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越是艰险越向前
刘婶一家,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按理说像他们这样卑微的百姓,无论碰到什么遭遇都不足以惊动太多的人,可谁也没想到,因为刘婶的两亩四分地,竟然在长沙府乃至整个湖南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家被毁了,地被占了,
过不下去了,刘婶决定告状。
她本来不想告,因为占了那两亩四分地的是楚军的退伍伤兵,官府面上的人,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自己的地契丢了,十之八打不赢这场官司。
但她不得不告,这块地是全家人最后的指望,被人拿走就断了命
,哪怕希望渺茫,也得试一试。
儿刘大成是个老实木讷的
,见了穿官衣的就害怕,楚军退伍老兵身上的旧号衣在他看来也差不多,拦着刘婶不让告状,儿媳妇玉兰和他大吵一架,抱着小孙回了娘家。
刘婶甩下刘大成,带着女儿小红找到里长,请他帮着说合把地拿回来,没想到在里长家又见了几个穿号衣的,听说叫什么“工作队”专门下乡来丈量田亩的,平时威风凛凛像土皇帝般的里长,在他们面前声音都低了八度,乖巧而温顺。
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是他们的头,听完刘婶的话,说道:“没地契可不行!回去找找吧,把地契拿来,这块地可以还给你。”
“怎么不行呢?刘家几辈都住在这个村,我嫁过来也二十年了,乡里乡亲都能作证,那两亩四分地就是我的呀!”
“就是因为乡里乡亲的,所以他们不能作证,作证也不算数,我们只认地契。”
“总爷,您行行好,我家地契被贼娃偷跑了。”
“那我没办法。要是仅凭几句话就把地还给你,下个人也会这么说。”
“麻烦您查查行么?官府里应该有鱼鳞册的。”刘婶心里越发慌张。
“都被烧掉了,找不到了。”那后生却有些不耐烦的样,语气越来越生硬…
好说歹说都没用,刘婶这块地,被当做荣军田发给了伤残退伍的老兵,村里这种现象还有十多家。工作队的态度是能拖就拖,总得把这一季庄稼收完。
兵荒马
的时候,难民的死亡率居高不下,他们扔下的田地总难么荒着又太浪费,所以都被楚军退伍伤兵拿来耕种,如果难民回来讨要。就拖着把这一季晚稻收了,如果难民不会来,这块地就理所当然归了退伍伤兵。
刘婶这种情况非常特殊,工作队长察颜观
,知道她说的应该是真话,但退伍伤兵都是自己人,多少有些偏袒。现在把地还给刘婶,地里庄稼的归属还得扯皮,于是就借着没有地契的借口,给她碰了个硬邦邦的钉。
刘婶却如遭雷劈,以为这块地再也拿不回来了。
哀求,纠
,哭闹,那工作队长也是个年轻后生。
不住火,最后翻脸用强,命人把刘婶一家赶了出去。
为了把地要回来,刘婶又想了很多办法,找到粮长等士绅求情,请他们帮着说话,但一听说对家是楚军的人。无论士绅官吏,还是宗族长辈,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
所有的办法都没用,刘婶只好到湘潭县里去告状。
意外的是。她在县里碰到一个“好官”——湘潭县令王夫之,让这件事突然发酵,闹得不可收拾。
王夫之人品差了些,学问却不错,朝廷开的第一次恩科没赶上,第二次恩科就高二甲,外放湘潭县令。
在外人看来,王夫之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令人羡慕,背地里不知该有多么得意,但实际上他们却冤枉了王夫之,自负才高却只了二甲进士,被挤出了前程远大的翰林院,被挤出了政治心桂林,最后外放到湖南当个七品县令,王夫之其实非常郁闷。
刘婶一家告的是楚军的人,换做别的官员,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会采取高
手段强行把这件事
下去,王夫之却不愿这么做。
他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强项令。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那块地本来就是刘婶的,刘婶本来就占着理,只要据理力争和楚军
涉,就能把地拿回来。
但是,王夫之却存着邀名的心思,对楚军的很多做法也看不惯,一心把事情搞大…
…
汪克斌在衡
呆了半个月,兵工厂重新开工后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接到调令,到长沙府参加丈量地亩的工作。
农耕社会,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围绕土地和地赋产生的名堂也最多,说到底都是为了尽量扩大自己利益。地主、自耕农和佃户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赋税,朝廷的鱼鳞册上早就是一笔烂账,和真实的土地出入极大。
该入册的没入册,入册登记的数量却少了很多,水田变成旱田,旱田变成了抛荒地…反正朝廷按着鱼鳞册收税,没有入册的土地就少
一份赋税。
围绕着土地赋税,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链,士绅地主上上下下结成了攻守同盟,当年孙传庭在陕西清查田亩,打击地主豪强,就得罪了一大票人,在背后不停垫砖把他搞垮了。
对庞大的地主阶层来说,孙传庭其实只是个小角色,哪怕崇祯帝和多尔衮也对此无能为力,而李自成不信
,一直不和地主阶层合作,最后就兵败身死,清王朝直到雍正年间,费尽力气才搞了个“摊丁入亩”的小手术。
这里面的困难和风险,汪克凡都非常清楚,但还是坚定不移的开始“土改”
越是艰险越向前!
他没有别的选择!
农耕社会,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重要特征,对商品
换的需求很低,自己种粮自己吃,衣服鞋帽自己做,你就是开一个双向时空门,把现代化的商品都运到明朝,也没有足够的市场进行消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