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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大开杀戒
 秋意浓,桂香满庭。

 “我的好王妃,天候已转冷,怎么踏出房门外不多搭件袄子?”武赐三一见窦月芽踏出房门,立刻上去,双眼瞪向跟在后头他亲手挑的丫鬟。

 “你别怪她们,是我不觉得冷,不想搭袄子。”窦月芽径自往前走,决定今非去探视玉昙不可。“对了,那两丫鬟,你发派他处吧,我这儿不缺人。”

 “可是…王爷说了,这几朝中有节庆,所以事务繁忙,无暇回府,要小的多派人手好生伺候王妃…”

 窦月芽蓦地回头。“武总管,你似乎搞错了,我不是王妃。”

 “呃…是小的说快,公主息怒。”

 “我没生气,只是想跟你商量,把那两个丫鬟带走,我不习惯有人跟前跟后。”简直就像是被人监视着,让她很不舒服。“还有,不要老是有人在我的房外晃着,我非常不喜欢。”是怕她跑了吗?要不要干脆把她绑起来算了?

 “是是是,小的马上照办。”他摆了摆手,要跟在身后的待卫和丫鬟退下。

 窦月芽见状,这才满意地轻点头,徐步走出兰苑。

 “公主。”武赐三见状,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只能出声低唤着。

 “这么多了,我想见玉昙,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养伤。”

 “玉昙好得很,不过是些皮伤,王爷找了大夫医治,没什么大碍,大夫也说了约莫十天八的,就能行动自如了。”武赐三斗胆绕到她面前,笑垂八字眉,一副希望她高抬贵手别再往前走的表情。

 “武总管,不是我要为难你,实在是有些事不眼见为凭,总教人难以信服,再者…有你跟着,能出什么子,对不?”

 “呃…小的明白了,请公主往这儿走。”

 窦月芽跟着武赐三往兰苑西侧小径走,过了三个拱门后,僻静的竹林后头是一列仆房,红瓦白墙,简单朴素。

 “公主,王爷代了,让玉昙独居一人房,这可是少有的恩泽。”武赐三推开房门时,不忘替华与剎说些好话。

 窦月芽没太大反应,一进房就见玉昙坐在边,手上和腿都扎着布巾。

 “公主…”玉昙一见她,急着起身,却踉跄了下。

 “坐着坐着。”窦月芽快步扶着她。

 “公主公主,走慢些。”武赐三跟在旁边,就怕她走得太急,要是撞到跌着,伤了肚子里的小世子或小郡主,他就吃不完兜着走。

 “你把我当纸糊的不成?”窦月芽没好气地搀着玉昙坐下,跟着落坐,仔细打量玉昙。“伤势还好吗?”

 “公主,这么点伤不碍事的,武总管很照顾奴婢,找了大夫也开了方子,托了其它丫鬟熬药,喝了几帖,觉得气神十足。”玉昙扬笑,眉间却着愁绪,终究没将心底的担忧问出口。

 “武总管,我有点渴,可以找个人拿壶茶,顺便拿点糕饼吗?”窦月芽彷佛看穿玉昙的言又止,随便找件差事想支开武赐三。

 “呃…”武赐三有点犹豫。

 大白天的,仆房附近上哪找人?当然,他是絶对可以办这么点小事,可问题是他走了,谁伺候公主?要是出了岔子,砍的是谁的头?

 这府里暗汹涌,得要步步为营,偏偏他又不能对公主开诚布公。

 “那我自个儿去拿好了。”话落,窦月芽真起身。

 “不不不,小的去便成,小的去去就回,还请公主先待在这儿,别到处走动,免得动了胎气。”武赐三决定要以最快速度走一趟厨房,可偏偏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再快也要一点时间。

 待武赐三一走,玉昙诧问:“公主,你有喜了?”

 “大概吧。”她浅笑坐下。事实上,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没有害喜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也许是因为怀胎一两个月,所以才没有半点感觉吧。

 玉昙微启着嘴,想了下问:“这段时,王爷应该待公主不错吧。”

 “他忙着公务,我没见着他。”

 “…那晚,王爷没有为难公主吧?”

 想起那一晚,窦月芽内心五味杂陈。“没事。”她越来越不懂自己了。那晚明明感觉被羞辱,心底是恨他的,可是随时间流逝,被噬的却是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思念。

 恨意消失,思念愈浓,加上肚子里这突来的意外,她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靠着这个意外,会变得是惊,还是喜。

 很想跟他说道理,可偏偏他是个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的人,很多话到了嘴边,都会因为他而变成挑衅,而这个孩子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润滑剂,甚至改善他们的互动吗?她不敢期待,就怕落空。

 “公主,不管如何,公主既已怀了王爷的骨,王爷是不可能苛待公主的,只是名分…”

 “名分是什么东西?我不在乎。”窦月芽苦笑着。对她而言,情感交流更甚于名分。如果他不爱她,不愿相信她,即使给了她正妃的头衔,她也不会因而欣喜。

 “可是没有名分,公主要如何与王妃…”玉昙突地顿了下。“公主有孕的事,可有在王府里传开?”

 “我不知道,但是…”话未竟,外头竟传来瓷器碎裂声,教她不由得站起身。“我去看看。”该不会是武赐三急着回来,不慎打翻了茶吧。

 玉昙心思绕在她有孕之事上头,见她离开房门,心头一颤,突喊道:“公主,别去!”

 “嗄?”窦月芽回头,几乎同时有遒劲风扫过颈项,她吓得跳了几步,转身竟见廊道上出现了两个手持长剑,黑衣覆面的男子,要不是玉昙唤她,恐怕她现在早就死得不明不白。

 “公主,快跑!”玉昙拐着脚,抓起桌面的小茶壶,边跑边朝其中一个黑衣男人身上丢去。

 窦月芽愣了下,想跑,然而人已到后头--

 铿的一声,不知是何物击中了剑,伴随着武赐三的怒喝声扬起“混账,王府森地,岂容擅闯!”

 见武赐三身后还跟着几个待卫,窦月芽销宽心,想要赶紧跑进房内,岂料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却像是铁了心般,不逃反追上她,一脚朝她的腹部踢去,她整个人飞跌在地,痛缩成一团。

 “公主!”玉昙顾不得自己,飞扑在她身上,就怕刺客再有机会痛下杀手。

 “混账,给我拿下,捉活的!”武赐三怒意横生,老实面容布满杀气。

 他将黑衣男人交给侍卫处置,疾步来到窦月芽身旁,却见她已状似昏,想也没想的,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混账,千万别伤了王爷的骨

 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阵去了,一阵又来,好一会终于归于平静,然而腹部的痛楚,却硬着她张开眼。

 “豆芽菜。”

 她怔怔地望着他,房里已点起烛火,门外天色早已暗透。

 “没事了,大夫替你诊治过了,好生静养过,不会有何大碍。”华与剎温柔地轻拢她微的发。

 窦月芽初醒,脑袋有点混乱,直到听他如此说,才蓦地想起--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被人狠踹了一脚,那一脚重得教她昏厥,那孩子呢?看着华与剎一脸言又止,她不颤着声猜测道:“没了?”

 “不是…”

 “不然呢?”她挣扎着爬起,感觉身下一股稠,她不一愣。

 “豆芽菜?”看她瞬间惨白的神色,他不轻抚她发凉的颊。

 “孩子没了…”她低喃着。随着腹部一阵阵的闷痛,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

 “对不起,我没有把孩子保佑好,我…没想想会有危险,我…”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故意支开武赐三!

 “没事、没事!”他将她紧拥入怀安抚着。“没关的,没关系的。”

 “我…没想到如此…为何会这样?是因为我对这孩子没有真实感,所以他不要我这母亲了?可是我没有不要他,我只是…”她神色恍惚,开始怀疑是因为她对孩子没有期待,所以孩子离开了她。她却在失去孩子时,才惊觉她想要这个孩子,她非常想要这个孩子!

 “没事。”

 “怎会没事?!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她紧揪着他,缓缓地把脸贴在他膛上。“与剎…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误解,但我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所以我不能忍受你另娶他人,可是我要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你的孩子,我想生下你的孩子…都怪我,一定是我的心意不够坚定才没能将他留下…”

 “本来就没有孩子!”

 她怔怔抬眼,泪浓睫。“怎么可能?我的身下现在正…”

 “你只是刚好月信来。”他咬牙道。

 窦月芽怔愣地看着他,像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他的话意。

 月信?她不回想着上回月信来时,那时还在近泽马圈,后来他便回京,如此推算,她有孕的机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但…

 “所以…打一开始就没有孩子?”她无法确定他话中真伪。

 腹部的痛楚尚在,可是她被人踹了重重一脚,所以无法分清痛的原因。

 “本王骗你的,你根本没有喜。”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不懂,她脑袋快打结了。

 “本王…”他紧下颚,不愿说出实情,却也不想欺瞒,天人战着。

 如果不是看她悲痛絶,他根本就没必要告知真相。

 当武赐三派人通知他,回府看见她面无血地昏厥在,有一瞬间他的脑袋是空白的,心像是停止跳动的。

 也许,他不懂思念,可是在那一剎那,他第一次尝到后悔和恐惧的滋味。他行事从不后悔,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王朝任他翻云覆雨,玩得分崩离析,他丝毫无愧。初次征战,他只有满心亢奋,他从不懂何为恐惧。

 可是因为她…他后悔了,甚至恐惧了,他身上是止不住的颤。

 直到她清醒,才真正止了颤,可见她落泪,他的心疼得难受…当她说爱他时,他才惊觉,一样的,原来他无法容忍任何人与她好,竟是源自一份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要的是独占独享一份人事物,是要弥补他从小没有拥有过的,但事实上却不只是如此,原来…他是爱她的。

 所以,他才会一再忍让,原来,他爱她。

 “王爷,你为何不说话?”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华与剎凝睇着她,不敢道出原由。

 她是爱他的。如果知道真相,她会如何恨他?在她面前,他竟变得如此胆怯。

 窦月芽直睇他,以为失去孩子的悲伤褪去,思量着他为何要欺骗自己,用意何在,想着兰苑里外皆有人看守、武赐三的随侍、玉昙的不安追问…她脑海中汇集出一桩阴谋。

 “王爷…可查清那两名黑衣男子的身份?”她问得极轻。

 “本王尚在查。”

 “王府戒备森严,有谁可以调动外头的人进府行凶?”

 华与剎抿紧嘴,心知已瞒不过。“…是甄媚。”

 窦月芽听着,角浮现浅柔笑花,眼神却满是愤怒,蓦地将他推开。“你是故意让甄媚以为我有孩子,让她对付我?!”

 “本王只是想要早点废妃,本王…”

 “所以你拿我当棋子,达成你的目的?”她难以置信他竟连自己都利用!

 她想起,古代宫廷母凭子贵,宫廷嫔妃为求自身富贵,会对其他有喜的妃子行凶…而他就长于宫廷,岂会不懂这道理?

 初进门,房花烛夜就遭受冷落,翌寻他,却得知她有孕的消息,甄媚会怎么想?为保住正妃地位,她是非买凶不可的,对不?而他…故意在甄媚面前道出她有孕的假消息…这意图太明显了,对不?

 “本王没这么想,本王有派人保护你,只要你别踏出兰苑,根本不会有事!”

 正因为知道甄媚的下一步,他才会将鋭都安排在她身旁,岂料仍是出了意外。

 “所以是我的错?”窦月芽口闷痛着,教她紧揪着衣襟。“华与剎,你可知道那人侍剑杀我,要不是武总管赶到,要不是玉昙护着我…我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

 “本王岂不在乎你的生死?”

 “你不会在乎的,因为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要是我被甄媚害死了,你可以废妃,皇上会重罚首辅甄家,而我舅舅会为我的死出头,助你造反啊。”她合理推论着,心底泛着恶寒。

 原来他真彻底泯灭人,为了夺得皇位,没有人是不能牺牲的!

 “在你心底,本王是如此的人?”他咬着牙。

 他起初确实是把她当棋子,可曾几何时,他已不怀抱如此心思…他想要她的陪伴,想再听她朗笑声,想看她可怜兮兮地扁着小嘴,看她装傻逗笑自己…她不知道,他这一生不曾如此笑开怀,就连前世登基时都不曾有过。

 唯有她能牵动他的喜怒哀乐…他怎会直到现在才发觉,他是爱她的?

 “你不是吗?你是啊。”窦月芽笑着,泪水却不住地,不管她怎么抹也抹不尽。“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心死了…谢谢你。”

 太好了,是不?如此丑陋的真相,可以帮助她不再心系挂念他,她真的寒透了心,不会再爱他了!

 “不要…本王要你继续爱着本王,因为本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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