙,一生都不能生育了。

 驸马脸上闪过一丝凄然:“是棉籽油。”

 果然,棉籽油杀,长期服用导致男生殖系统不育。

 隆庆长公主想要孩子,可驸马却暗中服用避子药,看驸马的样子,他定然是知道棉籽油的害处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种断腕之举。

 “驸马,你让我来,是不是怕我告诉公主她没有问题之后,她会怀疑到你身上?”

 “是。”驸马点点头:“如果公主发现问题在我身上这并不要紧,我怕到时候你帮我诊治的时候会查出来是我服用某种‮物药‬所致,到那个时候,公主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我可以帮你隐瞒,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原因。”

 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傅卿和是不会帮他的。

 驸马听了,脸上就出痛苦之:“我是为了我的孩儿,当初为了护住他们,我不得已将他们送的远远的,可公主并没有就此罢手,她一直耿耿于怀。她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怀孕生子,如果此时动手,我就绝了子嗣,她怕寒了我的心,就一直在忍耐着。可是一旦她生下自己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就必死无疑。”

 驸马自责、愧疚、难堪地低下了头:“我屈膝于权贵之下,牺牲了自己的前程这都不算什么,我生下了他们,做为父亲,我有责任教育爱护他们,可是我根本护不住他们,我将他们送的远远的,数年不见一面,我连写封信都要偷偷摸摸的,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驸马将脸埋在了手掌里,说不出的无助:“他们成长的路上,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如此,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此刻,他不是探花郎,不是镇国公府的老爷,不是驸马爷,只是一个无奈的父亲。

 她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傅卿和默然了良久。

 考虑一番之后,她还是决定要帮驸马一把:“驸马,你要我怎么帮你?”

 “三小姐,如果公主怀疑我有病,你只需正常号脉,告诉她问题出在我的身上,只求你不要告诉她是什么原因,只说你查不出来。如果公主让你开药,你只管开,至于吃不吃,怎么吃,我自己心里有数。”

 驸马双目通红地望着傅卿和,深深一揖:“此事,就拜托三小姐了。”

 这点要求对于傅卿和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在傅卿和看来,病人有*权,他有权利选择治或者不治,有权利选择要求医生不告诉别人。

 至于公主是君,傅卿和是臣,不能犯欺君之罪这样的话,傅卿和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之前给公主治喉痈的时候她不就骗了公主吗?

 驸马送傅卿和出门,傅卿和看着他,就很想问问他,既然你生活得这么不开心,何必还要如此讨公主心?公主喜欢你的好皮囊,你刮花了它就是。公主喜欢你百依百顺,你跟她反着来,让她厌恶了你就是。或者硬气一点,直接告诉公主你不喜欢她就是了。

 面对胁迫,有的人选择的虚与委蛇活下去要紧,有的人选择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自己不是驸马,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无权说三道四,最终,傅卿和只叹了一口气,上了马车。

 马车上了鼓楼大街,没走多远就骤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个青涩、焦急的男子的声音:“三小姐,马车里面是傅家的三小姐吗?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傅卿和听了,不由心神一凛。

 她是个大夫,别人求她救命,多半是病人危急到一定程度了。

 她想也没想,豁然开帘子,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浆洗的发白的直裰,焦急又无助地站在那里。

 见帘子开,那少年慌忙走上前来道:“三小姐,我叫傅锦信,住在西赣儿胡同,我弟弟病得很重,大夫都说没救了,我听说您是再世华佗,医术高超,我想请你救舍弟一命。”

 他目光恳切地望着傅卿和,眸子里说不出的焦急。

 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虽然着急却一点礼数都没有失,傅卿和对这个少年就有了几分好感。

 他很瘦,正是条的年纪,个子也很高,穿的衣服有些大,框框挂在身上,显然是别人淘汰给他的。

 衣服虽然不合身,很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袖子口补了补丁。

 住在西赣儿胡同,又姓傅。

 傅卿和就问:“你是哪房的?”

 傅瑾信道:“三小姐,我父亲是傅家七房的大老爷,我在族里排行行三。”

 原来他真的是跟自己一样都是傅家的子孙,傅瑾信,他是玉字旁,也就是说,他跟自己还是同辈。

 “那我叫你信三哥吧。”傅卿和就道:“既是你弟弟病了,那我就去帮你看看。”

 “真的吗?”傅瑾信先是不敢相信,接着大喜着给傅卿和行礼:“谢谢你,三小姐,谢谢。”

 弟弟有了活路,他神情激动,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信三哥,你快上来吧,既然病情紧急,我们还是快些比较好。”

 “我?”傅瑾信愕然地指着自己,一副没有想到的样子。

 傅卿和道:“是,都是自家兄妹,事急从权,没那么多好避讳的,你快上来。”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三小姐了。”傅瑾信再次从傅卿和施了一礼,这才登上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他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不敢抬头打量车内的装饰,更不敢去看他的对面的傅卿和。

 因为坐下来,出了他衣摆下面的鞋子,傅卿和看到那鞋子依然破了,大脚趾都了出来,她心里有些了然。

 他穿得这样寒酸,坐进了这么豪华的马车里面,有些窘迫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傅卿和心里不由就有些好奇,看他说话举止言行有度,彬彬有礼,应该是个读书人,又是傅家的旁支,按道理应该不会这么穷才是,怎么会贫瘠到如此地步?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傅卿和就问他弟弟得了什么病,有哪些症状,之前的大夫是怎么说的,开了哪些药。

 傅瑾信一一回答,越听他说,傅卿和越觉得他说话有条理,是个稳重不浮躁的少年。

 西赣儿胡同与周围的几个胡同里面住的几乎都是傅家人,马车停了下来,傅瑾信先下了马车,然后站在一旁等候傅卿和。

 傅卿和下车的时候,就看到隔壁院子里有一个体胖面白如元宵一个圆溜溜的中年妇女伸出头来探究地打量自己。

 她的眼神上下来回将马车、傅卿和以及半夏还有李护卫等人看了个遍。

 傅家旁支已经没落了,或者说,整个傅家,包括傅卿和这一辈的嫡支其实也已经没落了。

 只不过傅卿和这一支有之前老侯爷挣下的身家,所以,家底厚,而这些旁支,早在几十年前就没落了,如今更普通人家没有两样。

 安静的巷子里突然来了人,还坐了这么华贵的马车,带了仆从,有人好奇也是在所难免。

 傅卿和冲那胖胖的妇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谁知那妇人却“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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