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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雁归(中)
 孔峥对雁归结婚这件事的态度很是值得商榷,按理说这种心爱的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尴尬事情发生,他应该避嫌不再见雁归或者从此把大伟视作仇敌,但是他反而依旧显出对雁归一往情深的样子,甚至更加殷勤。

 雁归自被他那天送回来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他的办公室。

 她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被学校特别照顾,暂时不再担任班主任,而是全面负责基金会的工作。

 刚开始她极力婉拒,因为不愿意面临可想而知的尴尬,但孔峥似乎先她一步考虑到这里,从此也不再出面只是派了个手下过来说会与学校全权接洽。

 雁归再没有理由推辞,只得走马上任。

 这天她在办公室整理给天翔国际的资料准备待会送过去,隔壁李老师突然扔了一袋喜糖到她桌上,雁归吃了一惊:“谁的糖?”

 李老师和她一年分到学校,人长得漂亮,也有男朋友,但她是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总是说最少三十岁才考虑成家,雁归骤然接到她的喜糖吓了一大跳。

 李老师讪讪说到:“我的。”

 雁归笑起来:“想通了还是觉得结婚好啊?”

 “什么啊,”李老师有些烦恼地皱眉:“他们那边现在搞拆迁,一家子做我的思想工作,说是结了婚把户口调过去能加多一个指标,分的房子和钱多点。

 简直是三堂会审,我有什么办法。”

 雁归说:“啊?这样都行?”

 李老师直叹气:“你以为个个像你一样幸福?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了爱情贫穷富贵都没关系?你和你老公真是太让人羡慕了,简直就是水到渠成,一点波澜都没有。”

 雁归一怔,默然地拣出一颗糖送到嘴里:“怎么有点苦?”

 “巧克力不就那样。”李老师靠在雁归桌边有些忐忑:“雁归…说实话,我心里没什么底呢,我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雁归沉一会:“你既然已经做了,何必管对错,不管怎样,你都必须为这段婚姻负责对不对?这是一辈子的事。

 有的时候,我们做事或许方向会发生一点偏差,如果注定纠正不过来,就不如干脆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好了,或许过程艰苦一点,但也能到终点的。”

 李老师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怎么深有体会似的?诶,你去哪?”

 “去天翔国际送资料。”

 雁归事先已经打听好孔峥头天去了南美,因此心情还算轻松,没想到去到他公司还是给撞上了。

 两人见面那刹那,雁归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走,孔峥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化解了尴尬:“你说我要是能再神通广大一点就好了,呼风唤雨的课程也不知道该去哪学。

 机场侯了几个钟头,航班还是给取消,只好灰溜溜打道回府。”

 雁归回了他句:“你得了吧,还呼风唤雨呢,那是神婆的差事。”

 孔峥望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雁归打量他,他穿着件黑色的薄羊绒大衣,衣冠楚楚,鬓边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一派风倜傥神清气的模样,要是搁在古代,就是个贵胄世家的风小侯爷,怎么看怎么不像失恋。

 停车场那一幕几乎像没发生过,他曾经的痛楚表情好像是安在另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身上。

 雁归简直开始怀疑他的深情告白是不是自己某天‮夜午‬梦回做过的一场梦,而且因为有了那个吻,这个梦还变成了梦。

 她心底痛骂自己愚笨,她竟然信他呢,竟然还为这公子哥儿落泪,傻不傻啊。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是好演员装着不记得,C市通共这么点大,该遇上也总是会遇上,躲躲闪闪的倒显得理亏,不如大方点。

 她没办法做得太虚伪,如果为着避嫌特意和他客气叫他孔先生,感觉更怪,反正两个人见面机会也不会太多。

 她忙完事情,孔峥要送她回去,她刚打算推辞,孔峥就说:“你大着个肚子难道去挤公共汽车?别说你会坐的士,你舍得就怪了,我也不是特意送你,刚好下班。”

 雁归哦了一声,转头笑笑说:“我倒是没事,都已婚妇女了,怕伤了你那些崇拜者的心。

 你瞧你们公司的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杀父仇人似的。”

 孔峥笑嘻嘻地说:“你那是救了她们,她们谢你还来不及呢。”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车边走,雁归说:“追你的女孩排队能一直排到街转角去,你好赖挑一个,生活不那么寂寞。”

 孔峥说:“我才不高兴呢,她们喜欢我什么?我的钱还是我的脸?”

 雁归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么顽劣,如果既没钱又没脸,人家真还不会喜欢你。”

 孔峥很委屈:“我怎么顽劣了?你就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么?”

 雁归啼笑皆非:“我就是透过现象看到了你顽劣的本质。”

 他们上了车,孔峥突然说:“雁归,我们做对好朋友吧。”

 雁归一怔。

 孔峥继续说:“你看,我们两个都是没朋友的人,除开彼此,我们还能跟谁斗嘴讲心事?我们都作过不少王八蛋的事…”

 雁归马上打断他:“我做什么王八蛋了?”

 孔峥说:“得了得了,你那点伎俩敢拿出去对人说不挨骂么?也就我能明白你。

 如果这些不能跟人分享,多寂寞啊。”

 雁归不语,孔峥也不打算等她回答:“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不会再吵你了,真的,但是让我们做对好朋友吧。

 友谊其实比爱情更靠得住也更长久些——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这是友谊的最高境界。”

 雁归皱眉:“什么七八糟的。”

 “达赖六世喇嘛的一首诗,有年我去西藏玩听到的,觉着有意思。

 诶,你没说反对,我当你同意了,反悔的是小狈。”

 雁归瞪着他,心中有些警惕。

 这世界上的人,她如果要认真琢磨,总能把那人看透,只有孔峥,或许两人太像,当局者,竟然始终摸不透。

 若说真要和孔峥一刀两段,从此陌路,心中竟然有一种奇异的不舍得。

 她并不是那种虚荣的女子,以有这样出众的裙下臣而沾沾自喜,到处炫耀——只是她有时候真会有种彻骨的寂寞,这段时间与孔峥慢慢相处下来觉得他就像一个可以谈心的老朋友,聊天的时候自然又舒服,与他在一起,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也可以赌气、沉默。

 如果不是他太危险,她还真想这么个朋友。

 她还在考虑,孔峥一锤定音:“你都说了我条件好,难道我还用得着去抢人家老婆么?除非你自己心里有鬼,怕和我来往会把持不定。”

 雁归马上说:“谁怕谁啊。”

 话说出口,孔峥得意地笑了,雁归有种耗子被猫逮到的感觉。

 他们两个就这么别扭的成为了一对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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