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婉婷第一眼看到照片中的女孩,就觉得她和黄明毅是同类型的人。他们两个隐隐都有一种高级知识份子的优越感。
婉婷和黄爷爷与育德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黄明毅去遛狗兼跑步回来。黄爷爷拿起放在桌上的照片,递给明毅看。“这个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她是上次你载我去他家的那个吴先生的外孙女。”
他眉头一拧,随便瞄照片一眼,便伸手拿三明治。“你又要我去相亲。”
“又要?”黄爷爷拉下脸。“以前
每次叫你去相亲,你哪一次肯去?她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再叮咛我要早
帮你物
个好太太。这位叶小姐在美国拿到硕土学位,现在在一家美国人开的…嗯,婉婷,那叫什么公司?”
“财务管理公司。”清晨她陪黄爷爷去公园运动时听吴先生讲过。
黄明毅的目光向她扫来,婉婷连忙低头吃早餐。
“她外公说她很能干,才做三年已经升任一个部门的经理。你找时间跟她聊一聊,请她吃个饭或喝咖啡。”
“我没空,最近很忙。等我有空一点再说。”
“你以前也是拿这种话应付
,结果永远都没空。婉婷,你帮我劝劝他。”
“嘎?喔…”婉婷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明毅还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她,害她的脑筋更转不动。“呃…你就跟人家见个面嘛!多认识个朋友有什么关系?”
“我要去补习了。”育德站起来离开餐桌。
“我一身汗,要上去冲个澡。”婉婷也乘机逃走,留下黄明毅和爷爷在餐厅。
一会儿后,她走出浴室,差点撞上黄明毅。“对不起。”她想从他身边绕过。
他挡她的路。“你真的希望我去相亲?”他
视她,不容她的眸子逃遁。
“当然是真的。”婉婷用力地说。
黄明毅伸出手指,为她抹去自发上
到她腮边的水,令她浑身一颤。
“不后悔?”他的手指迟迟不缩回,还在她腮边轻描。
她头有点晕,脉搏加快,呼吸不顺。“我为什么要后悔?”
他收回手指,板起脸。“你以为我会随便亲女孩子,有空就带女孩子去买内衣,兴致一来就向她索取晚安吻?你居然还跟爷爷说你当我是哥哥。”他越说越激动,作个深呼吸,怒目瞅着她。“好,我会如你所愿,尽快找时间和叶小姐见面。”说完,他转身快步下楼去。
婉婷乏力地靠着墙,慢慢的
气,把刚才缺少的氧气补回来。走进房间,她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他可能真的对她有感情吗?他亲她是情感的展现?怎么可能?太快了!她不希望他,也不允许自己拿感情当儿戏。所以刚才自公园回家的路上,黄爷爷问她对明毅的感觉时,她宁可让黄爷爷以为她和明毅之间没有擦出火花。
噢!她的心
惘、彷徨、不知何去何从。感情如果是一件合乎逻辑、可以控制的东西,那世界就不会这么混乱。她后悔叫他去相亲吗?不后悔。她怕感情来得太快也会去得快。她怕明毅将来后悔,宁可他现在多做选择,选择最好的、最适合他的对象。也许他平常工作太忙,没时间和女人相处,正巧她来到他家,引发他寂寞男人想亲近女人的天
。
她担心的是,他并非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桑婉婷才亲她,而是任何一个在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出现的女人,都可能成为他亲昵的对象。可是,这样说也不尽鲍平,因为安妮比她还早住进黄家,他却避安妮而远之。他也不愿去相亲,可见他并非缺乏对象,而是有所取舍。
唉!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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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电话铃声响,稍后黄爷爷眉开眼笑地来厨房告诉婉婷,明毅今晚就要和叶小姐约会。说完黄爷爷笑眯眯的转回客厅去打电话给吴先生。
婉婷正在切红萝卜丝,突然视线模糊得令她看不清楚。她放下菜刀,顷刻之间泪水泛滥成灾,她必须用手掩着嘴巴,才能阻止自己哭出声来。
早上她还潇洒地叫他去相亲呢!晚上他不只如她所愿,而且迫不及待地去了,她却愿赌不服输地偷哭。真是孬种。
下午她劝黄爷爷重新在四楼阳台上种丝瓜,黄爷爷同意了,而且兴致高昂得很,立刻动手。而今,瓜苗才刚种下,婉婷便想离开了,等不及它
茎、开花、结实,无福消受在瓜棚下乘凉的乐趣。让黄爷爷能干的新媳妇陪他摘瓜收
吧!
抹干眼泪,婉婷重新拿起菜刀。她应该学习黄明毅的务实,及早认清事实。她这个没有学历、没有能力、一点也不能干的乡下女孩,只够格陪伴与世无争的老爷爷,没资格成为黄明毅的事业伙伴或终身伴侣。他偷亲她、挑逗她,只为了戏弄她,增添生活的乐趣。
他没出现之前,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也许物质生活不如现在,但精神生活相当愉快。如果能够选择,她宁可回到台中的小套房,脚踏实地的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愿自己的喜怒哀乐随着黄明毅打转。
她想起她最爱的一首歌:AlwaysLookontheBrightSideoflife。每当情绪低
时,她便轻轻哼起:Somethingsinlifearebad,theycanreallymakeyoume…人生免不了有些关卡难过,烦
的心事
得人快发狂。别发牢
了,吹吹口哨吧!永远看向人生的光明面,事情的结果会好得超出你的预料。
世界末日还没到呢!即使天塌下来了,也有高个子顶着。失去家人的椎心之痛她都撑过了,黄明毅去相亲是好事,她应该为他和黄爷爷高兴呀!哭什么哭?!
她试着微笑,心有点痛。没关系,她受得了。再笑一个,自然点。对了!保持微笑,放宽
怀。她桑婉婷何德何能,岂有可能博得黄明毅的真情爱,自己的斤两吧!别癞蛤蟆肖想吃天鹅
。
等到黄爷爷再进厨房,她已经能真诚地分享黄爷爷的喜悦。
那天晚上黄爷爷守在客厅等孙子回来,等到的却是难得早归的李若华。她还贴心的提了一盒点心回来孝敬老人家。
“爸,这是全台湾最出名的鼎泰丰的汤包和蒸饺,您尝尝看。”
“我不饿,我不习惯吃宵夜,你们吃。”黄爷爷显得有点受宠若惊。
安妮不客气的大口吃起来,当黄爷爷述说明毅今晚去相亲,她噎到,眼睛睁得好大。婉婷好心的为她倒杯水。她喝了一口,也没道声谢就拉长了脸上楼去。李若华说她有事情要跟黄爷爷谈,婉婷识相地告退,随即上楼。
在二楼的小客厅看电视的安妮看到婉婷上楼,冷哼道:“明毅去相亲了,对方是个留美硕士呢!你有什么感想?”
婉婷脚步没停,继续往三楼走,踏上楼梯时她淡淡地说:“我劝他去的。”
“哼!假仙!想以退为进?也不先照照镜子,远以为自己美得冒泡。呸!你这种埔里乡下来的女孩只适合做佣人。就是那种白天当佣人伺候老的,晚上当人用伺候小的那种,你懂吗?小心呀!到时候人家有老婆了,你就…”
婉婷直上三楼,没兴趣听完安妮的话,也没心情吵架。她可以体会安妮的酸葡萄心理,但是她不要做第二个安妮,她要认清情况,真心诚意地祝福黄明毅。可是走进房间,她的泪却
了下来。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明明不想流泪,明明不愿伤心,可是她的泪和心都不听话,她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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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婉婷洗完澡走出浴室,意外地看到李若华坐在三楼的小客厅沉思,显然在等她。她看向育德的房门,里面传出音乐声。
“婉婷,”李若华慈母般地微笑。“来,坐下,李阿姨要拜托你一件事。”
“嗄?我能为阿姨做什么?”婉婷一头雾水地坐下。
“是这样的,我最近有点周转不灵,想向明毅或他爷爷借点钱,白天明毅在公司拒绝我,刚才老头子也推说他的钱不是放定存,就是明毅帮他买了基金。我要给他比定存还高的利息,老头子死脑筋,不答应。朝阳汇钱给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眼看着我就要跳票了,风声一传出去,‘美丽新世界’还有人敢加入会员吗?那我六千万的投资就全泡汤了!”李若华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接着流泪。
婉婷真的为她难过。六千万!她恐怕一百年也赚不了那么多。“李阿姨,我希望我有能力帮你的忙,可是,我们姐弟很穷…”
李若华抬手阻止婉婷说下去。“我不是要向你借钱。我看老头子和明毅都很疼你,我想拜托你帮我跟他们说,请他们救救我,帮我度过这个难关。不然…”她呜咽道。“我只好去跳楼。”
婉婷吓一跳,有那么严重吗?“我自己寄人离下,怎么可能说得动他们借钱给你?李阿姨,你太抬举我了!”
“我知道他们都喜欢你。我踏入社会三十年,接触过的人数不清有多少。你不是特别漂亮,可是看起来很顺眼,有一种讨人喜欢、能让人信任的特质。只要你肯为我讲几句话,我相信他们多少会借给我一点…”
接下来的半个钟头里,李若华叨叨絮絮地一再诉说她有多可怜,辛苦了一辈子,终于拥有自己的事业,结果就因为缺点钱周转而即将破产。她拔下手上闪闪发光的钻戒,说要酬谢婉婷。“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你收下吧!”
“不!不!”婉婷把头摇得像博
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李阿姨急需用钱,何不把钻戒卖了?”
“我舍不得呀!何况,我只是一时缺钱,只要能度过这十几天,我就能翻身。”
婉婷一向心软,不善于拒绝别人,看到李若华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她会试试看,但她绝不收钻戒。
“那就拜托你帮我说服明毅,老头子都听他的,我想他下午可能已经打电话叫老头子别借钱给我,所以我一开口,老头子马上推得一干二净。鬼才相信他…”
李若华一直讲到明毅的车声在楼下响起,才起身告辞下楼。她一走,婉婷就后悔了。怪自己多事,干么答应李若华,这种妇人之仁,恐怕有一天会害死自己。
她该如何面对黄明毅?他相亲的结果如何?她烦躁得坐不住,不断在小客厅里踱步。隐约听到楼下传来黄明毅和他爷爷谈话的声音。
婉婷没有等多久,就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她战战兢兢地做深呼吸,紧张地等待。即使已做好心理准备,眼神和他接触的刹那,她的心还是怦怦直跳。他已拉下领带,正在解衬衫的第二颗扣子,看起来有点累。
他的眼神和她一
会,便紧
着不放。婉婷想对他微笑,可是紧张得肌
僵硬。
他嘴角微扬,以揶揄的口气说:“我可有这个荣幸,以为你在等我?”
她点头,不安地
手。“我想跟你讲几句话,可以吗?”
他冷笑。“你想问我相亲的事?”
“不,是李阿姨拜托我说服你借钱给她。”
他毫不掩饰地
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件事你不要管。”
“不是我爱管,刚才她来求我,哭
了好几张面纸…”
他头一摆,不让她说完。“去书房讲。”
婉婷乖乖的跟他上楼。他把领带往桌上一丢,伸手像要拿桌上的烟盒,但只摸了烟盒一下,就把手缩回,转身面对她,双手在
前
叉,
部靠着办公桌。
婉婷犹疑地站在门口,她打算三言两语讲完就快闪。
“进来,我不会咬你。”他面无表情,眼中隐含怒气。
不进去,显得她怯懦;进去嘛,却又不知他会出什么怪招。婉婷后悔答应李若华的请托,没事找事,让他有机会修理她,而她必须默默承受,谁叫自己要主动找他谈。
“请坐。”他率先走向沙发,坐了下来。“你知道李若华的问题在哪里吗?”
婉婷暗地叹口气,认命地坐下。“不知道。”
“‘美丽新世界’开幕那天我去过,当时我就不看好她能成功。她那里地点不好,人
不多,她贪图租金便宜,却因地方大排场大,花了很多不该花的钱,没有成本概念,注定会失败。”
婉婷为李若华叹气。“李阿姨满可怜的,投下一生的积蓄,眼看着就要泡汤,她很着急。你不能借她一点钱,帮她度过难关吗?”
“近几年她从公司分到可观的红利,生活如同暴发户,追求名牌、出手阔绰,不把钱当钱看。我明知她会还钱的机率微乎其微,干么还借钱给她去浪费掉?”
“除了钱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她吗?”
黄明毅摇头。“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认赔转手;二是
低成本,惨淡经营。借钱给她是害她越陷越深,债务越滚越多。下午她找我谈的时候,我劝过她。她跟以前一样听不下去。她就像输光了的赌徒,天真地想像下一把就会赢钱。然而,事实往往与非理性的想像背道而驰。”
“好吧!”婉婷站起来。“她一再拜托我来当说客,我只好来帮她说说看。对不起,占用你的宝贵时间,我走了。”
他跟她同时站起来,挡住她的路。“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她摇头,不解地看着他。“没有啦!”
“你不问我相亲的结果如何?”
“那是你的私事,我无权过问。”她浅浅一笑,说得云淡风轻。
他脸色一紧,浮现怒容。“抽烟和去不去相亲也是我的私事,你就要管。”
“我不是管,只是劝告。”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他提到相亲,她心中仍黯然,潇洒的姿态支撑不了三十秒,低头想从他的另一边过去。
他竟又跨一步挡住她。“我听你的劝去相亲,结果和叶小姐相谈甚
。”他的语气中不无炫耀味,扬高的眉仿佛高举战旗。
“恭喜。”婉婷咬着牙再低下头,无力接受黄明毅的挑战。她想从他身边走过,偏偏她一动他就跟着动,又杵在她面前。
“我想我跟叶小姐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已经约好下个礼拜再见面。”
“那很好呀!恭喜。”他在测试她忍耐的极限吗?“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等一下,我话还没有说完。你要跟我讲话,我听了,也答覆你了。现在我要跟你讲话,你至少该听完吧!”
她避开他的眼睛。“请说。”
“你知不知道,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对方很不礼貌。”
她暗自做个深呼吸才抬头。但愿她装酷能装得像。
他微笑,笑得很
人、很欠扁。“你多高?有一百六吗?”
“一六二。”她瞪他。怎样?嫌她矮?她知道他的叶小姐高达一七O。
“叶小姐一百七,还穿高跟鞋。我不懂以她优越的条件和果敢的个性,为什么还需要相亲?她说我不追她的话,她就要追我。”他说得得意洋洋。
婉婷咬牙切齿,想把牙齿磨利好咬人。“我不是神父,你不必向我告解。”
“你是我的朋友,我想与你分享相亲的心得。”他笑得很愉快。
“多谢你看得起我。祝你们追逐愉快。”
“你怎么好像有点酸溜溜的?吃醋了?”
她皮笑
不笑。“呵呵呵!黄先生,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哦?”他瞅着她的长发说:“叶小姐留俐落的短发。她和上次在英国大难不死的记者刘海若有点像,长相、风格都近似。”
“恭喜啦!”今晚她怎么像只鹦鹉,老是讲同样的话。她的道行不够,无法兼顾脸上的表情与脑子的运转。“恭喜你找到能对你的事业有帮助的女人了。””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恭喜的时候很没诚意?摆了一张臭脸,好像很想砍我。”他的特大号笑容不啻是在明示:她的脸越臭,他越
。
她的眼神
出不、然、你、想、怎、样?的强烈讯息。
“谁告诉你我要找对我的事业有帮助的女人?”
“我亲耳听到你爷爷告诉吴先生。”别想赖!
他笑出眼角的细纹。“原来如此。”
她蹙眉瞠他。“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要找一个对我的事业有帮助的女人,所以要我去相亲?”
“我跟育德受了你们家的恩惠,不能涌泉以报,至少要为你爷爷分忧。他最挂念的是你的婚事,叶小姐各方面都能与你匹配,想必能成为你的贤内助。”
婉婷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她以前以为他是个吝于微笑的人,可是这几分钟以来,他慷慨极了,像是在进行笑容大放送的活动,现在更是笑得令她目眩神
。
“以前的人报恩不是都以身相许吗?”他捻起她肩上的长发玩。“你…”“你放心,我无意做你的新
。”她冷冷地瞪他。
他轻笑。“那么做我的少
好了。”
她愤愤地把那撮头发抢回来。“想不到你是个猪头。我没有签下卖身契,没有必要站在这里任你当猴子耍。”她用力推他。“别挡我的路,我要搬回台中。”
他没提防之下被她推得退后一步。“你在气什么?”
“我在气什么?”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难道被安妮说中了?他一边相亲,百般赞美叶小姐,一边还调戏她,根本就当她是白天伺候老爷,晚上陪侍少爷的佣人。将来叶小姐是他台面上的夫人,她桑婉婷呢?他的地下妇情吗?她没有那么
!她宁可去做尼姑,也不要活得没有尊严。“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我当你是…”他卖关子似的不肯一口气把话讲完,凝睇着她的眼神
漾着三分打趣、七分柔情。
她的怒气消散得好快,快得令她害怕。她拼命用仅剩的余怒武装自己。“你讲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我还没讲完,正要讲到重点。”
“请你长话短说,快点说完。”她拒绝看他,眼睛瞟向他桌上的杂志。杂志的封面是个巧笑情兮,穿着清凉泳装的女人。哼!男人!总是把女人当玩具,总是用温柔的眸光拐骗女人。她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喔!叶小姐。”
婉婷握紧双拳,指甲刺进
里,硬把眼眶里的泪水
回去。
“我今天晚上跟叶小姐约会时,老想着一个人。她发现我不太专心,我只好据实以告,说我已心有所属。她很有风度,她说我跟她当不成情人的话,可以做朋友。然后她问我如何理财,她可以给我一些建议。换言之,她要拉我这个客户。”
他讲到一半时婉婷就困惑地抬头看他。他越说她越茫然。怎么搞得情况急转直下?“你早就有女朋友了吗?为什么不告诉你爷爷?你应该带她来见你爷爷,他才不会为你担心。”
他笑得很神秘。“我最近才有女朋友,我爷爷也见过她了。”
“嘎?黄爷爷怎么没告诉我?”
“因为我刚才上楼之前才跟他讲。”
“喔!”婉婷还是觉得怪怪的。
“你想不想看我的女朋友?”
她耸耸肩,感到不对劲,可是她的脑子浑沌混乱,一时厘不清哪里出了差错。如果他不要再笑得那么诡异、那么
人、那么勾魂,或许她的思路就能清明些。
“来,”他拉她走到化妆品玻璃柜前。“看到她了没有?”
“没有,她的照片在哪里?”
“不是照片,是本人。”
“本人?”婉婷看到自己的脸映在玻璃上,大吃一惊。“你…你别开玩笑!别开这种玩笑!”她很想生气,可是自己的心抖呀抖的,悸动不已,
不起怒气。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搂她的
。“我没有开玩笑。”他将她拥进怀里。
她呆愕得像个木头人,瞠目结舌。
“我要亲你喽!”他低下头,缓慢得像是要给她抗议的机会。
婉婷太震惊了!直到他轻啄过她的
,她才能眨动眼睛,眼泪跟着
下。“不要玩
我。”她无助地说。
“我没有玩
你。”他把她搂得更紧。“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她摇头,拼命摇头,眼泪纷纷洒落。
“不准摇头,要点头,说你喜欢我。”他温柔的絮语。
“我不要喜欢你。”她呜咽道。
“为什么?”他亲她的脸,
她的泪。
她很想推开他,可是全身虚软无力。“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嘴巴说得硬,她心里却暖烘烘、喜孜孜的。
“难怪人家说女人总是口是心非。你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频频向我放电?”
婉婷倒
一口气。“见鬼了!谁向你放电?”
“你!就是你!”他贼笑着凝视她,双手在她背后合拢圈住她。
“你胡说八道!我哪有向你放电?什么时候?”冤枉!哪有那回事?她一向规规矩矩的,在家里连较短的短
都不便穿。
“你漂亮的眼睛不时都在对我放电。当你噘起丰
的嘴
时,
感极了!明明就是在勾引我去亲你。”
“你
讲!”婉婷出拳轻捶他
膛。“
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喜欢捉弄我,捉弄我很好玩吗?你是在报复我以前抱育德
你的
子,害你出糗吗?”
她推着黄明毅,他却不肯放开她,叹气道:“我在向你告白,你为什么以为我在捉弄你?礼拜六我们顺便在爷爷的寿宴上宣布订婚好了,那你总该相信我是认真的。”
她再度
气。“太离谱了!你疯了!我们才认识几天?”
“你睡在果树下的摇篮时我就认识你了。二十几年了,还不够久吗?”
“少掰!你在便利商店看到我时根本没认出我。”
“我第一眼看到你时,的确没认出是你。前天爷爷叫我看电视时我正在开会,随便应他说好,那天晚上我回家后,爷爷又叫我看电视,可是电视台已经不再播你们那则新闻。但是,我离开便利商店前就怀疑是你,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想在那个有闲杂人等在场的地方和你深谈。你现在跟小时候有七、八分像。”
“那是因为你打听到我跟育德住在附近,否则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你不可能认出我。我不相信你还记得我十几年前的模样。”
“你老是绑两条长辫子,穿一件红短
,对不对?木瓜收成的时候,你从你爸妈手上接过刚摘下的木瓜,交给我帮忙套上泡棉网装箱。你发尾扎着红丝带,长辫子不时甩来甩去,像两只红蝴蝶飞来飞去,偶尔辫子还打到我脸上。”
“你真的还记得!”婉婷眨眨眼,有点惊讶,更多的是欣喜。
“想完全忘了你还真有点难,因为爷爷
只要想起埔里,就会想起你们一家人。你是个乖巧、得人疼的好女孩,这句话我
至少说过三十遍。她要是知道我喜欢你,一定会在天上笑得很开心。”
“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口中的好女孩?我希望你能搞清楚。”
“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喜欢你?”
“我当然怀疑。我没有学历、没有实力、没有能力、也没有美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而不去喜欢叶小姐、廖小姐或安妮?”
“廖小姐?跟我们同车从台中回来的廖小姐?”
“嗯!”婉婷点头。
他微笑。“你怎么会发现廖小姐喜欢我?”
“那天我们同车的时候,从她看我的眼光,我感觉得到她把我当成假想敌。”
“她会把你当成假想敌,可见她也看出了你对我散发出
惑的讯息。”
“
讲!”婉婷再槌他一拳。“我什么时候有
惑你?”
“你随时都在
惑我,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抹微笑,都
出
惑的讯息。就像动物到了发情期,会本能的散发出
惑异
的气味。或许我也在不知不觉间对你散发
惑的讯息。自从你出现,我的心情比以前好多了,每天微笑的次数比以前多很多,尤其是在你面前。连工作我都比较能放下,步调放慢了一点,也不再事必躬亲,试着让部属去表现。我想只有爱情能使我做这么大的改变。”
“爱情?”婉婷打了个哆嗦。爱情真的来了吗?“你自己进展得太快了吧?喜欢和爱应该有一段距离。你不要一时昏了头,过几天再来后悔话说得太快。”
“不会。我一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很少后悔。从我服完兵役,爷爷
就不时耳提面命,希望我能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完成终生大事。我表面上随便应付他们,其实暗中一直默默在注意我周边是否有合适的对象。大约一年前我请廖小姐吃过一次饭,当时我曾考虑和她交往。但是我马上就了解到,我只是欣赏她工作上的表现,不可能和她共同生活一辈子。””为什么?”婉婷心里当然是欢喜的,但是在她的
惘未解之前,她对突如其来的爱情没有安全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也许这就是二见钟情吧!我欣赏你的坦率,当你说你们再穷也要穷得有骨气时,我对你刮目相看。然后我发现你虽然不是个抢眼的大美人,可是你讲话的时候,表情丰富,很漂亮。一激动起来,眼中光芒闪耀,整个人也亮起来,非常动人。”
“所以你喜欢
怒我?”她噘嘴,其实心里甜得像浇了
。
他微笑。“谁叫你生气的时候特别美。我今天早上也被你
怒,害我一整天什么事都不能做,完全无法专心;跟员工讲话,自己不知所云;上一分钟做出的决策,下一分钟打电话去更正。我从来没有那样失常过。我气你被我亲过了,居然还不明白我的心意,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我也气我自己干么那么在乎你。所以我打电话约叶小姐。可是跟她约会时,我多么希望是你跟我坐在那个充满浪漫情调的西餐厅里。回家的路上我就打定主意,即使你已经睡着了,我也要把你拉起来听我表白,否则我明天还是不能专心工作,不能清楚的思考,事情弄得一团糟,公司很快就会被我搞垮。”
“哈!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工作才向我表白。”她又噘嘴。
“你不欣赏我如此坦白吗?你知道我是个工作狂,而你居然能扰
我工作的心情,可见你在我心中的重要
。恋爱最有趣的部分是猜测彼此的心意,很抱歉,我太心急了,大大缩短了这个期间。我会补偿你,一辈子和你谈恋爱。我想既然我们彼此都有情意,实在不必再《一ム下去,浪费时间捉
藏。”
“哼,你还真是个务实的人,连谈恋爱也讲求效率?”
他莞尔。“知我者莫若桑婉婷。现在你相信我不是开玩笑,可以让我亲了吗?”
“不行。”婉婷急忙用手掩嘴。“黄明毅,我警告你…”“叫我明毅。”他非得用那种令她浑身酥麻的声音低喃吗?
“明毅。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她呼吸困难。
“我没有答应说你叫我明毅我就放开你。”
“你…你赖皮!”
“你心知肚明我没有赖皮。”他的头慢慢朝她低下。
她心知肚明,这次他要索取的吻,绝不是前两次那样蜻蜓点水的轻啄,可是她又不甘心这么快就让他热吻。她用手捂住他的嘴。“有个条件,你要先答应我。”
他夸张地大声叹气。“说吧!”
“你如果能成功的戒烟十天…”
他眼睛一亮。“就可以上
?”
“上你的头啦!那是结婚以后的事。戒烟十天才可以亲亲。”
“噢!”他呻
。“我看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吧!可以不必戒烟就直接上
。”
“没有那种事!”婉婷浑身燥热,很怕他不讲理,直接行动。如果他要强吻她,她不以为她有足够的定力能阻止他。“要慢慢来。你现在头脑不清楚,胡言
语,我暂且原谅你。很晚了,你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睡?”他抱紧她,第一次
贴
的。
“你们男人的脑袋里只装着那件事吗?”她的心脏快速撞击着
腔。
“幸好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否则人类早就绝种了。”他用磁
低柔的声音蛊惑她。“我不想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着你,却抱不到你,我会孤枕难眠。”
她虚软昏沉地跌进他勾人
醉的含情瞳眸中,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努力咬咬下
,
自己清醒。“你不想等的话,去抱别人睡我也不反对呀!”
他放开她。“真的?”他双眸炯炯地
视她。
“你要听我说真心话?”
他完全不碰她,双手在
前
抱,点点头,神情显得紧张。
婉婷乘机溜到门口,再笑着对他说:“假的!晚安!”
她快步下楼,他作势要追她,但没有真的追,而在她身后撂话。“让我爷爷来
婚,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她停步瞪他。“黄明毅,有本事你就自己大展神通。男子汉大丈夫,追女人还要向爷爷求救,你好意思吗?”
“好!我答应你,不让爷爷介入我们两个人的事。”他回答得很爽快。“我从明天起开始戒烟,戒烟成功后我就要天天
拐你;
拐到你催我结婚。”
婉婷扮个鬼脸。“只要你不使用暴力,谁怕谁?”
“你说的哟!我绝对不使用暴力,我要让你见识到,魅力远比暴力有说服力,到时候看谁向谁投降。”他给她一个
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晚安,梦里见。”
婉婷腿软得几乎无法下楼梯。她有个不妙的预感:她的胜算恐怕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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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毅忍住想追随她下楼的冲动,恋恋不舍的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像在洗三温暖。早上婉婷鼓励他去相亲时,他真想一把抓她入怀,强吻她,让她搞清楚他想要的女人是谁。但是碍于她心中有曾被
扰的阴影,他不敢造次,只怕“吃紧弄破碗”令她反感。
气愤婉婷不明白他的心,使他在公司坐立不安,烦躁得像只发神经的熊,只差没有发出熊吼。和叶小姐约会纯粹是为了气婉婷。当面对叶小姐,他的心思却始终萦绕着婉婷时,他才发现他那样的举动有多可笑。刚才他不顾一切的向她表白,总算云散天青。他和婉婷的恋爱路可望从此步入坦途。
他已经十分确定他爱她。往后的一生,他要和她共度,绝不移情别恋,绝不让他父母离婚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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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婷到二楼去敲李若华的房门。里面的谈话声终止,李若华开门,婉婷看到安妮坐在
上,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泪痕犹在。
“婉婷。”李若华对她笑脸相
。
“李阿姨,我刚才帮你跟明毅讲过了。很抱歉,他坚持己见,我没能帮得上你的忙。”婉婷礼貌地说。
“哼!”安妮的冷哼声之大,分明唯恐婉婷听不见。
“喔!”李若华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有点
森。“我知道了。”她随即当着婉婷的面关上门,连个谢字也没有。
婉婷错愕的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慢慢走上楼,不敢相信李若华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有求于她的时候客气得不得了,连钻戒都要相送;得知求不成了,连最基本的礼貌都省了。翻脸比翻书还快,难怪明毅和黄爷爷都不喜欢她。
婉婷警告自己,机灵点,别再傻傻的被李若华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