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胭脂阁”——顾名思义指的是女人住的地方;更贴切的说法是,女人讨男人
心,男人花钱享乐的地方。而最通俗的话便是——勾栏院、女人院。
但是胭脂阁不同于一股的女人院,至少光看它的外貌,绝对无法将两者联想在一块儿。
不知情的人,只当它是一座有钱大爷的别院,因为它的建筑风格与屋内的装潢摆饰,正在题示出主人的高雅品味。但这儿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女人院。
当然,不
俗的胭脂阁,就会有不同于世俗一般的老鸨。
胭脂阁的老鸨,是一位美丽的中年女人,清丽的脸庞上,总是带着一抹令人舒服的微笑,慧黠的双眸,彷佛看穿人世间的爱恨情痴,跳动着
悉人心的光芒。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与来历,只知道她一生未婚,并视所有胭脂阁的姑娘为己出。
她从来不
良为娼,也未曾要求阁里的姑娘卖身,一切的
易都必须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进行,只要她的姑娘不愿意,不论你是皇室贵族或草莽山匪,她一律不买帐,所以她请来的保镖、打手,不是用来抓逃跑的姑娘,而是用来赶走讨厌的客倌的。
如此奇特的老鸨,有着独特的行事风格,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凡认识她的人,都唤她为——湘姨。
湘姨莲步轻移来到“挽菊堂”大厅,抬眼望向一大清早到访的两位贵客。
胭脂阁原木就是开门做主意的地方,有客光临本属正常,世上多得是猴急的男人与成天想在女人堆里打滚的纨绔子弟。
但若有女人光顾,那可就大大地不寻常了。
“两位想必就是滕家的二夫人与二少爷吧!清晨到访不知有何指教?”如果她没记错,滕家老爷早就去世了,不可能是到这儿来捉
的吧!
湘姨缓缓落座,端详那母子两人的神情。她不再开口,方才的问话,就当作是开场白,毕竟有事到访的人是他们,不是吗?
“涌儿,你同她说吧。”余桂荷正眼也不瞧一眼,便对滕涌使眼色。
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双眼透着浓浓的不屑与鄙夷。若不是为了成就她的计谋,来这种地方,根本是一污辱了她的身分,所有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污秽不堪的,只因为那些都是娼
用过、坐过的。
光想到这点,余桂荷便浑身发
,极不舒服,彷佛连空气都是那么地污浊不净。果真是下等身分的人所居处之所,每多待一刻,她的身心便多一分折磨。
滕涌对“胭脂阁”的反应,可就与余桂荷大大的不同了。他对这儿并不陌生,恐怕只要是有钱的大爷,都不会对此感到陌生。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待会可免费见着的美人。
“涌儿!”余桂荷不耐地唤了他一声。他在发什么楞呀,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喔…”滕涌如梦初醒,忙道:“湘姨,今
前来,是想见见胭脂阁里所有的清倌。”
“所有的?那可不成。”湘姨一口回绝。
“湘姨是怕咱们付不出银两?”
“那倒不是,滕家家大业大,是杭州城的首富,屈屈小钱怎么会放在眼里呢?只是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是最重要的,若是滕少爷包下所有的清倌,那么今个儿肯定会有许多大爷同我过不去了。”湘姨笑着解释。
“湘姨请放心,我并没有要包下她们,只是想请她们出席,让家母过目过目便成了,不会影响您的生意的。”
湘姨脸色微沉,仍保持笑脸道:“我能知道这‘过目’的意思吗?咱们家的姑娘可不是让人观赏的。”
“湘姨请放心,这件事对您或是您的姑娘们,可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喔…”湘姨示意滕涌继续说明。
滕涌嘿嘿低笑两声。“据闻湘姨对阁里的姑娘皆视如己出,而为人父母的,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的。”
“所以…”湘姨开口,等他接出下文。
“所以今
只要是让家母满意的清倌,就可以成为滕家的媳妇,成为我的兄嫂。”
“为什么?以滕家的门望,多少家世清白富裕的闺女排队等着,怎么轮得到咱们的姑娘呢?滕少爷您真爱开玩笑。”湘姨清亮的双眸变得锐利起来。
“不是开玩笑,所谓清粥小菜各有所好,再说阁里的姑娘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可是温柔体贴的多了,如此一来,对我那病魔
身的哥哥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滕涌的眼神闪着诡异的光芒。
虽然她不晓得滕家的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她知道,今天若是不顺从他们的意,今个儿就别想做生意了。而决定权是她的姑娘们自己,只要她们不点头任何人也不能勉强。
既然如此,让他们瞧瞧又何妨呢?
打定主意后,湘姨让人去唤姑娘们到挽菊堂来。
一刻不到,所有的清倌佳丽鱼贯而入,占满了整个挽菊堂。而胭脂阁的招牌也不假,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妖娇美丽、温柔可人,并且是环肥燕瘦、任君挑选。瞧得滕涌双眼发直,只差没
口水。
余桂荷神情不悦地以她那一双挑剔的眼,扫过一个又一个美人,眼里虽有“惊
”之
,却有着更深的鄙视。
“就这些了吗?”余桂荷调开眼,冷冷问道。
这些姑娘美归美,却不够“好欺负”
余佳荷的话提醒了滕涌,他今
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尚未完成。
他微瞇起眼。“湘姨,是不是还漏了一位姑娘呢?”
“有吗?”
滕涌冷笑一声“湘姨是想藏私吗?全杭州城有谁不知道,胭脂阁的当家花魁水芙蓉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呢!”
“芙蓉?!”湘姨楞了一下,眼神闪了闪。
“湘姨该不会认为滕家的人没资格见水姑娘一面吧!”的确,一般有钱的大爷,并不是都能见着水芙蓉,因为她有选择见不见客的权利,她也只见她想见的人。而他绝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
余桂荷见湘姨犹豫的模样,心里便有气。“哟!瞧她那一副宝贝的模样,只是一名
女罢了,能不能被选中也得看我满不满意呢!”
湘姨闻言不怒反笑“夫人这么说就错了,愿不愿意成为滕家的媳妇,还得由咱们的‘
女’点头才行。毕竟从没有人能强
胭脂阁的姑娘做她们不愿意的事。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到女人的青春与快乐,您说是吧!”
“你…”余桂荷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提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想不到她堂堂滕夫人,今
却被
女给污辱了,教她如何忍受得了这股气?
“不过,既然您想见芙蓉,便让您见见,免得让您大老远来白跑一趟。”语毕,湘姨便请人去唤水芙蓉。
半晌,一名身着白色绸衣,面施薄妆的娉婷女了缓步而入。清雅脱俗的容颜,宛如出水芙蓉般的令人爱怜,果真是人如其名的水芙蓉。
“湘姨唤芙蓉来有事吗?”细腻的嗓音,搔动人心。
“来,湘姨为你介绍。这位是滕夫人与滕二少爷,是他们想见你一面。”
见她?男人想见她是理所当然的,但女人想见她,这…水芙蓉朝两人福身问好,却未问出心里的疑惑。
“好!就她了,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来
娶。”余桂荷宣布道。
瞧她儿子痴
的眼光也知道这女人的美貌是以
惑任何男子,而她柔顺的模样看似
好欺负的。
“
娶?!娶谁?我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听得一头雾水。水芙蓉疑惑地望向湘姨。
“芙蓉,滕家的人今
前来,是来找媳妇的,看样子他们是看上你了。不过别胆心,决定权在你,湘姨一定站在你这边。”
“我不嫁!请恕芙蓉无福消受。”水芙蓉毫不考虑地回绝。
她从未想过,以她的身分能嫁人为
,况且她的心早在两年前便失落了;而那名男子对她而言,只是她细心珍藏的一场美梦,梦是不可能成真的。
“别这么笃定,要娶你的人虽然身子骨不好,却俊美得很,可是
煞了多少闺女的心啊!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余桂荷高傲地将手中的画轴丢向水芙蓉。“这是他的画像,你先瞧瞧再决定吧!”
湘姨帮忙水芙蓉摊开画轴,一同看向画中人。
的确是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但是话说回来,什么样的男子水芙蓉没见过呢?就让他们等着被回绝吧!
是他!水芙蓉怔怔地望着画中人。即使事隔两年,她仍能一眼认出他,因为他的模样早已深烙在她的心坎里。
她
思夜想的无缘人!
怎么会是他要娶
呢?她以为凭他的条件,恐怕早有婚配了,即使没有婚配,也不是她这种人能匹配。
但是现在她被滕二夫人看中了,只要她点头,她便可成为他的
子!
这是直一的吗?或是上天开的大玩笑?!
湘姨望着神色怪异的水芙蓉,她不曾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难道…
“怎么样?还满意吧!你是嫁或不嫁呢?”余桂荷冷言问道。
从来没有人能不受荣华富贵所
惑,更何况是如此俊美的男子。之前她的拒绝,恐怕只是
擒故纵的伎俩罢了。
水芙蓉咬着下
,再抬眼时,心中已有了决定。
“我嫁!”
∮∮∮
繁华热闹的杭州城,震天的锣鼓声引来众人围观,浩大的排场与这一对新人的高知名度,竟形成万人空巷的奇景,简直比王公贵族的婚礼更加引人入胜。
水芙蓉端坐在花轿内,轻染上一层胭脂的容颜,为她清雅绝俗的脸蛋增添了几分娇
。红
华丽的喜服,将她白皙透明的雪颜映衬得明媚动人。
受人群的影响而行进缓慢的
亲队伍,颠得水芙蓉好生难受,锁愁的黛眉不由得蹙紧。而当她思及即将成为她夫君的那名男子时,一抹淡淡的笑容便沾上她娇柔的嫣
。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人,更何况是嫁给自己心所爱的人。以她这种卑微的出身,是没有资格追求幸福的,幸福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而现在,她的梦却实现了。
快得让她受宠若惊,分不清是真?是梦?
快得让她惊慌失措,辨不明是喜?是忧?
她知道外界对他的传闻并不好,但她却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外界的蜚短
长从不入她的心,也丝毫不影响他在她心中的完美。
水芙蓉素手轻抬,将轿内的红色纱帐掀开一角,形形
的围观民众尽收眼帘,让她原本上扬的
线,蓦地变得僵硬、下垂。
这果然不是一桩被祝福的婚姻。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是贪恋于水芙蓉的美
,有些是嫉妒水芙蓉飞上枝头,而更多的是对水芙蓉的鄙夷与轻视。
他们是来看笑话的。
笑一位出身卑
的女子,竟能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贵为人
。
更笑她那富可敌国的夫家,竟放着满坑满谷的名门闺秀不娶,却娶个陪笑维生的女子。
她,水芙蓉,江南第一名
,胭脂阁的花魁。
他,滕驭,江南第一富商“滕记”的少主。
她,黛眉锁愁却
冠天下。
他,风
侧傥却体弱多病。
身分地位南辕北辙的两人,竟破天荒的凑在一块,教人如何不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
整场婚礼,滕驭并没有参与,只以一只又肥又大的公
代替,因为打从娘胎以来便身染痼疾的他,此刻正巧病发而下不了
。
水芙蓉如烟似的愁眸里,极力隐藏起一丝丝的遗憾,毕竟在这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谁不希望这一天是完美无瑕的。
但相较于滕驭的健康,这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水芙蓉心不在焉的听随着媒婆尖锐的声音,?*赝瓿筛髦忠鞘剑男乃荚缫哑美显叮枷翟谒欠⒉〉姆蚓砩狭恕?br />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些烦人冗长的仪式,然后随侍在夫君身旁,照顾他的起居。
只要能陪伴在他身边,即使是一天也好,这便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热闹的欢呼与掌声打断了水芙蓉的思绪,在她还来不及回神之际,便在一声声的恭喜声中被媒婆及婢女簇拥入
房了。
被安置在
榻上的水芙蓉,只知道媒婆口中不断叽叽喳喳地念念有辞,然后六名婢女各自提着竹篮,将篮子里的东西天女散花似的散了满地后,嘻嘻哈哈地走了。
“小姐,小姐…”梅英站在一旁轻声唤着。
“呃…梅英?有事吗?”
“小姐,您是怎么啦?心不在焉的,不舒服吗?”水芙蓉反常的举止,令梅英颇担心。
“不,没事的。”水芙蓉轻摇螓首。
“哦!那梅英帮小姐取下凤冠喽!一直戴着这么重的东西,一定非常不舒服吧。”
“为什么?”水芙蓉急得掀起红头巾,
出沉鱼落雁般的姿容。“为什么要替我取下凤冠?”
“小姐,您没听媒婆说吗?姑爷今个儿是不会进房来的,要您早点休息。”
“是吗…”水芙蓉落寞地轻叹。
发病的他,应是相当难受吧!
她曾见过他发病的模样,那模样至今仍深深地揪疼她的心…
梅英轻巧地取下珠环翠绕、细致绝伦的凤冠,让她不由得发出真心的赞叹。
“哇!小姐,这凤冠可真是美极了,也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小姐的美貌。”
“呵!瞧你这嘴甜的丫头。”水芙蓉被梅英的话语逗得展颜一笑,笑容却又瞬间凝结在
畔。
这么美的模样,他却没瞧见。
女为悦己者容。而她的“悦己者”也许并不领情吧!
“知道姑爷在哪养病吗?”她等不及想见见他。
梅英皱眉摇头。“小姐,您先吃点东西歇会吧,待梅英整理好咱们的行李之后,再帮您问问。”
黯然垂下眼睫,水英蓉强颜欢笑道:“你去忙吧!还有许多烦人的琐事,等着你去办呢。别担心我,快去吧。”
“说起琐事,那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呢!”梅英偷偷抱怨着。“小姐,梅英不陪您了,您好好休息!”瘦小的身子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桌上的喜烛突然爆出一朵火花,使得水芙蓉不由得看怔了眼。
眼见烛火成双、影成对。而她却形单影只、无人相依偎。
∮∮∮
松涛苑后花园的凉亭下,浑然天成的石桌上,摆满精致佳肴,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坐于石桌前,持壶斟酒的动作不曾稍顿。他仰首饮下一口接一口的香醇美酒。背光的脸,让人看不清。
蓦地,另一抹修长的身影越过高筑的围墙,无声无息地欺近。
当他快接近凉亭下的男子时,一只挟带着雄厚内力的酒杯快速地朝他袭去。
“嘿!这就是你滕驭的待客之道吗?”被袭击的男子右脸微侧,躲过被毁容的危机,手一抬,蓄满内劲的酒杯已平稳地落入他的手掌心。剑眉一挑便调侃道:“瞧瞧!这么强大的内劲,若是有人将你视为体弱多病的无用男子,那可真是瞎了狗眼喽!”
“你今个儿哪来这么多废话?”凉亭里的滕驭仰首又饮下一口酒。
“咱们的新郎倌,今个儿脾气倒是不小,与其喝闷酒,还不如让我这个不请自来的笑阎罗陪你吧!”笑阎罗冷单仿潇洒入座,抢过滕驭于中的酒壶,径自喝了起来。
滕驭冷眼睨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饮酒入喉。
几杯黄汤下肚之后,笑阎罗开始对他皱眉。“我说你的身子现在明明好得很,没事干嘛装病,害我特地大老远的赶来。”
“哼!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谁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滕驭毫不领情地冷嘲。
被道破的笑阎罗,英
俊逸的脸上划过一抹
肆的笑容,坦承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向来冷血无情,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便自告奋勇地前去探望一下那传闻中的窈窕美人。”
“啧!”笑阎罗出自真心地赞叹着。“美!果真是位大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活
像极了画里的仙女。”
“你喜欢她?”滕驭闷闷地问着,不明白心中为何因此感到不快。
瞧见他眼中的怒火,笑阎罗心下涌起一丝笑意。“喜欢是喜欢,但我笑阎罗虽然和你一样风
成
,却也不敢夺人所好。”
“谁和你一样风
成
?”滕驭冷啐一口。“若你喜欢,我现在可以马上休了她。”
“当真这么无情?你甚至尚未见过她呢。”笑阎罗狐疑地问。她是他所见过最温柔端装的女子了,尤其她黛眉间的一抹轻愁,真是我见犹怜啊!
滕驭轻蔑地笑了,开口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她只是被我二姨娘利用来让我沦为整个杭州城笑柄的工具。谁知道她是收了多少银子,才甘心嫁给一位在滕记徒有虚名,却无实权的药罐子。”
“是吗?我总觉得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真的不像。笑阎罗在心中发誓。
“我说过,我可以马上休了她。”滕驭亳不犹豫地强调。
“朋友
,不可戏。我自认风
,却不下
。你的好意,心领啦!”笑阎罗努力地捍卫他自己的情
。
听了笑阎罗的回答,滕驭抿抿
,继续默不作声地喝着酒。
“打算怎么安排她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关心起水芙蓉未来的处境,也许是心里头总觉得她是一位值得用真心去对待的女子吧!笑阎罗在心中惋惜着。
滕驭不加思索道:“随她吧!”
“那便与你努力将自己营造成好
贪
、挥霍颓废的形象不符了。你二姨娘可是会起疑的喔!”笑阎罗笑着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滕驭无谓地耸肩。“我仍会到处‘寻花问柳’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难道你对她仍不死心?连她的脸都未瞧见,只瞧着她背上的红色胎记,怎么找?把每位姑娘都叫来,剥光衣服验明正身不成?”笑阎罗开玩笑地道,却瞥见满脸正经的滕驭。“你…不会吧?”笑阎罗的笑僵在
际。
“我会找到她的。既然上天安排让她救了我,就表示我和她有缘。她才是我心目中的
子。至于水芙蓉,到时候她不走也得走。”滕驭扬
轻笑,笑意却达不到他寒冰似的眼眸。
“有时候别为了寻找一块璞玉,而遗失了握在手中的珍珠。”笑阎罗一向轻佻的眼神,此时却严肃无比。
“什么意思?”滕驭剑眉微凝。
笑阎罗伸舌
去
畔的酒渍。“意思是说,得不到的,未必就是好的。听过辛弃疾的‘青玉案’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了。”
接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瓷瓶,将之抛给滕驭。
“药材用完了,我得上
北一趟,顺便瞧瞧我委托故人的药花是否培育成功了,好用来治治你这恼人的痼疾,否则我这笑阎罗的名号,可就让你给毁了。瓶里的药丸,记得每
服一颗,虽然无法
治,至少可减轻你发病的痛苦。”
“谢了!”滕驭淡淡地道,眼眸闪过一丝感动。
“喂!别太感激我喔!我可受不了的。”笑阎罗自我陶醉的笑着。
滕驭则赏了他一记白眼。
“对了,那件事进行的顺利吧?”笑阎罗关心地问道。
“嗯,一切皆照计划进行。”滕驭淡然的眼眸,倏地转成一片冰寒。
点点头,笑阎罗喝下最后一杯酒。“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走了。”语毕,跨出凉亭,飘身远去。
在他身影消失之际,一句带有
气嗓音的话语钻进滕驭的耳朵。
“去看看她吧!否则你将后悔虚度这千金值的
宵。”
闻言,滕驭烦躁地走出凉亭。轻柔的夜风袭来,带起衣袂飘飘。
自乌云中探出头来的月儿,照亮了滕驭那俊逸出尘的脸庞,令人讶异的是,在他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犹豫…。
∮∮∮
用大量的红与喜字装饰而成的卧房,是热闹与喜气的。鸳鸯对枕、百子衿被、龙凤喜烛,原本是多么讨喜的东西,看在滕驭眼里,却成了
笑他的标记。
冷沉含怒的黑眸,一一扫过房里所有贴着喜字的物品,狂卷而来的风暴,在他眼里酝酿着。而当他的利眸在触及身着喜服、伏趴在桌上的水芙蓉时,一股不被察觉的柔软情绪正悄悄地入侵。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姣好的侧颜,长翘的睫
在烛火的映照下,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过于纤细单薄的身子,让人有想捧在手掌心上细细呵护的冲动。
而真正牵动他心魂、引出他隐藏的真
情的,却是——
她那染着淡愁的凄楚容颜。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这样一个会令他感到心疼的女子。即使他几乎已经快忘了心疼的感觉。
是经历过什么样遭遇的人,才会连在睡梦中都无法展频?这种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不相信,一位纤纤弱质的女子,会有多么不堪回首的际遇。
将视线自她的脸庞移向她白玉股修长的指上,她紧握酒杯的手,引去他所有目光。
仔细一瞧,滕驭才发现,桌上摆设的佳肴竟皆原封未动,只行那一壶上好的醇酒。
该死的!她竟然空腹饮酒?
这种可能
竟让他大感不悦,难道她不知道空腹饮洒有多么伤身吗?
伸手抓起酒瓶便想摔出窗外,但酒瓶沉甸甸的重量却让他起疑。
瓶中的酒
并没有少许多,充其量也只被倒出一、两杯。
“一、两杯?”滕驭看着水芙蓉身前那两只蓄满酒的杯子,心中泛起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懂的情愫。
她在等他喝
杯酒?
可能吗?
不!不可能的。她明明知道现在的他应是病得下不了
的,连最重要的婚礼都以公
代替了,何况这小小的
杯酒?她不可能这么愚蠢无知的。
但现在的情境又该如何解释呢?他有些
惑了。
然而一个念头闪过,他无情地瞇起双眸。“哼!又是一名只会要手段的娼
。”差点让她刻意伪装的柔情给骗了。
重重冷哼一声,滕驭转身
走,子夜星辰般的黑眸又是一片冷寂。
跨出的步子猛然煞住,他回身拿起两只酒杯一饮而尽,然后
鲁地吻上水芙蓉玫瑰般的粉
,将酒
藉由他的口渡向她。
抹去
边的酒渍,他在她苏醒之际,出手点了她的睡
。她的
,的确有
人的本钱。
也许,他会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一阵子,看看身为江南第一名
的她,还有多少勾心魅魂的手段。
望着她的睡颜,滕驭冰冷的
角漾着一抹残酷嗜血的微笑。
∮∮∮
水芙蓉摇着仍自昏沉沉的头,昨晚的宿醉让她步履不稳,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
她以皓齿紧咬着下
,想借着
间的疼痛来忽略身体的不适。
她不记得自己有喝酒,但她的确是醉了,怎么回事呢?任她想破了头,仍是毫无头绪。
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滕家的富裕令人咋舌。她一直以为胭脂阁的华美富丽已是少见了,想不到滕家的一切更是极尽奢华,她已快被雕梁画栋的美景
得分不出方向了。
好不容易踏入了松涛苑,甜甜的笑便自动地浮现双颊,将揪心的愁容扫尽。
她终于能再见到他了,这一天,她竟盼了两年。随着距离的拉近,剧烈跳动的心震得她的
口隐隐泛疼,但她的笑容却逐渐扩大,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一抹羞人的红晕。
他是她心中的挚爱,也是她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想再见他一面,是两年来支持她继续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水芙蓉踩着轻快的脚步,步入植满松柏的庭院。而支额倚靠在栏杆上的男仆,令她停下脚步。
被脚步声惊醒的书柏,在见着来人时,无法置信地直
双眼,生怕自己仍在睡眼朦胧中,否则怎么有这么美的人?
男仆奇怪的举动,让水芙蓉感到讶异。
“你还好吗?”水芙蓉柔细的嗓音,令人感到舒适。
“我?没事,呃!…我是说,你是谁?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书柏着急了,要是让大少爷发现就糟了。
“我是来服侍相公的。”水芙蓉的眼眸中有着深深的关切。
“哦!相公,那你走错…啊,你说的是…大少爷吧!那你…你…少夫人?”书柏结巴了。
水芙蓉端装地点头。“相公醒了吗?他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像好多了,呃…少夫人,少夫人,等等、您不能进去的。”书柏一把拦下水芙蓉。
“为什么?”她不懂。
“因为没有大少爷的允许,任何人皆不许擅自进入的。”书柏为难地搔着头。
“连我也不行吗?”水芙蓉的眼里闪过失望之
。
书柏艰涩地咽了口口水。“恐…怕是的。”
“是吗?”她的落寞令人感到心软。
书柏试着安慰道:“少夫人,不如这样吧,您先去向夫人请安,也许待会您再来时,便可见着大少爷了。”
水芙蓉敛眉不语,半晌才绽出一朵佯装的笑容。“相公就麻烦你了,我先向夫人请安,待会儿再来。”
“这样甚好,少夫人您慢走。”书柏连忙向水芙蓉福福身,心中暗自庆幸没让大少爷发现。
水芙蓉缓缓地离开,频频回顾的眸中满是怅然若失。
房内,滕驭深幽的眼眸紧盯着水芙蓉离去的身影,冷若寒潭的眼神,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
水芙蓉小心翼翼地端着亲手沏的龙井茶步入聆风轩的大厅。
厅堂上,穿金戴玉的女子狭长的凤眼中,有着深深不耐与鄙夷。而一旁相貌与她颇为神似的男子,无特色的脸孔上净是猥亵与伪装的笑意。
水芙蓉恭敬地福福身,手中的茶高举过额。
“水芙蓉向二姨娘请安,愿二姨娘健朗如昔、青春永驻。”
被称为二姨娘的余桂荷懒懒地睨了水芙蓉一眼。“哟!想不到你出身不好,倒还
懂规矩的。不过,向我奉茶?这我怎么敢当呢?”
“这是芙蓉应该做的。”水芙蓉垂下头,低声回着,低垂的脸庞上血
逐渐淡去,余桂荷听似无心的言语,暗暗刺伤了她的心。
“若不是滕驭的爹娘已死,还轮不到我喝这口茶呢!”余桂荷语含怨愤地道,却仍未伸手接过水芙蓉手中的茶。
“滕驭的身子好些了吗?”余桂荷漫不经心的问,心中却巴不得他早点死。
“谢谢二姨娘的关心,今后芙蓉会好好照顾相公的。”水芙蓉由衷希望能待在滕驭身边伺候他。
始终不怀好意地盯着水芙蓉瞧的滕涌,听见她这么说,心中满是妒意。
若不是娘反对他娶一名
女,水芙蓉早就成为他滕涌的宠妾了,哪还轮得到那要死不活的药罐子。
不过,即使水芙蓉已成为滕驭的
子,他偏不信滕驭身带痼疾的残弱身躯,有“能力”
足他年轻美丽的
子。到时候…哈哈!他就等水芙蓉琵琶别抱了。
这也是当初滕涌极力怂恿余桂荷做主,让滕驭娶水芙蓉的原因之一。
“嫂子对大哥的心意,真是令人羡慕啊!”滕涌酸溜溜的开口。
水芙蓉微微摇头并不回应,捧着茶的手臂,因举得过久而逐渐麻痹发软,她顿时明白余桂荷是故意为难她,要让她难堪,但她却也只能默默承受。
额际冒出的细汗,汇集成汗滴沿着水芙蓉弧度优美的脸颊滑落。
美人受难的模样,牵动了滕涌香借玉的心,他对他娘开口示意。“娘,您在想什么?茶都凉了。”
余桂荷凤眼瞄了滕涌一眼,指责他的多事。随即矫情的道歉。“哎呀!瞧瞧,人老了,记
便差了。”
端起茶来,方喝了一口,便“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全数
上水芙蓉的衣衫。
“啊!真是抱歉,因茶凉了,我的喉咙不好,特别
感,咽不下。”余桂荷毫无歉意地说着,连假装起身为水芙蓉擦拭的动作也自动省下来。
水芙蓉眼神一黯,强自抑下心底涌起的酸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二姨娘,这茶凉了就别喝了,芙蓉马上为您沏壶新的。”
“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水芙蓉躬身退下,急急步出厅堂,以免被人瞧见她泛红眼眶…
当她再回到聆风轩时,被茶水溅
的衣衫仍未换去,
的的茶渍让她显得狼狈。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余桂荷皮笑
不笑地接过茶,扑鼻的茶香与适当的水温,的确无法再挑剔,但她偏偏就是看水芙蓉不顺眼,除了出身低下之外,还有潜意识里对她美貌的嫉妒。
当她仍在思索该怎么整水芙蓉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已由远而近直往厅堂而来。一抹算计的光芒在余桂荷的眼中一闪而过。
她立即堆满笑容,以高八度的声音说道:“这茶泡得真好,芙蓉,想不到你还会这门茶道,咱们滕驭有口福了。”
算准了水芙蓉伸手托茶杯的时间,余桂荷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锵锒!”声响,上等的瓷器杯盘当场摔得粉碎。
水芙蓉不由得楞了一下,甫恢复血
的脸,倏地被
得
光,她知道余桂荷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呢?
在下意识的驱动下,水芙蓉弯身收拾这满地狼藉。
“呃…”水芙蓉收拾的手瑟缩了,腥红的血沿着手指上被划破的伤口汩汩涌出,滴落在白玉碎片上,显得特别醒目。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浑厚具磁
的嗓音自水芙蓉头顶飘落,在她尚未看清来人之际,她受伤的指已被放入一张有着
感薄
的口中。
“你…相公?”水芙蓉睁着水亮亮的大眼,惊讶地望着眼前这名五官俊朗,却有些苍白的男子。
她终于再见着他了,两年了,他比她记隐中更加俊美了!浑身散发出一股沉稳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受他吸引。他那如子夜般的星眸,比她想象中的更深邃、更令人
醉。
再见他,让水芙蓉的心雀跃不已,含情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直到她看见了他眼底的鄙夷与浮现在
角充满讥讽的笑。
他…看不起她!
这种残酷的体认,让水芙蓉如遭雷殛般的猛然
出被滕驭含在口中的手指,心下难过地紧咬着
,不让情绪失控。
滕驭含笑的看了水芙蓉一眼。
果然是个不知羞
的女人,竟明
张胆的盯着男人瞧,如此放
的行为,果真是出身低
,毫无教养的胭脂女。
余桂荷见此情况,以为是滕驭已被水芙蓉
得团团转,竟抱病前来聆风轩,可见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水芙蓉的身边。余桂荷满意地笑了。
虽然她非常嫌恶水芙蓉,但水芙蓉却能帮她
住滕驭,败坏滕驭的名声,光是这点,就值得她忍耐。
“驭儿,你身子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下
来了?要是病情加重了,可不好喔!”余桂荷假意关心着。
“是啊,大哥,你得把身子养好些,否则就委屈大嫂了。”滕涌的话中有话。
轻轻咳了两声,滕驭虚弱地开口:“多谢姨娘与涌弟的关心。咳咳…因为芙蓉出来好一会儿了,我怕她不懂规矩,惹姨娘生气,所以过来瞧瞧。”
“驭儿放心,芙蓉很隆辨矩的,只是有时候会忘了她的身分已经不同的事,而做着奴婢该做的事。”余桂荷意有所指的瞄着地上的残骸。
水芙蓉闻言,身子猛然一震,抑下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歉着。“对不起,芙蓉以后会守着自己的本分,请姨娘原谅。”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只要你随时谨记自己的身分就行了,别做出让咱们滕家丢脸的事。”余桂荷冷冷地调开眼,彷佛多看水芙蓉一眼,就多辱没了她高贵的身分。
“咳咳…姨娘,我将芙蓉带回去了。我突然觉得身子开始不舒服了。”
滕驭逐渐苍白的脸色引来水芙蓉的娇呼。“相公,您怎么了?”水芙蓉连忙扶着他。
“芙蓉,还楞在那儿做什么,快扶驭儿回房休息啊!”余桂荷尖声催促水芙蓉。
“是!”水芙蓉轻声应着。“相公,您忍着点,芙蓉扶您回房。”
滕驭愈来愈
重的
息,
了水芙蓉的心,她只想赶快扶他回房休息,因为她将他看得比她自己还重。
望着匆匆离开的滕驭与水芙蓉,余桂荷与滕涌母子俩
出了
狠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