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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趣闻
 早知这一是顾怀袖回门的日子,闺女虽只走了两三,可顾贞观却忽然觉出了一种暮年的晚景之叹来。

 芳姐儿被他送走,是芳姐儿活该;而他原本觉得袖姐儿并不一定想嫁,可她最后偏偏答应了。

 兴许一面该说袖姐儿聪明,往后不一定遇得到这样的好人家,可另一面,何尝不是她想离开这个家了呢?

 顾贞观坐在榻上怔然了许久,又想起虽然肯学,却过于笨拙的嫡子。

 自打孙之鼎的女儿进了门,倒是多了个人照顾,看上去也成了不少,不过他最近倒是越来越喜欢让柳姨娘陪着自己了。

 人老了,也就越怕孤独。

 天不亮,顾贞观就睁开了眼睛,让柳姨娘服侍自己起身。

 没一会儿,顾寒川跟儿媳妇来请安,顾明川也跟在后面,他一边穿鞋,一边却感觉自己老迈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

 “今儿是袖姐儿回门的日子,府里的事情都是寒哥儿的媳妇持着的,我看着也是紧心。不过你若能帮衬着一些,就去帮衬着点,也好让袖姐儿高兴高兴。”

 终究是他这做父亲的亏了袖姐儿的心,嫁进张家固然好,可他心里想得厉害。

 柳姨娘接了他的手,帮着顾贞观把鞋穿上,垂着眼眸,却是按叹了一口气。少进门之后,手段可厉害着呢。有什么她能得上手的?不过是个姨娘,安安分分地等着便成了。

 只是嘴上,柳姨娘不敢这样说,她只温温顺顺地应了:“袖姐儿高兴着,老爷也高兴着,就是妾身的高兴了。”

 这样体贴的柳氏,也能让顾贞观高兴一些了。

 他起了身,见了顾寒川夫妇,又见了顾明川,说了袖姐儿回门的事情。

 顾府里里外外都准备好了,这是昔日不怎么样的袖姐儿高嫁进了张府,回门的时候风光一回也是寻常。

 顾怀袖到家的时候,却还没想到有那么大的排场。

 约莫是府里的人都顺着大门站着了,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

 她颇觉得好笑:“这都是沾了你的光。”

 张廷玉就在她身边,听了这句话,有觉得有一种嘲讽出来。他道:“我都是沾了我爹的光。”

 张府而今的风光,都是从张英和几位祖宗的身上来的,就算还要往下面算,如今风光的也是他的大哥廷瓒。早早就已经中了进士,多厉害的人?

 说起而今的张府,一般只知道张英跟他嫡长子张廷瓒,别的人不过是附带。

 顾怀袖听了这句话,只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这一位二爷,也是个喜怒不定的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喜怒不定,只能说是他把喜怒藏得很深,就想戴着面具一样,面具底下是哭是笑是喜是怒,都是只有他自己清楚的。

 张廷玉点点头,不反驳,也不接话,终于在众人的簇拥和见礼之中,第三次到了顾家。

 头一次来,是提亲,第二次是娶亲,这一回这是顾怀袖回门。

 府里的景致都是顾怀袖熟悉的,外面接她的是二哥跟二嫂。孙连翘新婚不久,看着倒不是当初那小姑娘的模样了,姑嫂两个一阵寒暄,一起进了屋,这才来见顾贞观。

 几不见,顾怀袖只觉得顾贞观平白地瘦了不少,只是看上去还算是硬朗,柳姨娘站在后面的阴影里头,是不出来见客的。

 “廷玉给岳丈大人请安了。”

 张廷玉躬身给顾贞观见礼,却被顾贞观亲手扶起来。

 他捋着胡须,看着这子沉静的年轻人,又看了袖姐儿一眼,其实这样看着倒是蛮般配的。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袖姐儿出阁几,我这心里倒是想念得慌,还盼着逢年过年贤婿多带袖姐儿回来看看。”

 古时候多少女人嫁出去就回不来了?

 难得顾家这人还在京城,隔得也不算远,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有个什么节日,空也能见上一见的。

 顾怀袖蹲身应着,却有一种难言的如坐针毡的感觉。

 仿佛看出她心底的复杂,孙连翘终于抬头,不再看自己袖子上的花纹:“公公何必担心呢?您跟张英大人是至了,方我点着小姑跟姑爷这边带回来的礼,可不就见着张英老大人特意给您送过来的一些吗?这些小事,应当是简单的。我看,不如让二爷带姑爷去府里转转,他们爷们儿也有话聊,您这边则跟小姑好好说说…”

 顾贞观看了张廷玉一眼,又看了顾怀袖一眼,终究点了点头。

 于是顾怀袖跟张廷玉两个人便分开了。

 坐在顾贞观的书房里,顾怀袖忽然又想起当初在窗下偷听到的那些话。

 她垂着头,没看顾贞观,顾贞观也有一会儿没说话。

 眼看着头越来越高,屋子里却还是一片的沉默。

 兴许是等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顾贞观才道:“你在那边,一切可安好?”

 “不好不坏,走到哪里,过日子都该紧着心,父亲的教导,女儿不敢忘。”

 她叹了口气,没继续犟。

 “你还在记恨当初的事情吗?”

 他放了顾瑶芳一条生路,甚至给她铺好了下一条路,只因为那是他骨至亲。

 可袖姐儿这里,很难说他心底没有什么愧疚。

 顾怀袖早就对着这件事放过狠话了,多的她不想多说,她跟顾瑶芳的恩怨,也没必要再烦扰着顾贞观。

 而今她父亲年纪已经大了,不如安享晚年。

 她看柳姨娘就很体贴,是个温柔的人,照顾着顾贞观,也还算是合适的。

 顾怀袖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捡了好话跟顾贞观说,父女两个看着是一片的和乐。

 可走出书房,顾怀袖就知道,事情早已经不一样了。

 父女之间因为对顾瑶芳之事生出来的嫌隙,没办法再弥补,只能回避。

 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腊梅看着却还好,她看着枝头的浅黄,微微眯着眼。

 身后忽然出来个人,恭恭敬敬,又带着几分巴结“姑娘回来了啊…”回头看,顾怀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原来是张妈,你怎地在这里伺候了?”

 “回姑娘的话,老奴只是打这里经过。自您出阁之后,我就被少打发去柳姨娘的院子了,方才从这里路过,瞧见像是您,又听说您今儿回门,所以上来给你问个好。”

 张妈一张老皱的面皮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想要把这话给说圆了,可处处都是破绽。

 顾怀袖没拆穿她,当初走的时候没有把张妈跟湘儿带走,自然有她的顾忌。

 如今张妈巴巴贴上来,也只有碰钉子的命。

 她懒洋洋地“难道张妈你有这个心,倒是我没怎么记得。你念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青黛,拿二两银子赏了张妈。”

 青黛终于从一旁走出来,如今是越来越有大丫鬟的风范了。

 她取出一两银子来,放进张妈的手里,笑得甜甜的:“虽才是几没见,却像是好久都没见到张妈了,现在看着,张妈您还是跟以前一样精神。”

 张妈有些闹不明白,可想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孙之鼎的女儿,原来看着是个天真的姑娘家,张妈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资历和在府里认识的人,又是伺候过三姑娘的,怎么也能有个好差事。哪里想到,孙连翘一掌了管家的权力,就翻脸不认人。

 张妈嫁给了管家老徐头的呢,而今孙连翘竟然连这个老管家的面子都不给,这不是明晃晃地就要拿她开刀立威吗?

 张妈还去找过原来管事儿的姑顾姣,谁料想顾姣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任是她说破了嘴,也是没用。

 她倒也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女儿给埋没了。

 湘儿面相不错,虽是个家生子,可未必将来不能有个好出路。现在在柳姨娘身边伺候着,算是个什么事?就算将来开了脸,做了个姨娘,也不过是个庶子的姨娘,哪里比得上在顾寒川的身边?

 所以,张妈费尽心机,就是想要给湘儿谋个好的差事。

 顾怀袖还不知道这一层,也不知道张妈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不过也没关系,因着她伺候过顾瑶芳,往日里又有些倚老卖老,早不待见她。这时候,顾怀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便道:“我去那边看看姑爷,怕别让他们等急了。青黛,咱们走吧。”

 “哎——姑娘!”

 张妈哪儿能让顾怀袖走了,她噗通一声给顾怀袖跪下了。“姑娘,老奴今儿来,是想请姑娘帮着说个情…”

 这人都跪下了,那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真是清楚极了。

 可顾怀袖的脚步只是一顿,她凉凉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来求我有什么用?有那心思,不如做好手里的事情。青黛,走了。”

 她招呼了一声,看都没回看一眼,便带着人离开此地。

 刚转过花园拐角,就见孙连翘在一干丫鬟的簇拥之下过来,她目光平静地从张妈那边扫过,又看了一眼顾怀袖这一脸的平和,便已经大略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孙连翘不对此说什么,笑了一声:“我想着公公跟你也快说完了,就来瞧瞧,两个爷还在后面下棋呢。”

 下棋?

 张廷玉跟顾寒川下棋?

 顾怀袖将眉头一皱,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多问,只道:“嫂嫂费心。”

 “这有什么费心的,左右比在家里的时候轻松多了。”孙连翘眼一笑“我父亲是太医院的院史,看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暗地里最多的就是门道。我娘一天要应付好几波人的,就是我,也渐渐清楚了不少。”

 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拿捏人、害人的门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就是公里主子们的刀剑。

 顾怀袖知道最脏的就是那皇宫,背地里污秽不少,孙连翘原是在孙之鼎身边长大的,要她干净纯净跟真正的十几岁姑娘一样,就跟要求顾怀袖无城府见着一个人就信任一个人一样困难。

 只是,孙连翘怎么平白说起她家的事情来?

 顾怀袖拉着孙连翘的手走,其实孙连翘比自己还小几岁,看上去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女娃。

 “顾家就是门第不大高,事情也简单,你自己过得好就好,何必再想那么多呢?”

 “这倒也是。”孙连翘点着头“前我母亲见冬天凉了,就往我这儿送了些东西,说了两句话,这话,怕是小姑有点兴趣呢。”

 这才是进入了正题。

 顾怀袖眼皮子一搭,嘴一弯,看了看脚下的路:“哦?想必是什么有趣儿的事儿呢。”

 “真真有趣得紧。”

 孙连翘想起自己母亲来亲自说的这个事儿,也觉得背后冒冷汗,可这件事必须要跟顾怀袖说。

 孙家那边,并不知道顾家是不是跟宫里有什么牵扯,为了一家子的平安,少不得来探探顾怀袖的口风。

 相传顾瑶芳跟顾怀袖一向不和,顾寒川又是个拎不清的糊涂鬼,问他也是白搭,还要担心出事。

 现在,试探她这看似普通的小姑,却是最好的了。

 “昨有个宫女,鬼鬼祟祟往太医院找了个人,要了点药,是毓庆宫的人。到底这药是拿来干什么的,却是不知道了。我曾听人说,内务府林恒大人有一个女儿,也在毓庆宫里伺候,若是牵连到了什么,可就不好。”

 脚步,终于顿住了。

 顾怀袖看着孙连翘,孙连翘一脸的天真无

 “宫女?哪一个?”

 “这…可就不知道了。”

 孙连翘扁着嘴,摇了摇头。

 平白无故,孙连翘不会说起这件事,定然是这件事很可能跟顾家有牵扯,所以才说出来。

 孙之鼎是宫里有名望的太医,给阿哥们看过病,也给皇帝太后看过病,寻常事情请不动他。

 这下面乌七八糟的小事,只怕是下面人传入他耳目之中的。

 很多事情,都是太医院的人都清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搭理。他们办事是错,不办事也是错,索放了手,随便了。

 而今这事情,怕是没办隐秘。

 顾怀袖斟酌了一下,温和一笑:“这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事情。不过,内服务翎长林恒,与咱们真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不打紧。”

 话虽这样说,可顾怀袖却忽然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新衣裳。

 这时候虽还是冬天,却该给春天打算着,早早备下新衣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第二更晚上十点之前= =

 昨天不小心睡过头了,献上我的膝盖骨o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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