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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五年寿命
 大雨到了晚半天才停了下来,苏慕锦打开了房门,屋外泥土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舒展着手臂,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顿时心旷神怡。

 苏聪也学着苏慕锦的模样伸开双臂闭上眼睛。

 袖珍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搞笑。

 苏慕锦见了不由得“噗嗤”一笑,双手托住他的腋窝就把他抱着旋转起来,苏聪身形在半空中飞腾而起,高兴的小脸通红,哈哈大笑。

 “啊,姐姐,好好玩。”

 苏慕锦又抱着苏聪旋转了几下才放下来,她这个身体体质不好,才简单的运动几下额头就起了薄薄的一层汗,轻轻息几下才缓过劲来。

 瞧着聪儿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模样,苏慕锦整个面庞都柔和了下来,牵着聪儿的手“走,我们去看爹爹去。”

 “好啊。”

 老太太不是爹爹的亲生母亲,老太太对爹爹一向不上心,可就算如此爹爹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一定还是很难受。

 大雨下了几天,路上很多地方都有积水,苏慕锦抱着苏聪踏过一个个水坑,到了前院的时候她的绣鞋已经有些了。

 苏慕锦和苏聪很快到了前院苏青云居住的念忆院,

 苏青云和苏慕锦一样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苏慕锦和苏聪到的时候门外只守着守门的小厮,瞧见苏慕锦和苏聪到来他赶紧给开了门,还低声道“今儿个老爷喝了好多酒,姑娘和小少爷赶紧瞧瞧吧。”

 苏慕锦心下一沉,她还从没见过爹爹借酒消愁的模样。

 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

 她对看门的的小厮点点头,牵着聪儿的手就进了屋。

 刚进屋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酒气,屋子不大苏慕锦抬头看去,只见苏青云正拿着一个白瓷酒杯静静的喝着酒,他喝的不快,像喝茶一样小口小口的抿,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杯子里的酒没了他就自己添一些。他平中除了出门应酬极少喝酒,苏慕锦也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只能看出他微微发红的脸和有些蒙的双眼。

 苏聪不适应屋里的气味用小手捂住了鼻子,扯了扯苏慕锦的手,皱起小眉头“姐姐,臭!”

 苏青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就瞧见两人牵着手向他走来,他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方才苏聪说他的酒臭,连忙起了身打开窗子通风,让屋里的酒气赶紧散掉。

 他没想到苏慕锦会带着苏聪一起过来,他们姐弟从来都不肯跟他亲近,自从锦儿落水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人前也对他亲近敬重,可人后还从来不曾来瞧过他,苏青云还以为她还没有原谅他。

 现在这会儿突然瞧见姐弟两个,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着手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聪儿说想念爹爹了,我们就来看看。”苏慕锦状似无意的看了看桌面上的酒壶和酒杯,眼眸半垂,轻声道“少饮酒活血多饮酒伤身,爹爹还是少喝些…”

 这样煽情的话苏慕锦也极少跟父亲说,因此两个人一个听得不自在,一个说的也不自在。

 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聪儿爬上椅子抓着酒杯嗅了嗅,小脸都要皱成包子了,他十分嫌弃的把酒杯推的远远的,指着酒杯跟苏青云控诉道“爹爹,好臭。”

 苏青云连忙把酒壶和酒杯都收起来随便找了个柜子放了起来,免得熏到了聪儿。

 这酒壶里的酒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小孩子就是闻闻也受不得的。

 好巧不巧,苏青云打开的柜子正是一个衣柜。

 苏慕锦无意看过去吃了一惊,却见那衣柜里的衣裳七八糟的仍在里面一件摞一件的看上去十分凌乱。

 苏青云瞧着大女儿看过来的惊讶视线,手上微微一顿,颇有些尴尬的解释“平里不喜欢让人进屋里打扰,所以就自己随便收拾收拾。”

 原来如此,苏慕锦还以为下面的人做事不稳当呢。

 苏慕锦上前两步按住苏青云要关上柜子的举动,低声道“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这样仍在一处恐怕都要起褶皱了。”她顿了顿示意苏青云看看聪儿,聪儿正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和姐姐,苏慕锦就低声道“聪儿年纪小平中又没有同龄人玩耍,爹爹平中事情也忙,不妨趁今空了多陪陪聪儿。”

 恰好这时候聪儿低声咕哝了一句“爹爹为什么不来陪我玩儿啊,是不是不喜欢聪儿了…”

 苏青云一颗心都要软化了,连忙上前抱起了聪儿。

 他很少抱小孩子,手上的动作稍稍有些生疏,他也不会特别的跟孩子表达感情,只能把苏聪抱在怀里轻轻拍拍他的背脊。

 “爹爹怎么会不喜欢聪儿?爹爹最爱的就是你们几个了。”

 “那爹爹陪我玩。”

 “好啊,玩什么?”

 “跳百索。”

 苏青云一愣,他?跳百索?

 苏青云有些犹豫,跳百索都是小孩子跟小姑娘们玩儿的游戏,他一个连而立之年都已经过了的大老爷们跳这个?

 一低头就瞧见聪儿仰着的小脸满满的都是希翼,想着今儿个大女儿的良苦用心,他头皮一麻,僵硬的点点头。

 聪儿一阵欢呼。苏青云就让小厮去找了绳子过来,父子两个在院子里就跳了起来。

 大门没有再关上,苏慕锦一边给父亲收拾房间,一边看着弟弟和父亲在院子里跳百索的身影,角不自觉的夹了一丝笑意。

 苏慕锦把屋里的每一个柜子都打开,不出所料的看到同样凌乱的衣柜,她叹了一口气,她算是发现了,这屋里她忽然想起一个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用在这里不甚恰当,可苏慕锦脑海里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表面上瞧着还算光鲜亮丽,可内里的东西真真是不能看。

 她轻叹一声,认命的开始收拾。

 突然就想起了宁煜,

 或许是从小待得环境不同,他跟父亲是完完全全两种类型的人,他是一个凡事都益求的人,在生活中十分注重一些小细节,比如一件衣裳稍稍有一丁点儿的丝或者褶皱他从来不肯上身,还有他不能容忍一件衣裳要穿两天,所以每次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外袍扔到木盆里让丫头送到浣洗院去清洗。

 苏慕锦折衣裳的动作不停,眸子却有些恍惚。

 一想起宁煜就不可抑止的想到睿儿,想到那磅礴大雨那一天他满身是血面色惨白的模样。

 她心中一震,面色陡然惨白起来。

 死死的抓住柜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口处传来熟悉的绞痛,她紧紧的抓住口的衣襟无声的息。

 许久才满头大汗的缓过劲来,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背心的里衣已经了一层。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苏聪虽然一直在外面跳百索,可也一直关注着屋里大姐姐的动静,瞧见姐姐痛苦的神色他连忙冲进了屋,蹲在她身边泫然泣的看着她。

 “锦儿…”苏青云也进了屋,一眼瞧见苏慕锦惨白如纸的脸色“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后面一句却是对着屋外的小厮喊的。

 “不用请大夫。”苏慕锦安抚的对两人笑笑,故作轻松的道“应该是这两天下雨染了寒气,休息两天就好了,爹爹不要小题大做了。”

 “姐姐,你别吓我,真的没事么?”

 “没事。”苏慕锦站起身来,轻松的旋转一圈“你看看,姐姐好端端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苏聪还是不放心,小脸上满是紧张,紧紧的抓住苏慕锦的手“姐姐还是找大夫看看好不好?”聪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目光里都是慌乱。

 苏慕锦身子一顿,又侧首看看同样担忧的父亲,轻轻垂下眼睑。

 “好!”府上本来就养了客卿大夫,因此来的很快。

 来者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裳简朴,神色沉稳。他背着一个药箱就进了屋,瞧见坐在椅子上的苏慕锦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太傅身边的小厮去请他,生病的是太傅大人呢。惊讶很快就被下,大夫很快就拿出一个枕垫放在苏慕锦的手腕下,轻轻搭上她的脉。

 原本沉稳淡定的脸色越诊越是难看慎重。

 以至于最后放下手腕的时候大夫整个脸色都彻底沉了下来。

 “大姑娘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苏慕锦眯着眼睛看着大夫,若有所指的道“最近两天一直下雨,兴许是染了寒气,偶尔有些头疼。”她刻意加重“寒气”两个字,在苏青云和苏聪看不到的地方对大夫微微摇头“大夫看我的风寒严不严重?”

 苏青云也忙道“东方大夫,锦儿的病情要不要紧。”

 那个被唤作东方大夫的大夫微微垂下眼睑,移开了手指,拿出纸笔开始给开方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凉,下次大姑娘注意下雨天少出门,这天儿虽然开始热了,可下起雨到底还是凉的。我给大姑娘开些驱寒气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早晚各服一次,过两天就能痊愈了。”

 苏青云松了口气,方才锦儿面色惨白的模样还真是吓人。

 他对东方州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东方州开好药方就对苏青云拱拱手“太傅大人不用客气,赶紧让人去抓药给大姑娘服用才是正理。方才老太太屋里的人跟在下说老太太也生病了,在下就不耽搁了,先行告退。”

 苏青云脸色微微一僵“老太太怎么了?”

 “还没看暂时还不知道,听老太太身边儿的碧玉姑娘说,老太太这两天有些发热,应当也是染了寒气的缘故。”

 “嗯。”苏青云轻轻点头“那大夫去忙吧。”

 目送东方州离去苏青云才皱眉看着苏慕锦“身子不舒服就早些让大夫看看,拖来拖去拖成大麻烦怎么办?那些大病哪个不是小病发展起来的…风寒可大可小,下次万万不能如此掉以轻心了。”

 苏慕锦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女儿一定注意,风寒养个两天也就好了,而且今儿个已经没有下雨了,说不定明天就是大晴天,只要天不冷这寒气就不会加重了嘛。”

 她难得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跟苏青云说话,苏青云无奈,吩咐小厮拿着药方去抓药。

 “爹爹,后天就是闱了,你这两好生歇着,到时候恐怕有的忙了。”她起身把柜子的门打开,取出里面的酒杯和酒壶,轻声道“您身子也不大好,喝酒伤身还是不要喝了。”

 “好。”

 “那我和聪儿就先回去了,改天再过来看望爹爹。”

 “嗯,去吧。”苏青云发现有了锦儿和聪儿来了这么一趟,他心中的郁结已经退了许多。

 老太太不是他的母亲又如何?

 他不是还有锦儿和聪儿呢么,他们是他的嫡亲血脉,骨至亲,有他们也就够了。

 苏慕锦就带着苏聪原路返回,回到锦园之后苏慕锦哄聪儿出去玩儿,让周嬷嬷和几个小丫鬟跟着,刚哄走聪儿就有小厮拿着药包进了锦园,把药包交给了柳嬷嬷之后,仔细的嘱咐了几声才离开。

 柳嬷嬷瞧着药包就匆匆进了屋“姑娘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只是有点头疼爹爹非要小题大做的让人抓了药,没什么事情。”

 柳嬷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大夫既然开了药方老奴还是给姑娘熬些药来喝喝,方才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您是受了寒,等会儿用完晚膳之后老奴再给您熬一碗姜汤。”

 苏慕锦上前几步接过柳嬷嬷手中的一个药包,打开放在桌子上,指着一味药咦了一声。

 “姑娘怎么了?”

 “这不是黄连么?”她皱皱眉“黄连最是苦了,嬷嬷去寻一下东方州大夫过来一下,我问问他这药里能不能添些甘草。”

 “良药苦口利于病,姑娘还是按照药方来吃药吧。”

 “我最怕苦了,嬷嬷还是寻大夫来问问吧。”

 柳嬷嬷无奈只能出门。

 不多时就领着东方州进了屋。

 苏慕锦垂下眼睑“嬷嬷去给东方大夫沏杯茶来吧。”

 柳嬷嬷一愣“好。”

 柳嬷嬷走后,苏慕锦又支开了屋里伺候的人。

 人都走完苏慕锦脸上的笑容才落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着东方州“东方大夫,您照实说吧。”

 东方州面色沉郁,也不落座,疑惑又凝重的看着苏慕锦。

 “大姑娘是长期郁结在心不能疏解,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伤及心肺,危及性命!”东方州面色沉沉“斗胆问一声姑娘为何会如此,也好让在下对症下药。”

 在东方州看来苏慕锦一个太傅家的千金大小姐,又有太傅如此疼爱,还订了一门好亲事,实在不应该会长期郁结在心。

 苏慕锦苦笑一声摇摇头“东方大夫不用问了,您只需告诉我如果不能解开心结…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五年。”东方州慎重的道。

 五年…

 五年之后聪儿都已经是九岁的大孩子了,应该也不用她心了。

 就是不知道五年的时间能不能寻到娘亲…若是能再见娘亲一面,知道娘亲还活着,她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苏慕锦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给东方州“这件事情还请东方大夫为我保密,不要让府上的任何人知道,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大姑娘…”

 东方州不解的看着苏慕锦,没有接她的银票,劝解道“姑娘有一个那样疼爱您的父亲又何必如此想不开,您有什么心事不妨跟太傅大人说说,太傅大人只得你们三个子女,又在三个子女中最最疼爱您,您若是出了事情…岂不是让太傅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姑娘还是仔细斟酌斟酌。”

 苏慕锦轻轻一叹,没做解释。

 “东方大夫只要记得跟苏慕锦的约定就好。”

 东方州瞧着苏慕锦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得摇头,没有接苏慕锦的银票就拱手离去“为病人保密是作为大夫的医德,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请姑娘万万保重。”

 “多谢东方大夫。”

 苏慕锦目送东方州离去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抚上口的位置,自重生以来她每每想起睿儿便会心绞痛,她知道这是心病,只是这心病已经无药可医了。睿儿是她心里的一个结…除非睿儿活过来,否则这心结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解开的。

 睿儿…你再等等,娘亲很快就去陪你了。

 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宋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

 宋嬷嬷一身体面的缎子宽袖及膝儒褂,褂子的领子有些高,遮住脖颈。下身是一件灰色的裙子,头发一丝不苟的挽了起来,发髻上还着一半透明的碧玉簪。到了锦园她面色也依旧十分沉稳淡定,到了屋里轻轻给苏慕锦施了一礼,然后就安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侧,等着苏慕锦开口。

 苏慕锦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瞧着宋嬷嬷,指骨轻轻有节奏的敲打小桌,那“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敲击在人心上,让人无端端的感觉到有些紧张。

 宋嬷嬷的神色渐渐不安起来。

 苏慕锦这次停止了敲打,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给笙箫使了个眼色,笙箫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给宋嬷嬷添了一个绣凳。

 “嬷嬷快坐吧,您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说起来也是府中最最体面的人儿呢,只是今儿个恐怕让宋嬷嬷受委屈了。”笙箫轻声一叹“谁都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哎,也怨不得老爷直接摔门就走了,老太太那样针对小少爷,老爷能不生气么。”

 宋嬷嬷面色一凝。

 体面?如今这府里当家的几个屋里谁不知道老太太失势了,老太太失了势她一个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还谈什么体面?!笙箫非要提出老太太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这是要告诉她什么?!

 “嬷嬷快坐啊。”

 “不了。”宋嬷嬷摆摆手“在姑娘屋里跟姑娘说话哪有老奴坐的份,还请笙箫姑娘莫要为难老奴。”

 苏慕锦就对笙箫摆了摆手。

 笙箫轻轻退下。

 “宋嬷嬷可知道今儿个我要找你是什么事情?”

 “老奴不知!”宋嬷嬷头也没敢抬,垂手道“还请姑娘明示。”

 苏慕锦一步步走近宋嬷嬷,带着强烈的迫感,瞧着宋嬷嬷紧绷的身形,她走到近前忽然一笑“宋嬷嬷不必紧张,我就是找您来随便问问话。”

 “姑娘但说无妨。”

 “听说宋嬷嬷有个貌若天仙般的女儿正是婚嫁年龄?”

 宋嬷嬷陡然一惊,猛的抬头眼神防备的看着苏慕锦“姑娘想说什么?”

 安抚的拍拍宋嬷嬷的肩膀“嬷嬷不用紧张,我也就是问问罢了。”她轻轻一拍肩头脖颈处的衣领就是一动,出了青紫的伤痕来,苏慕锦微微挑眉“哎呀,嬷嬷这是怎么了,脖子上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口,可擦了药?”苏慕锦伸手就向宋嬷嬷的脖颈处探去。

 宋嬷嬷身形一闪,避开苏慕锦的手,垂下的眼睑里带着深切的恨意“劳姑娘心了,是奴婢做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摔了?摔倒会摔倒脖子?

 苏慕锦也不揭穿,轻轻一笑“那嬷嬷以后做事要小心了,老太太可不是一个多宽容的人,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呢,嬷嬷做错了事指不定就要拿嬷嬷出气呢。”

 宋嬷嬷面皮一僵,没想到苏慕锦会当着她的面直接说老太太的不是。

 她有些尴尬的笑笑“姑娘说笑了,老太太信奉菩萨,平里待下人更是菩萨心肠,怎么会拿奴婢来出气。”

 宋嬷嬷心里也是恨极了老太太,今儿个她被老太太打了之后还给撵了出去,等回去之后就发现老太太的气已经消了,可老太太越发不待见她,一瞧见她就是一阵冷嘲热讽,脾气上来了还是一阵拳打脚踢,她疼的紧却不能躲避,怕躲了之后老太太脾气更加火爆,默默的忍了下来,现如今的衣裳都穿的薄,她被拐杖打的全身红肿青紫,让晖园的下等嬷嬷给擦了红花油,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但是宋嬷嬷却不敢对老太太甩脸子。

 现如今瞧着老爷好像是恼了老太太,可是老爷心肠最软,对老太太以前更是言听计从,就算老太太说话过分了些,就算老太太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到底还是有养育之恩的,谁也保证不了她会不会有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因此宋嬷嬷对老太太只有越发恭敬的份。

 “既然嬷嬷自己个都不觉得委屈,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苏慕锦轻轻一笑“嬷嬷回去吧。”

 “啊?”宋嬷嬷没想到苏慕锦就这样让她回去,惊讶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嬷嬷不想回去?”

 宋嬷嬷咬了咬,低声问道“今儿个笙箫姑娘来寻老奴说的那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苏慕锦故作不明。

 “就是让老奴闺女出人头地的话…”宋嬷嬷急切的道。

 她以为今苏慕锦是来跟她谈判的,可她为何一句话风都不

 “哦!是这件事儿啊。”苏慕锦似乎刚刚想起来,一拍脑门“嬷嬷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我听说宋嬷嬷的闺女弄墨已经十三岁了还是十四岁了?”

 “十四岁,十四岁!”宋嬷嬷连忙接话。

 “哦,听说你家里那姑娘都十四岁了还没有个事情做,我听了就想给那弄墨给谋个差事来着,不过我瞧着宋嬷嬷没有半点这个意愿,所以还是算了吧。”

 宋嬷嬷急了,连忙急声道“有姑娘给我家那丫头安排差事那是瞧得起我们一家,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只是不知道姑娘给我家那丫头安排的是个什么差事…”

 “今儿个嬷嬷也在碧池院应当也听到了,父亲一怒之下把二妹妹身边贴身的丫头降成了三等…二妹妹身边本来就只有青玉那丫头一个贴身伺候的,父亲原本就想着给二妹妹找个懂规矩的在身边伺候,也能让二妹妹收敛点子,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苏慕锦惋惜的瞧着宋嬷嬷“我虽然没见过嬷嬷的闺女弄墨,可是瞧着嬷嬷是个沉稳的想必闺女自然也茶不到哪里去,就想做个主…哎,可惜嬷嬷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算了,我问问其他管事嬷嬷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儿家。”

 宋嬷嬷这回真的急了。

 眼看着苏慕锦转身要走,连忙拉住苏慕锦的袖子。

 苏慕锦一个眼神落在宋嬷嬷的手上,宋嬷嬷立马讪讪的松开手。

 “宋嬷嬷这是做什么,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呢。”

 宋嬷嬷尴尬的笑笑,眸子里却有股奇异的光芒“姑娘方才说要把我家姑娘送到二姑娘身边贴身伺候,可当真?”

 退到一边的笙箫这时候就忍不住皱眉。

 “宋嬷嬷,请您说话注意着点,我们姑娘如今掌的是府中的中馈,是正经的当家人,说话自然是一百个真的。”

 “是是是!”宋嬷嬷啪啪的给了自己两巴掌“你看看我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太不会说话了,姑娘…您看看,要不我找个时间把我那闺女带来给您看看?旁的不敢说,我那闺女绝对的沉稳,肯定能符合姑娘的要求。”

 “我看还是算了吧,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马上就要议亲了,我还是给她挑几个年纪小些的丫头放在身边,等养的懂规矩了刚好二妹妹就能嫁人了,到时候凡事也能帮衬着二妹妹点。”

 宋嬷嬷顿时大急。

 二姑娘是什么身份,太傅府家的嫡出二姑娘,太傅可是正经的一品大员。将来说亲不说是公卿世家也肯定是名门望族,以她闺女那姿只要是个男人瞧见就没有不动心的,弄墨如果能作为二姑娘的陪嫁丫鬟跟着二姑娘一起出嫁,只要有机会见到二姑娘的夫婿,以她闺女那姿最少将来也能做个姨娘吧。

 她闺女要手段有手段,要身段有身段,哪能是二姑娘那个身材平平的女子能比得了的。若是被抬了姨娘将来有机会生下孩子并且博了夫婿的芳心,就是升了做侧室都有可能的。

 那样的话弄墨就不用跟她似的年纪大了还要到大户人家去为奴为婢,将来她有子女榜身,子女虽然是庶出,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样也不会被亏待了的。

 一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即将展现在眼前,宋嬷嬷哪有不动心的。

 而且女儿将来成器了,她儿子也可以受女儿的庇护将来有了钱财可以买一个属于自己家的田庄,他们家指不定往后几代就是富户了。

 因此眼看着苏慕锦要反悔,宋嬷嬷急声道“姑娘…大姑娘可别啊,我那姑娘虽然年龄比二姑娘大了些,可是大些了也能懂事些啊,年纪小的就是放在身边又能帮上二姑娘什么忙!”眼看着苏慕锦丝毫不为所动,宋嬷嬷咬咬牙,猛的扑到跪在苏慕锦的面前“姑娘,今儿个您若是能让我那闺女在二姑娘身边伺候,让老奴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宋嬷嬷恐怕太瞧得起自己了。”苏慕锦讥讽的笑“我苏慕锦有什么事需要你帮忙才能做到的。”

 “是老奴不会说话!”宋嬷嬷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姑娘,只要您能给我家那闺女一个好前程,今后我们家的所有人都为姑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而且…”宋嬷嬷语气顿了顿,垂下眼睑,低声道“而且二姑娘对大姑娘是什么心思恐怕大姑娘心里也不会不清楚,有我家弄墨给姑娘看着二姑娘,二姑娘就是想出什么幺蛾子也能有弄墨给大姑娘报个信,不至于被二姑娘给陷害了。”

 苏慕锦面上似有松动,微微犹豫起来。

 宋嬷嬷见此就加把劲道“姑娘,还有老太太那里,今儿个老太太回了屋之后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还扬言说非要让大姑娘付出代价。老太太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姑娘与其天天都防贼似的防着老太太害您,还不如留个可信的人在老太太身边,这样老太太有什么动向也能第一时间让您知晓!”

 “那宋嬷嬷口中说的这个可信之人…”

 “当然就是老奴!”宋嬷嬷生怕苏慕锦反悔,倒豆子般的快速说道“老奴跟在老太太身边好多年了,不敢说旁的,对老太太的喜好还是很清楚的,老太太想做什么,老奴也能猜出一二来。”

 “嬷嬷先回去吧。”

 宋嬷嬷以为苏慕锦不同意,顿时大急,还要说些什么让苏慕锦改变主意。

 “我先考虑一下。”

 “姑娘…”

 “去吧,我好好考虑。”

 宋嬷嬷不敢再说,生怕让苏慕锦厌烦,轻轻施了一礼,心下忐忑的道“那姑娘务必仔细斟酌。”

 苏慕锦轻轻点头“我会的。”

 宋嬷嬷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瞧着宋嬷嬷消失在锦园里笙箫才皱紧了眉头“这个宋嬷嬷还真真是急切,看来姑娘猜测的半点都没有错。姑娘难道真的要把弄墨弄到二姑娘的身边么?”

 “呵呵…这个宋嬷嬷是想出头想疯了。真按照周嬷嬷说的那样,她那闺女那样出色的容貌随便找个富户嫁出去将来就是当家主母的料,非要送到高门为妾,当真以为这高门是单单有姿便能站稳脚跟的地方一般。”

 “那姑娘要答应她么?”

 “应!怎么不应!”苏慕锦笑呵呵的拿出大红色嫁衣又开始刺绣,她边穿针引线边跟笙箫解释“她家的闺女今后过的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干系。方才宋嬷嬷说的不错,应了她,我能在老太太跟苏云锦的身边都有个看着她们的探子,只要那弄墨一天不出头,她们就必须一天依仗我,就得好好帮我做事,我何乐而不为?”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

 苏慕锦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以宋嬷嬷所说,弄墨美丽又沉稳,身边有这样一个绝的美人儿待在苏云锦的身边她不防备才怪,到时候两个人窝里斗不也能让苏云锦少打她的主意,少出些幺蛾子出来。她只说把弄墨放到苏云锦的身边伺候,旁的事情可一点儿都没有答应下来。

 那个弄墨要是聪明些到了苏云锦身边就该好好的韬光养晦,不锋芒。

 “姑娘既然打算同意为何不跟宋嬷嬷说清楚呢。”笙箫有些担心“万一事情有变岂不是让宋嬷嬷心里记恨咱们?”

 “没关系。”苏慕锦头也不抬的开始绣大红嫁衣上浴火重生的凤凰,她绣的很快,动作行云水看着都十分舒服。“宋嬷嬷除了跟我们合作再无其他人选,一口应了她,她还以为我们有多需要她这个助力,到时候别想着我们多重视她,从而心生傲气不好好办事,就让她忐忑两天磨磨她的锐气。”

 笙箫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就跟着苏慕锦坐下来给她分线。

 一针一线的绣到晚膳十分,天儿热了,天黑的也就晚些,到了霞光满天的时候苏慕锦才抬起头发酸的脖颈,动了动手腕活动一下筋骨。

 许久没有这样赶制绣品了,还真是有点累了。

 笙箫也有些眼前发晕,脖子僵硬。

 “姑娘歇歇吧,等用完晚膳再继续绣。您这嫁衣已经绣好了**分,今天晚上再赶赶就差不多能做完了。”笙箫羡慕的看着那布料花和绣工,却不敢动手摸,生怕弄坏了嫁衣“这嫁衣真真是好看,穿在身上还不知道多耀眼呢,到时候再配上黄金头面染上胭脂,那楚大姑娘定然是要出尽风头的。这全京城也就只有姑娘能绣出这样精致的绣品来。”

 以后姑娘出嫁了一定要做出更加漂亮的嫁衣才配的上姑娘。

 “小丫头,思了?”

 瞧着笙箫目光不离嫁衣,苏慕锦放下手里的大红轻笑着打趣。

 笙箫面上一红,羞得直跺脚“姑娘说什么呢,笙箫才不要嫁人呢,笙箫要陪着姑娘一辈子的。”

 一辈子…

 那可不行啊,她只有五年的时间了。

 还是要早些把笙箫给嫁出去才是正经。

 用完晚膳之后柳嬷嬷过了一刻钟就熬了药给苏慕锦喝,反正是驱寒的汤药,喝了也没什么害处,苏慕锦也就当着柳嬷嬷的面一饮而尽了。

 苏聪依旧住在锦园里,他年纪小睡得早,不到酉时就睡着了。

 苏慕锦给苏聪盖好了被子,把嫁衣拿出来,打算赶赶工今天晚上把衣裳给做出来。

 苏慕锦睡觉同样不喜欢人伺候,就把屋里设了个八扇屏风,让守夜的小丫头在屏风外休息。她刚把放针线的木匣子拿在手里就忽然感觉不对劲,脖颈后寒束起,她警惕的回头。

 一转身就瞧见一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男子。

 她一口惊叫咽入喉中,静静的瞧着墨魇。

 墨魇面无表情,对苏慕锦拱拱手,低声道“世子让属下带姑娘出府。”

 “什么事?”

 “世子没有说,只告诉属下跟姑娘的母亲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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