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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雨碎深谋
 “宸璟,你干什么?!”刚踏进门的白绮歌陡然气,疾声喝止浑身杀意四的易宸璟,冲到边把惊恐战栗的叶花晚挡在身后“让你照顾病人來的,你发什么疯?”

 易宸璟沒有回答,后退数步站到门边,膛因中烧怒火起伏不定。

 他不确定那句话白绮歌听到沒有,最好是沒有听到,那样恶毒刺骨的话连他都无法忍受,又何况是白绮歌本人?闪着冷光的眼眸朝叶花晚看去,发觉自己说错话的小丫头眼圈通红,咬着嘴一语不发,沒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白绮歌叹口气,看向易宸璟的眼中一丝责怪闪过。

 她本是担心易宸璟照顾不好叶花晚才过來看看的,沒想到情况比她预料的更糟,别说是照顾,若是她沒有及时赶來,说不定易宸璟头脑一热就做出什么过行动伤害叶花晚了。

 “才有些退热,别被风吹到,我去叫傅兄弟过來给你看看。”哄着魂不守舍的叶花晚躺好,白绮歌和颜悦温柔不尽,模样就如同体贴的长姐,说是慈祥的母亲亦不为过。抚去叶花晚额前被汗水打的碎发,白绮歌伏低身子轻道:“不用理他,让他自己发驴脾气好了,明天我让他來给你道歉,你先休息吧。”

 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易宸璟,安顿好叶花晚后白绮歌跑去叫醒傅楚來替班,顶着月独自回到她与易宸璟所住房间。

 油灯不知是自己熄灭的还是被吹熄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灯油燃烧味道,白绮歌也不去管它,借着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摸索到内间,轻轻抱住窗前沉默身影。

 “她只是个孩子,再大的火气你就不能忍忍么?让傅楚知道了该怎么看你?”

 “与年纪无关,她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话到嘴边生生咽下,换做恼怒气语。

 听得出他余怒未消,白绮歌无奈,绕到身前双手捧住那张铁青面庞:“你能忍易宸暄这么多年,就不能忍一个孩子?何况她也沒说什么过分的话,是你太小題大做,臭脾气该改改了。”

 那样的话还不算过分?还是意味着白绮歌根本沒有听见叶花晚说什么?

 收起冷漠脸色,易宸璟犹疑地试探问道:“你沒听到吗?她说的…很难听的话?”

 “难听吗?也许吧…”垂下手,白绮歌逆着微弱月光的表情有些模糊,语气依然宁静无波“不过她说的也沒错,寻常女子岂会把杀戮当做平常,浑身浴血连眉头都不颤一下?那样的我就像个怪物,不是么?”

 易宸璟的心猛地一滞。

 她还是听见了!

 谁家女子不愿有花容月貌、美满姻缘,谁不爱高居明堂一生无忧?是他打碎了白绮歌安逸生活,把她卷入这场令人难以息的明争暗斗之中,她双手染的鲜血,背上负的罪孽,哪一样不是因他而起?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她要遭人指责污蔑?他多希望叶花晚厌恶的是他而不是白绮歌!

 “对不起。”

 突如其來的拥抱温柔却带着浓浓失落,看似突兀的道歉听在耳中极不是滋味。原以为易宸璟是因为叶花晚的话在生气,当意识到他把荒唐的错误归咎于自己时,白绮歌反倒不知所措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

 易宸璟沒有理会白绮歌的问題,低头紧贴光洁前额,鼻尖轻擦:“我会去向叶庄主道歉,前提是她收回那些话。你怪我心狭窄也好、不明事理也罢,总之,我不许任何人对你不敬,哪怕对方是叶庄主,甚至傅楚,,这是我的底线。”

 “你想把我捧多高?就不怕外人看着笑话?给我听好了,你最重要的事情是成就帝业,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盲目冲动。”玩笑语气忽而转为严肃,白绮歌推开易宸璟怀抱,认真表情后是情真意切“我喜欢的你聪明冷静,做事果断干脆,既不拖泥带水也不会为别人轻易改变。我可以为你杀伐、为你夺天下,为你手执血刃化身夜叉战神或是修罗恶鬼,就算被人鄙夷唾骂也无所谓,只要你别让我的付出白费。”

 那你呢,你能得到什么?易宸璟多想问一句,又多想大声告诉她,她最期盼的梦永远不能成真,她想要的,他给不了。

 一家三口,共享天伦,那般美好却遥不可及的梦境。

 “怎么了?”眼看易宸璟表情里进一缕低黯,白绮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火,总觉有些不安。

 好在那缕低黯很快散去,易宸璟还是易宸璟,肩背直地站在那里,仍旧孤傲而温柔,内敛而风华无双,,如昔日让她沉沦时,毫无改变。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还是说说眼下情况吧。”岔开话題掩埋好不小心出的感情,易宸璟点亮油灯坐在桌边,一杯凉茶仰头饮下,苦涩在喉中翻滚。他能做的只有尽最大可能守护她的梦境,就算仅仅能延长一刻、一刹、一弹指也好,若是能将残忍真相永永远远埋葬,那便是再好不过。

 白绮歌自然不清楚易宸璟心里在想什么,见他的怒气尽数消弭,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坐在对面单手撑额:“往返荻花庄与西楚大概要三四天,我略算了一下,如果我们这几天停留在荻花庄不动而战廷全速赶來,大概管家取回药引后用不了三天就能与战廷汇合,届时有那位乔姑娘相助,返回帝都的路途将会顺利不止一点。”

 “这是沒有意外的情况。”

 “意外不是已经发生了么?”

 四目相对,各有猜测,一个眼神换就达成了共识。

 叶花晚的病症很显然是花粉过敏,在沒有过敏源的荻花庄根本不该发生,是谁抱着什么目的对一个天真率直的小姑娘暗中加害呢?假如是一叶山庄的仇人,为什么不干脆施下致命剧毒?若不是冲着叶花晚去的,又为什么要挑她下手?还有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不能忽视,那就是关系

 知道叶花晚有这种怪病的人必然对她很熟悉。

 “这两天小心些,也别与那个绿眼睛的太多接触,诸事安全为上。”贴近白绮歌耳边一阵低语,末尾不忘提起煞是惹人讨厌的宁惜醉,易宸璟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想说出口。

 白绮歌斜起眉头瞥了他一眼,既不反对也不说同意,伸手夺下茶杯倒扣桌上:“睡觉。”

 “我赞同。”

 遇上厚脸皮到这地步的人还能再说什么?白眼抛过去,换來灯熄声灭,衣袖如风,榻上依着温暖膛相拥而眠,一夜安然无梦。

 许是照顾叶花晚有些劳累,白绮歌很久沒有睡得如此深沉长久,睁开眼时觉得浑身充满气力,精神头也好了许多。房间光线尚不明亮,大概时辰尚早,易宸璟还未醒,埋在她发间的面容如若婴儿,安静平和,毫无戒备。轻手轻脚穿好衣衫,目光不经意掠过案上沙漏总觉有些不对劲,皱着眉沉片刻,白绮歌猛地跳起,冲到门前一把拉开,,

 天色霾,沒有阳光也沒有星辰,而这时,已经过了卯时初刻。

 伤疤横陈的脸上出抑制不住的喜,连长发都來不及梳理,白绮歌就那样披头散发冲到院中,不管不顾又喊又笑。

 “要下雨了!傅楚!要下雨了,我们有药引了!”

 似是上天在回应凡间女子情不自的喜悦表现,一声惊雷炸响,久不见甘滋润的龙槐县城瞬间大雨瓢泼,十里百里云连绵,雨幕遮天。

 雷声惊动了那片常年干旱的大地,而笑声喊声惊动了整个荻花庄,清清楚楚传入偏院每一个人耳中。

 “下雨了,叶子,你听听,是雨落的声音!我们不用再等了!有药引叶子就不用再受苦,你听听,真的是雨声…”傅楚欣喜若狂,紧紧抱住叶花晚反反复复不停碎念,也只这时他才卸去老成心态,开心得如同每一个同龄少年。

 彻夜未眠的叶花晚病情比先前更重,朦朦胧胧中听谁在喊叫、低语,有远有近,熟悉而温柔。

 是师兄吗?比任何人都疼她的师兄傅楚?不,不对,那喊声含欣喜,柔和不失底气,总是浅浅淡淡地笑着叫她一声“叶姑娘”更曾在她被易宸璟怒火包围时毫不犹豫挡在身前大声呵斥,全然不顾她说了多么冷酷恶毒的话。

 那人,哪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分明是一直温柔待她、处处为她着想、竭尽全力保护她们每一个人的白姐姐啊!

 清澈泪水顺着滚烫脸颊滴滴砸落,微凉中带着说不出的难受,叶花晚抱住傅楚的脖子仰起头,哭得像个孩子。

 “师兄…为什么她那么高兴…病的是我啊…是不是、是不是只有我最坏?”

 喜欢大个子,所以也想像白姐姐那样站在隽秀身影旁,手拉手彼此珍惜,可她现在才明白,那道坚强勇敢的身影是她穷尽一生也无法代替的,谁都不能,永远不能。

 咳声渐息,滚烫脸颊贴着傅楚脖子,生满红疹的手死死攥住少年衣领,声如蚊呐:“病好了…要向白姐姐、大个子…道歉才行…”

 傅楚浅笑点头。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并沒有问,他明白有些事情容不得他手。好在谁都沒有让他失望,最心疼的小师妹终于不再惑走错路,而易宸璟和白绮歌用行动告诉他,他可以毫无保留奉献出自己的忠诚了。

 屋外大雨滂沱,惊喜过度的白绮歌沐浴雨中忘乎所以,直到易宸璟沉着脸冲到院中才把她拖回房内。小院另一侧,半开的窗后碧眼眸微眯,无声笑意边开放。

 “义父啊,这场雨好像打了某些计划,你说,接下來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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