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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今宵为向郎边去,手提金缕鞋
 隔天,杨仲齐依旧早起,倒是龚悦容,难得地晚起了。

 怪不得她呀,昨晚惊吓太大,失眠了大半夜。

 当她出来时,他已经忙进忙出好一会儿了,还被婆婆叨念,说她--“愈来愈懒散,也不知道昨天在兴奋什么,翻来覆去大半夜,吵得我也不能睡。”

 她们的房间是那种很古早的和式榻榻米,她从小就黏着婆婆睡,长大了,空间还是够大,任她怎么翻滚都不成问题,便也没想过要改变。

 但现在--

 杨仲齐刚好端着水壶和干净的巾经过,似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

 她脸色一红。

 “婆婆!”她霍然阻止,并且一脸严肃地声明。“我长大了!要求自己独立睡一个房间!”不然心事全被看光光,一点隐私都没有。

 婆婆啐了她一声,连回都不想回。

 “我是说真的!婆婆,喂--婆婆,我很认真,你理我一下嘛--”

 她一路追进厨房,被婆婆拿馒头来她的嘴。

 吃完早餐出来,看到杨仲齐在帮客人办住房登记,她慢地移步过去。

 “早。”他温温地打招呼。“呃,早。”悄悄观察了他一下,神色如常,态度淡定…所以,经过一夜沉淀,他还没有后悔昨晚的冲动,撕了那张结婚证书?

 他突然低低笑出声来。“你这样,很像新婚过后,人的娇羞。”

 “么、么、什么人!”那是个什么鬼啦!“我们昨晚又没有滚过来再滚过去、这样又那样,我是要娇羞什么!”

 “嗯?”他凝思了会儿。“你口气听起来很失望。”

 “…”她现在才知道,他使坏起来,嘴巴也很讨厌。

 “我说老婆--”

 “嘘!小声点,你想害我被婆婆剥皮?”

 他挑挑眉,倒是没在这上头与她争论,办好住宿登记,将证件还给客人。“两位,这边请。”

 走出柜台替客人带路前,弯身在她耳边低道:“我倒是很期待你争取房间独立权--我、等、你。”

 这这这又是什么鬼?他是认真的吗?

 她又呆又错愕地看着他从身边走开。

 稍晚,他送客人离开时,住了一个礼拜、也了他一个礼拜的某位女客,悄悄递了名片给他,对他说:“有空联络。”

 他微笑送客后,一转身,看见某人小嘴紧抿,一脸闷地看着他。

 这女客是大胆了些,有几次几乎是在暗示他晚上可以去敲她的门,龚悦容也知道,心里的不堆积很久了。

 看她小嘴嘟到可以吊三斤猪,他暗觉好笑,捏捏她的颊。

 然后是中午,她经过廊边时,看见客人与他攀谈。隔了段距离,听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什么,隐约像是“对这附近不”、“能否请他当个向导”啦之类的。

 虽然他后来是技巧地推掉了,说如果有需要,民宿主人会很乐意给予协助,他也是初来乍到,不

 但是后来,那个女客连问都没有来问过她一声,真的是需要协助?

 然后傍晚时,隔壁琉璃园那间民宿老板的女儿来找他,两个人在院子里谈了很久,也不知谈些什么,八成不死心,又来游说他去那里住。

 三天两头,借口送吃送喝的来给他,老往这里跑,谁都看得出是何用意,他自己是明眼人,不会不清楚。

 到底是谈什么要谈那么久啦!

 明明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的,今天就是格外难受。这男人的桃花究竟是怎么有办法旺成这德行?

 她杯子愈擦愈浮躁,索站起身往外走,刚好看见那只试图碰触他的手--虽然他很快地侧身避开了。

 这一侧身,正好看见她。

 她也不知那时在想什么,就觉得有弦绷断了,一个冲动便快步走向他,面凑上他的

 然后,才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慌然退开,因为太慌乱,右脚还绊了一下,幸好他及时稳住她肩膀,才没让她跌个狗吃屎。

 天,好糗,好难看。

 一瞬间,好想挖个把自己藏起来。

 想到自己的恶霸行径…不给商量,没得拒绝,简直比那个递名片、邀他晚上到房里“谈心”的女客还要扰。

 才刚涌起一抹心虚,回头又想,他自己都可以说那种很暧昧的话来挑惹她,那,她暂时先假设那纸婚书还是有效力的,她亲一下自己的丈夫,不算太过分吧?对吧?是这样吧?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理直气壮些,下霸王硬上弓的心虚感,仰眸看他。没在他脸上看到反感,还好。

 也没有生气的迹象,她更加松口气。

 “先进去。”他温声道,语气跟往常没什么差别,她安下心来,不敢再留下来丢人现眼,一溜烟跑了。

 回到屋里,想想还是不安心,在窗边悄悄探头观望。

 那女孩让他打发走了,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盯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然后轻轻含,那个她刚刚碰过的地方,像是在品味她留下的味道,支着额低笑出声。

 轰--她脸颊倏地烧红。

 这个暧昧的小动作,比任何骨的‮情调‬话都有用,让她莫名害羞,捧着热辣辣的颊,热度久久不退。

 婆婆已经睡了。

 她翻了个身,身边传来这些年已听惯的呼噜声,婆婆睡得很,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悄悄坐起身,爬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从这个方向,看得到左前方小屋,杨仲齐的房间。

 他还没有睡,刚洗完澡,倚坐在窗边坐榻。

 他的睡眠时间似乎很少,晚睡、早起,不知是因为祖父骤逝,失眠以致了作息,还是从以前就这样,将自己得太紧,时时时刻利用能利用的每一分钟,从不耽溺于安逸、玩乐,总是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好,让他的爷爷骄傲。

 十岁就看得懂财报的孩子,得付出多少努力与心血?一般的孩子连加减乘除都还算不好,他就算再聪明,那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做了那么多、那么拚了命地成为一个最了不起的杨家子孙,全都是为了他的爷爷,却没来得及,听到爷爷一声赞许,告诉他,他够不够好?有没有达到对方的要求?

 二十四年努力的目标,像是瞬间落了空,只能着慌地逃开,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闹着脾气,假装不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就不存在。

 他真的,很爱很爱他的爷爷,却没有人能抚平他心里的伤。

 这让她,心口隐隐作痛,为这个男人,很心疼、很心疼,想拥抱他、收容他的寂寥与忧伤。

 除了守护家族的使命,他其实,一无所有。

 他不懂得爱自己,没关系,那就让她来爱,她会用尽全力,拚命地疼惜他,就像,他想守护他家族的心意那样。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有没有他那样的能耐、他又会不会需要她的守护,但--她想试。

 她轻悄地起身,怕惊动婆婆,轻手轻脚地开房门,将鞋拎在手上,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木质地板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声音,她踮着脚尖,穿过回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慢、小心。

 杨仲齐听见敲门声,看到外头那人的瞬间,先是一愕,目光从她手上拎着的鞋,到穿着保暖棉袜的小脚,失笑。

 “你笑什么?”她一脸不解。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镂鞋。”

 “什么?”没听懂。

 “说你很可爱。”他微笑带过。“婆婆睡了?”

 “呃…嗯,对呀。”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半夜来敲男人房门,是多暧昧又大胆的举动,简直像在投怀送抱。

 虽然,最初的本意只是想陪着他,不忍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深夜独坐--她瞬间别扭起来。“那个…我是想说,你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出去散散步,聊个天…”

 “现在?就穿这样?”外面温度估计最高不到十五度,她穿着睡衣,是要去哪儿逛?

 “那我回去换个衣服--”

 “你不怕吵醒婆婆?”想再出来就难喽!

 她为难了一下。“不然,聊天?”

 “我没有在大半夜聊天的兴致。”

 她气地垂下肩。“…那,算了,不打扰你,我回去--”话没说完,男人轻轻抱住她,低笑。

 “说打扰就生分了,老婆又不是外面的野女人,门爱怎么敲都可以,不必跟我见外。”他半笑弄地道,大方恭娇客入内。

 微微俯首,轻贴着她的颊,温存地轻蹭。“真要陪我?”

 长夜漫漫,娇自愿相陪,哪有不领情的道理?

 “那个…我…不是…”本想解释,她原本没别的意思,但,他怀抱好暖,被他牢牢圈着的感觉,很好、很好。

 好到--她连一点点都不舍得挣离。

 他微微松手,定定凝视她,眼神极专注,而后,试探地,倾前轻碰柔。只一秒,轻触、然后分开。但彼此的温、肤触,已留在心。

 那感觉,不差。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学着他下午那样,只是单纯地,想将他的温度留住。他眸一热,再度抵上瓣,这一回,停留得久些,熨上彼此的气息、感受肌肤贴触的触觉,辗转厮磨,然后加深,试图描绘她的形,像是探险一般,逐步探索、深入。

 他没吻过谁--至少没有那么深入地去了解,探索一个女人上的味道、温度、触觉,以及亲吻的滋味。

 她的,丰润柔软,吻着的感觉,很好,甚至会让他有些连忘返,再三弄,心跳为此而失去原来的频率。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至少打破他以前的差劲印象了。

 他一吻再吻,小佳人低低嚷哮,不知所措地揪紧了他口的衣襟。

 他低哝,在她耳畔出言鼓励。“掉它。”

 她看了看掌下凌乱的衣物,再抬眼看他,只犹豫一秒,便动手执行任务。他微笑,再度上柔深吻。

 他不是木头,佳人厚意,岂会不懂?

 为奴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他们的第一次,其实不怎么美妙。

 她痛,他也没多舒服,两只经验值相加等于零的菜鸟,只是凭着本能碰触、贴,找寻**宣的方式。

 以技术层面来讲,稍嫌笨拙。男人是很感官的动物,他在她体内、被她柔润肌肤包围的快意,一度令他放肆了力度,失控地弄疼她。

 然后,看着她咬,不敢发出声音,泪眼汪汪看他的模样,不知怎地,心房一阵软,产生近似怜惜的温柔情绪,搂住她吻了吻。

 他没有折腾她太久,第一次,最多就赚个经验值而已,快当然还是有,但要说死、情酣战什么的,就有些言过其实了。

 但,他很喜欢彼此肌肤相贴的感觉。

 两人裹着一条棉被,暖呼呼的身体拥抱依偎,情事过后,换几句耳语低喃。

 “…你说,你没谈过恋爱?”她好讶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来的时间?”他反问。

 也是。既然连恋爱都没谈过,那…

 “刚刚?”

 “跟你一样。”

 她张大眼,撑起身子看他,发现他不是在说笑。

 “干么那么讶异。”他将她拉回怀里,搂好。没好气道:“我是那种会跟外人来的人吗?在你眼里,我有这么随便?”

 爷爷对他的教育中,搞男女关系是不被允许的,这种事情,很神圣,必须建立在合乎情理的关系上,不是谁都能半夜进他房间的,这位小姐!

 “我不是那个意思。”至少这段时间里,向他示好的女人数不清,但她一个也没见他接受过。

 就她的观察里,他还有某程度的洁癖,不喜欢与人肢体碰触,更别提是**那么亲密的事,心贴着心、身体贴触

 “所以…该不会也是初吻?”

 “…如果偶尔失察,被强吻不算在内的话。”

 “…”怎么突然有股心虚的感觉。

 “不是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她一阵闷恼,挣开他,自己滚到边边去。

 他叹气,自己靠上前,将赌气背过身去的老婆环圈抱,牢牢陷落在他怀中。“老婆,你清算完了吗?”幸好他过去没有什么烂账可以让她翻。

 她低哝。“我才没有。”

 “那以后就不要吃飞醋,我懂分寸,不会背着你来。”

 “…哪有!”很理不直、气不壮。

 所以院子里的事,就是活见鬼了?

 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咕哝:“你快点睡觉啦,我百分之百相信你的人格守,可以了吧?”

 “嗯。”杨仲齐抱牢了她,确实也有些想睡了。

 闭上眼,安心培养睡意后,两人没再交谈。

 睡意来得很快,没多久,他已陷入半入眠状态,怀中的女子轻巧地转回身,极力放缓动作不去惊扰他,轻轻地,在他际落下一抹温暖。

 “晚安,希望你今晚能睡得好。”

 嗯。他无意识地扯,回应她淡浅的笑痕。

 身心全然放松,这一晚,有怀中人儿相陪,他确实睡得极好。

 结果,今天轮到他睡晚了。

 向来不曾贪眠,醒时看见头电子钟的数字,小小意外了下。

 他很久、很久没睡那么沈了,算算竟睡足了八个钟头。

 来到厨房时,看见她在饮水机前倒水。

 “早。”她低声打了招呼,又转开脸,耳廓涌现一抹淡淡的红。

 天将亮时,他有短暂醒来过,半梦半醒间,看见她下,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房间。

 刚刚进来前,看婆婆神色如常--所以是,没被发现?

 她端了盛好的稀饭给他,又顺手替他煎了一颗荷包蛋,他坐在餐桌前,就着桌上几碟小菜吃了起来,顺口问:“闹钟是你按掉的?”

 “嗯。”她轻哼。“你可以多睡一点,不必那么早起来。”

 他点头,吃了半碗稀饭后,不期然又开口:“抱歉,昨晚是我的疏忽,太临时了,没有准备。”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她,冷不防呛到。

 他好笑地看着脸色爆红的她。“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他只是刚刚进来时看见她在药,至于是什么药,大家心照不宣。

 “我、我--什么叫太临时!”好像没防到她会半夜饿虎扑羊一样。

 “干么挑语病。”算了,找碴与碎念是老婆的权利,人夫得认命。

 “我只是想说,以后我会准备。”避孕这种事,男方来做比较好,药再怎么样总是吃进身体里的,会不会带来负面影响都是未知数。

 他吃完早餐,将空碗拿到理台,她接手要洗,他突如其来地扯过她,低头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我昨晚睡得很好。”

 她晕乎乎地任他吻,仰着脸,呆呆回他:“喔,那就好。”

 “那你呢?”

 “也、也很好…”他笑了,意犹未尽地再琢两口。

 他后来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他冲动地签下那张结婚证书?现在他想,他找到答案了。

 或许,就是她仰着脸望他时,一直都很专注的眼神,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那般地全心全意,就只凝望他一个人。

 喜欢她眸心,永远只映着他的形影。

 喜欢她隐藏不住、满满的痴与情意。

 他很喜欢、很喜欢这双清澄无伪、直率坦然的圆亮大眼。

 最重要的,是她总是很及时地,在他空泛冷寂的心里注入一丝暖意,在她身边,永远觉得温暖、安心。

 他拥紧她,轻声叹息--“能遇见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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