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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唯一请求
 宁惜醉忘了上次与苏瑾琰见面是什么时候,总之不会太久,可如今苏瑾琰的模样与他记忆里最后相见时相差甚远,无论是脸色还是表情。

 “外面人多不方便说话,到屋里。”看出苏瑾琰似是有许多话说,宁惜醉急忙把二人让进屋内,才一进屋,苏瑾琰又跪在地上,却是咬着嘴一声不吭。

 “你这是闹什么?”宁惜醉哭笑不得,隐约又感到事情非同一般。

 苏瑾琰受易宸暄多年折磨,屈辱生活非但沒有磨去他的尊严骄傲,反而使这两样东西随他心底的憎恨与剧增,若说自尊的话,苏瑾琰绝对在许多人之上。这样隐忍多年而自尊畸形发展的人肯连着下跪,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起來说话。”苏不弃抓住苏瑾琰肩膀,手腕稍一用力便把破棉絮般虚弱轻飘的弟弟拉起,顺手丢进椅中。苏瑾琰想再挣扎也沒力气,咳了一阵稍坐片刻,抬头看向宁惜醉。

 “怎么样你才肯放了白绮歌?”

 “这话你该问义父,顺便问问怎么样做义父才肯放了我。”宁惜醉苦笑道。

 苏不弃倒了杯水递到苏瑾琰手中,看着他苍白脸色微微皱眉:“婚是义父的决定,你找错人了。你的药呢?先吃药,吃完再与你细说。”

 苏瑾琰看也不看,暴地推开苏不弃,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戾气:“那就收兵,让那些人都撤回來,谁敢碰殿下我就杀了谁!”

 这句话让苏不弃和宁惜醉齐齐愣住,对看一眼,相视无奈。

 “瑾琰,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能左右义父的决定了?白姑娘签订契约也好,突然婚也罢,还有派兵去埋伏遥国太子他们…哪样事我都是最后知道的人,你怎会认为我能撤销这些该死的命令?”

 碧眸中戾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绝望。

 是啊,这么多年來安陵国哪件大事不是由封无疆做主?宁惜醉虽有安陵国主君之名却如同傀儡,封无疆总是安排好一切然后让他这个神神秘秘的安陵主君担起英名,现在下令攻击遥国的人自然也是封无疆而非宁惜醉。

 可是,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追随的人败北吗?

 苏瑾琰突然起身,又一次拼着虚弱至极的身子跪倒在地,这次却是向着苏不弃。

 “这辈子我从沒开口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还不行吗?就算不能让他们团聚也好,至少不要伤害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看他成为太子…”剧烈咳声打断苏瑾琰说话,嗓子眼儿一甜,红中带黑的血呕了一地。

 饶是一向淡漠的苏不弃也再坐不住,单膝跪地在苏瑾琰几处道上重重点下,抬头望向宁惜醉,紧皱眉头仍是未能展开:“药!还有药吗?”

 宁惜醉摇头,开口阻止的却是苏瑾琰。

 “沒有用,这身体已经坏了,无药可救…”抹去角血水,苏瑾琰紧紧抓住苏不弃衣袖,眼神近乎疯狂“你别管我!我只求你救他,让他平平安安回到遥国,这都不行吗?!哥,我求你,哥!”

 多年未曾听过的呼唤熟悉又陌生,苏不弃愣在原地,一刹恍如隔世。

 他们是亲兄弟,一个生活在自由的大漠,一个生活在黑暗的皇宫;一个受人尊敬享尽闲暇,一个受折磨身心尽毁,而这些,都是为了他。当苏瑾琰再次开口叫他哥时,积在心底多年的愧疚将苏不弃沒,冲动之下险些口告诉他,好,沒关系,只要是你的要求哥一定会做到。

 那句话,终是沒有说出。

 苏不弃闭上眼,死死摁住拼命挣扎的苏瑾琰:“瑾琰,瑾琰你先冷静下來,别动。我和惜醉会想办法,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苏瑾琰不知道这算不是拒绝,赤红双目一遍遍试图从苏不弃表情里找到答案,然而看到的了除了紧张心痛外别无其他。

 “还是我去吧,”宁惜醉打开房门,挥了挥手让苏不弃安心照顾苏瑾琰“就算他病成这样也能一拳打倒我,我就不冒这个险了。”

 什么样的紧张气氛都能被宁惜醉破坏,苏不弃深呼吸点了点头,揪着苏瑾琰丢回椅中,等到宁惜醉脚步声走远才舒展剑眉,轻轻擦去苏瑾琰脸上血痕,温柔得和寻常人家兄长无异。

 “早知你会陷入其中,当初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进遥国皇宫。”

 “谁都一样,那个人你们不了解,他…”又是一阵剧咳,苏瑾琰边咳边笑,看起來竟有三分怪异“换做是你也会如此,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不弃…哥,我知道义父很看重你,我求你,如果义父不肯放过他你就私下帮帮他好吗?义父疼你,不会怪罪,他也不用搭上性命…”

 说來说去,还是央求苏不弃想办法放易宸璟一条生路。

 苏不弃自知理解不了弟弟的奇怪忠诚,就好像弟弟这么多年都想不明白复国大业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兄弟二人一直以來彼此责怪疏远,渐渐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而现在,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沉默有一段时间,惊觉苏瑾琰已经有一会儿沒说话时苏不弃慌忙低头,只见苏瑾琰闭着眼呼吸均匀,竟是疲惫得睡了过去。高悬的心扑通落下,苏不弃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如影子一般沉默守护。

 苏家两兄弟感情关系进展是否顺利宁惜醉无法猜测,他知道的是,自己选择的苦差事并不顺利。

 “哦?瑾琰回來了?”封无疆斜了宁惜醉一眼,冷冷哼笑“要不是老夫未雨绸缪设下防御,那小畜生说不定早就带着遥军长驱直入拆掉老夫这把骨头了,还给他解药…老夫是疯了还是傻了?”

 宁惜醉笑容不改,声音却小了许多:“那不叫未雨绸缪,而是卑鄙陷阱。”

 “滚出去!”

 “义父息怒,当我沒说。”沉少顷,宁惜醉又凑到气哼哼的封无疆身边,又是奉茶又是递烟锅,殷勤得令人发。封无疆不动声看他來回折腾,心安理得地接受各种伺候。

 沙漏又转了一圈发出细小声响,宁惜醉见封无疆不落圈套,叹息一声丢下手里的茶杯,沒打采缩到椅子里:“义父是铁石心肠,既不疼我也不疼瑾琰和不弃,老了必定沒人奉养孝敬。”

 封无疆嗤笑:“老无所依,一把火烧了干净。”

 “生死都看得淡薄,何必非得把别人上死路呢?义父好歹做回菩萨,建个浮屠塔当风景也好,免得到了曹地府又说整天看着我心烦。”

 “照顾半辈子还不够?真下了地狱老夫定要躲着你,下辈子绝不沾染你这小兔崽子。”

 “义父口是心非的功力又深了。”

 “好过你花言巧语,为了个女人胳膊肘朝外拐。”

 “义父的胳膊肘能往里拐吗?快让我看看…”

 “滚出去!”

 兜兜绕绕闹了一大圈,见封无疆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宁惜醉又陪着笑凑到近前:“义父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不过义父要答应两个条件才行。”

 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宁惜醉有几道花花肠子封无疆岂会不知?刚想沉下脸开口阻止他说些气人的话,宁惜醉已经抢先一步,一脸轻松地把条件丢下。

 “义父常说不弃最懂事,那瑾琰的解药就算是给不弃的奖励好了,反正义父存着也沒用,万一发霉说不定还会散发臭味儿呢。”伸出两只手指在封无疆铁青脸色面前摇了摇,宁惜醉又道“第二个条件嘛…义父得答应我不伤害大遥太子性命。我知道义父肯定已经派人去拦截,那位小气太子和我毕竟有些情分,义父只消拦着他不让他來捣乱就好,尽量让人不要伤到他。”

 身为一国之君却替敌人解围,封无疆对宁惜醉的请求嗤之以鼻,瞪圆眼睛摆明不肯买账:“老夫若是不答应呢?你要如何?”

 “我能怎么办?至多是灰溜溜回到房间准备完婚,夜里告诉白姑娘真相被她撵出屋子在外面宿,也许下面士兵会多心传些闲话什么的。”宁惜醉摊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沒关系,让他们传去吧,我又不怕丢人。”

 宁惜醉确实不怕丢人,怕丢人的是封无疆。

 一国之君大喜日子不住房住屋外,让人看见叫什么事?这不是间接助长白绮歌气焰么?封无疆明知这是宁惜醉挟制他的手段却无计可施,他清楚宁惜醉的花花肠子,宁惜醉同样摸透了他的脾气和软肋,并且对气他、威胁他这种事驾轻就

 阴沉着脸瞪了宁惜醉半天,封无疆终于冷哼一声,负着手照宁惜醉后身就是一脚:“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换衣裳?想让人看笑话?”

 这语气就是同意了,只是碍着脸面不明说而已。

 宁惜醉目的达成,拍拍后背后的脚印灰,装模作样弓拱手行了个大礼,在封无疆暴怒跳起來踹人之前飞快溜出屋子,随着脚步越來越慢,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就算能保易宸璟一安全,之后呢?不夺回白绮歌他会善罢甘休吗?

 还有白绮歌…

 停下脚步向安静的石屋望去,宁惜醉握紧拳头。

 他害怕见白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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