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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张灯结彩,映满红光的府宅内四处洋溢着吉祥喜
。鱼贯进出的仆奴们个个也笑逐颜开,只庆幸辽国数年没见的隆重场面让自个儿亲眼见着了。管事的奴婢们可是一点也不敢大意。今天可是最后收尾关头了。明天,可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今个晚上一夜不睡自是不用说的。王爷的婚事,哪容得出丁点纰漏。
可宅院内有一个人,却似乎与这热闹有些格格不入。这满目繁华意味着什么?她真的想嫁吗?做新娘——自小便没有过这样的认知,所以对通常女孩子家万分期盼地穿着绣金嫁衣做新娘并无特殊情感。今后便要与那个叫耶律童其实还是莫昔童的人过度一生了。她愿意吗?在这与金陵完全不同的北方国度,连风刮在脸上都异常
硬、生冷。她甚至还没习惯这里,就要从此扎
了?恍惚中,心底有个模糊的“不”字越来越浓。手,下意识地抚上那块被体温所熏热的紫玉来。
若是做了他的新娘,那大喜前一
,晋王府内会不会也是这般喧闹?他这个做新郎的也会整
忙着与皇帝商量军机大事而冷落自己未过门的
子整整一星期吗?他不会。李从颖知道。但耶律童却这样做了。确切地说,自她允婚的那
起,便再也未见过耶律童。不知是不是因为无意间提起的滋丽勾起了他心底的隐痛。不见也好,他是莫昔童时,她不曾为他动容;他是耶律童时,她仍不曾为他动容。她的所有早已留给了第一个拨动她心弦之人。
“公主。”想得正出神,被丫环的呼唤扰
思绪。
想必又是有什么新娘的配饰要她亲自定夺。拿一双温和的眸望向问话的丫环。原本平静宁和的双眸在触到丫环的瞬间倏地因惊诧而瞪圆,目光定定地落在丫环发髻旁斜
的金簪上。这…这簪…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支簪是十岁寿诞时父皇送她的庆生之物。从小到大,她只得了父皇这一样赏赐,虽只是普通的金饰,她却一直视若珍宝。它,明明应该在赵光义手上的!那
她亲眼见到他将这金簪藏入怀中的。这簪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
在这丫环的头上。
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急声追问:“你这簪是从何得来的?”
这南唐的八公主一向温柔缓和,现如今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丫环也被吓到了,只道是公主责怪她一个下人竟然佩戴昂贵的金饰,慌忙解释着:“公主,这簪是奴婢在集市地摊上买的。并不是金的。不值钱的。”
“地摊?”自己的那支簪如何会沦为地摊货?但若说不是,这簪与自己那支却又十分相似。想自己那支金簪是父皇亲手设计,命御用金匠精心打造的。这地摊上的簪想仿制,没有原簪做样子,也不可能仿得出来呀。
“没错。这簪卖得可好了。啊!”丫环突然忆起什么似的掩
惊呼“我想起来了,那摊主说,这是南唐公主用过的簪…”这就是公主大惊失
的原因吗?难道这簪真是她用过的?可地摊上明明有好多支相同的呢,谁知道哪知是公主用过的。
“能让我看一下你的簪吗?”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脸色却仍是失了红的苍白。为自己可能触及到的真相而越发提心吊胆。
接过丫环递上的发簪。做工虽然
糙,但毫无疑问,是完全按照自己那支仿制的。将簪子移至窗前,不出所料,那缕空处并没有镌着“颖”字。
将簪子还给丫环,却已然没有了食欲。
他来了!虽然他不该也不能来,但他还是来了。而且用这样一个巧妙的手段告诉自己。她该埋怨他的鲁莽,还是折服于他的睿智?可任凭他有通天的能耐,如今是在辽国的土地上。不行!她要见他,必须说服他离开。无论如何,在耶律童没有发现他以前,他必须离开。刻不容缓,他多留一秒,便多一分危险。
“带我去集市!”不理会丫环的劝拦,她一定要找出他的下落。
“母簪?”摊主瞪大眼睛望着跟前这绝美的姑娘。难道那位神秘的大爷真会卜卦不成?他怎么就算准了三
之内,必有佳丽来求购母簪。
“这位姑娘,你只管回家候着。一个时辰后,自有送簪之人登门奉上。”摊主照着大爷所教,一字不漏。
李从颖闻言,霎时脸如纸白。真的是他!难道梦中情景真会成真?她该如何阻止?她阻止得了吗?
“阻止?”耶律童摇头道“别说赵光义决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本王也根本就没想过要阻止。”
“可是王爷…”一身黑甲的武士仍想劝说,被耶律童举手示停。
“我自有定夺。”说时,眼中闪过一丝渴盼。在赵光义手下做了太久的副手。每当感慨他用兵的出神入化时,内心更渴望着与他正面地
锋一次。一想到能够与这个叫赵光义的男人好好较量一番,他便止不住全身血
的
烈翻腾。
“那属下去布置一下黑甲队,以确保王爷明
娶公主无碍。”见主子心意已决,他这个做下人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铜墙铁壁再加一个金刚罩。无论如何,不能让宋朝的人伤了王爷分毫。
“去吧。”耶律童颔首挥手。
是自己太渴望还是他到了?隐隐的,耶律童嗅到空气中隐约着他熟悉的气息。
“别来无恙。”低沉的男声冷冷从门外投入。
李从颖打了个冷战。终于!等到他了!
“你不该来。”她幽幽道,想抑却仍未抑住那个
边的叹息。
“是啊,我不该来打搅南唐圣女的隆重婚礼。”声音太过冰冷,几乎凝住了蕴含其中的怒意。
“既然知道,你还不快点离开!”始终背对着他的人声音也从未有过地严厉起来。
他缓缓向那个魂牵梦萦的背影靠近,再靠近。几乎都可以感觉到她紧张中的颤抖。
“为什么始终不敢面对我?”一直紧绷的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松动。
“我没有。”虚颤的声音尽
她的玲珑心事。
“你只要喊一声,门外的契丹兵就会将我碎尸万段。”他给她建议。一个可以将自己置于死地的简单建议。
“不要!”慌忙转过身,怕他会做蠢事。一双眼撞到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久违的、令她
思念的黑眸。她知道自己不能面对这双眸子的,只要一遇上,她的理智便尽数溃败。
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长长地吁了口气。不是梦。他的从颖总算又回到他怀中了。
“你知道我不会走的。除非,你还我一样东西。”他的下颌轻摩着她的发,醉心于她散发的淡淡清香。
梦?紫玉蟠龙!她赶紧将手探入怀中。很快便触到那块温软的玉。大大松了口气。幸好,现实与梦中不同。幸好,幸好。她连连默念着这两个字。在乎他,在乎到了几乎忘记自己的存在。
“你真的要讨回?”她仰头,微嗔的容颜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要不回,我走不了。”再也绷不住,薄
愉快地扬起。为她认真的反应。
好不舍。手指轻抚着玉面的龙身。她要他走,却不愿把这蟠龙还他。早已习惯蟠龙的陪伴。睹物思人。以后的日子,若是没了这块紫玉,她将如何面对生活。
“一块紫玉而已。”
口而出的话,引来对方不解的探望。难道…难道他要讨回的不是紫玉?
“你还贴身戴着?”眼底的点滴感动凝结成闪烁的光芒。
“是…你究竟想讨回什么?”避开他灼人的双眸,垂眼轻问。
“心。赵光义的心被你掏去了。一副空壳如何回得了大宋。”他将自己的心遗落在她这儿了。所以不得不紧紧跟随着她。天涯海角,龙潭虎
,都没有闪避的余地。因为没了她,他已无法存活于世。
“光义…”她摇头,不许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
“从颖,跟我回去吧!”他想握起她的纤纤玉指。谁知她却如被电触般惊弹了起来。
“不!不!”不对,完全不对。她怎么可以依偎在他怀里和他卿卿我我。她怎么可以让感动的泪水盈
眼眶。她是个待嫁新娘。明天,将有一场举国
庆的婚礼等着她。不远处,南唐的复辟任重而道远。她竟然依偎在大宋王爷的怀里,儿女情长!
“你快走吧。我们之间横着的,是国仇,是家恨,是永远无法填平的深壑。”自他怀中挣脱开来,咬
命自己不许再松动。赵光义愣了愣,为她所言不假,更为那道看不见却又着实存在的鸿沟。
“难道你就不能…”
还未说完便被她冷言打断:“我不能。就像你不能抛弃你的国家,抛弃你的家人,抛弃你王爷的头衔一般。”
赵光义自嘲地一笑,王爷?什么王爷。他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侍卫、是百姓、是佃户,反正别是王爷,还别是大宋的王爷就好。
“你是嫁定莫昔童了?”苦涩的声音问得有些艰难。
“非辽国王爷不嫁。”她嫁的,只是一个身份,而非一个人。
口如被重锤般闷痛。征战沙场所留下的满身伤痕全部加起来,也不及今天这痛的万分之一。原本他的敌人只是一个国家——契丹。现在,他对面立着的,是整个世界。连她,他心底最在乎的人都放弃了自己。
窗外忽然灯火通明,
动不断。他的潜入被发现了!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的!”捂着心的手在
口紧捏成拳。只要他赵光义屹立不倒,便不会放手!
李从颖回头,人已不见踪影。几乎是同时,一队士兵破门而入。
“放肆!”一声怒喝自队末传来。士兵连忙两边闪开让出一条道来。耶律童缓缓走进李从颖眼帘。
“从颖,没惊到你吧。”他问,眼神游走于她眉眼。
“你是指他们的闯入?”她抬眸,冷冷扫着那队猖狂闯入的士兵。
“我是说宵小。”他笑着,神情复杂得有些古怪。
“王爷府哪是宵小可以轻易出没的地方。”她淡淡应着。
“是吗?也对。我大辽的王府可是比他宋国的要来得安全。”他顿了顿“希望今晚的事没勾起你太多不愉快的回忆。”是他!那晚那个刺伤光义的人竟然是他!
读到她眼中的震惊,耶律童
朗一笑,一派毫无城府的豁达。
“早些安置吧。明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说完,挥手示意士兵退下。
恐怖感自脚底渐渐蔓延全身。这个耶律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好可怕!
一转身,耶律童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赵光义,今晚本王对你已算是仁至义尽。明天,可就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莫名的,心底升起失落感来。方才听到房内人的那番谈话,他不仅没有丝毫妒意,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那个对赵光义余情未了的女人是自己未来的
子,曾经让他神魂颠倒之人。为了她,自己曾经蒙面刺杀了那个波斯舞娘;为了她,他更不惜在时机未成
时便与宋皇反目;为了她,他更是牺牲了滋丽。一想到那个明媚的人儿,失落感便如要
噬了自己般地强烈起来。仰头望天,眼神定在那最亮的一颗星星上。曾经也有一双眼睛因他而那般明亮地闪烁过。情不自
地伸出手去,想抓牢,却已不能。淡淡的悔意掠过心头。悔自己,不该轻易让她沦为远隔天涯的那颗星子。
巨大的篝火堆已扎好待燃,届时定是璀璨若白天,各
烤
的香味直冲云霄;而四周无垠的空阔上将满是载歌载舞的臣民,举天同庆这嫁娶盛事。远处那高而大的帐篷是特为新人准备的婚房。万事皆备,只待他们从幽州赶到这片圣土。
风冠?霞帔?这并不是辽国婚礼中新娘该穿戴的东西。
丫环看出了李从颖的心事,带笑解释着:“王爷知道公主自幼在金陵长大,特地为公主准备了这些中原的行头。”
中原?他有没有回到中原回到宋国呢?
“公主,快喝吧。”
“喝什么?”李从颖自恍惚中醒来。
丫环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李从颖“雪蛤玉
羹。”
李从颖顺她眼光望向自己的双手,手里不知何时已奉着一个小巧的金盅。
“这是给公主路上垫饥的。”丫环不敢质疑失神的新娘,只得将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是这样…”她揭开盅盖,一股热气自盅中升腾而起。
思绪被带回热气更为浓烈的那
。整整一壶沸水,就这样朝自己泼来。她也是在那时才始知,他的臂弯是那么有力,他的
怀是可以如此温暖。如今,她的脚完好如初,丝毫看不出伤过的痕迹。但他那时眼中的不舍、语气中的担忧早已深烙她心,永世难忘了。
“公主,该上路了。”
上路?去哪里?
看到从颖眼中的迷茫,丫环几乎没惊愕到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她该不会是把结婚的事都给忘了吧。
“公主,该上路去皇室举行婚礼的地方。”
婚礼?对啊。今天是自己成婚的日子。她竟然把这个都给忘记了。除了他,除他以外的一切她原来这么轻易就完全忘记了。
马车?望着眼前由黑色高马领头的马车,李从颖仿佛又回到了离开金陵的那一
。那
六皇兄在她酒里下了蒙汗药,所以她才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带进了晋王府。今
,她却是意识清醒,神志明晰,即便头有些昏沉,那也是昨晚一夜无眠的原因。想着,已在丫环的搀扶下,坐入了马车。
马蹄踏在黄土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那原本遥远的地方距离被点滴拉近。为什么她的心如此不安?为什么她越来越紧张?为什么叫停的冲动几乎
口而出?
突然,受惊般,一阵马嘶后,车,急刹在原地。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心快速地跳动起来,驿动的声音清晰到几乎是在耳边响起。是他!心,已经早自己一步认出了所属的主人。
“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
耶律童的声音自车外传入。他也在车外?李从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实在是太魂不守舍了。
“是吗?”赵光义冷眼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成为辽国王爷的昔日爱将。
“今天是本王的大婚。你若现在走,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保你不死。”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当自己真正与赵光义站在敌对位置时,耶律童才深刻意识到,要与赵光义为敌,实在是生平最可怕、也最不愿再经历的一件事。这世上原来真有这样一种人,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即使由自己率领的队伍如此声势浩
、弓弩手的巨弓齐齐朝他拉开,他却仍睥睨众人、霸气难挡。这男人难道不惧死吗?
“你不了解赵光义,莫昔童该了解赵光义。”他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个正襟危坐的契丹王爷。
耶律童的虎躯震了震。赵光义不准备退开了。那也就是表示,即使不愿意,他们将无可避免地对上了。赵光义对李从颖的感情到底深厚到了怎样一个地步?难道是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的吗?他不相信。
“她是我的新娘。你绝无可能堂而皇之地将她带离我大辽。”撇开国家、身份不说,单单作为一个男人,他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
子被别人抢走。即使她的心早就属于他,即使他愿为她赔上一条命,即使自己对她已无甚留恋。
“今天若带不走她,就让我这没用的躯壳陪着被她偷走的心,被这方黄土埋葬吧。”赵光义说着,扬
一笑。
阳光下,美得仿佛一尊天神般。在场所有的人都为那番感人肺俯的话而动容,几个立在马车旁候伺的丫环甚至红了眼眶。
“就算能眼睁睁看着你带走我的女人,也不可能眼睁睁让你带走南唐八公主。你该知道,她等于整个南唐。”扩张疆土,让大辽子民从此不必再
受天灾与地瘠之苦,是他身为一国之王、卧薪尝胆多载的最终目的。
“宋能灭南唐,不是因为南唐为李煜所领导,而是因为那是大势所趋。你想复辟,就必须穿过大片宋土,夺回南唐重整金陵。”赵光义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耶律王爷,以你对宋国兵力的了解,你真的确信,仅凭一个天下人皆不知的圣女传说,南唐是这么轻易可以夺回的吗?”
“王爷,跟他废话什么。先擒住这家伙再说。”耶律童身边的黑甲武士突然开口,并高举右手示意弓弩手将赵光义包围。“不要!”李从颖听到黑甲武士的话,立刻想出声制止。可却只觉得头越来越沉重,眼睛酸痛到几乎睁不开。
迷糊糊间,想到那盅雪蛤玉
来。难道…眼一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震天的鼓乐声和歌舞声由四面八方涌入耳中。她这是在哪里?李从颖虚弱地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白茫茫一片。白虎皮、白石桌椅、身上盖着的也是一席白狐裘被。自己怎么会在帐篷中?
光义!赵光义呢?倒
了一口凉气,难道他…难道他已经…
“公主醒了?”远远地,在帐篷那头,传来一个陌生而略显苍老的声音。
“光义?赵光义怎么了?”李从颖勉强撑起上身,顾不得仍有些昏沉的头痛,
口便问。
“公主大喜的日子,惦记王爷以外的人似乎不妥吧。”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是埋怨还是试探。
“他到底有没有事?”她冲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急急地问。见对方并不回答,她微生恼意“为什么耶律童不自己来见我?你出去,我要见你们王爷。”
“同他
房吗?”
声音来自先前的方向,但那语音、语调和低沉中带着些微嘲讽的习惯…
李从颖微微一颤,那个令她不敢相信的名字自口中轻
而出“光义?”
黑暗中的人缓缓向她走近,那熟悉的气息让李从颖心内的忐忑彻底化作失而复得般的惊喜“光义,真的是你?你没事?”
“我没事。我说过,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的。”黑暗中,只看到他闪烁的双眸。
“除了你,我谁也不嫁。”经过这一次,她已深刻了解了自己内心对他的感情,根本没有办法,在爱着他的同时,却接纳另一个男人“可是耶律童…”
“耶律童我不了解,可是莫昔童我却太了解了。”在她昏
之时,两个男人已经达成了他们的默契。一个让出自己的新娘,一个将从皇兄那里偷出皇妃来。同时的,他们为了爱情,暂时放下了王爷的身份“我们必须赶快离开。幸好你穿的是中原新娘的凤冠霞帔。”
“你们…竟然用盖着喜帕的丫环李代桃僵。”李从颖立刻明白了外面喧闹的由来。那些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必定还不知道,新郎早已将真正的新娘给换走了。
“从颖,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赵光义笑叹着,将她紧紧抱住。
“可是光义,我们将来…怎么办?”她无法拒绝自己内心地接受了他,可是她却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地去做宋国王妃,更不可能为他赵氏皇朝生育子嗣。
“我与莫昔童约定,一月之后,带滋丽回来换你。待我回去救出滋丽,我们找个清幽之地,结伴隐居。从此,你只是李从颖,我赵光义的
子。我只是我,你的夫君。我们的孩子将是个平凡孩童。没有爵位头衔,没有任何显赫身份。”为了她,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况是这些虚枉的名利。他们从此会永永远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总算,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
她仰头,不再云淡风轻,笑得那么甜美而动人“谢谢你,光义。”他送给了她一个好美好美的梦,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颖,这里原该是你完婚的
房夜。”他说着,俯身上前吻上了她的
。这思念的味道,真是折磨人的甜美。
“今晚,你将成为我的新娘。”
息的间歇,他一吻一誓。双手,
绵地重温着那令他神魂颠倒的每寸柔软。
她微笑着,顺从地
接着他的霸道。仿佛在寻觅许久之后,终于嵌上了自己命运的那个轮。
夜,是那般短暂。转眼,已到了天明分离之时。
“等我。”他在她耳边轻喃。上次一别,他们隔了那么漫长的时间才得以相逢。这一次,又会是多久。一个月,整整三十天,她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下雪了。”李从颖倚门而立,静望着满天飘雪。自光义离开已是整整两个月了。自秋到冬,这段时间她几乎是用了一生在等待。
“屋里燃了火炉,为什么不进屋坐?”不知何时,耶律童已立在她面前。
“哦。”她淡淡地应着,却没有移动。
耶律童皱起眉来。自赵光义走后,她似乎也跟着他一起回了宋国。人还好好地在这儿,魂却早就飞到了远处。她不再从容、不再淡定。只是这样失神地南望着。
“王爷,有没有光义的消息?”还未待耶律童坐定,她便问出那句每次必问的话来。
该不该告诉她?耶律童迟疑着。
“有消息了是不是?”她是何等心思细腻的人,自他的踌躇间立刻察觉出不妥来。
“从颖…”这让他如何开口,如何将这惊天的噩耗告诉她。
“到底怎么了?难道宋皇扣留了他?还是他没带回滋丽来?王爷,你快告诉我。”宋皇。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男人,她便不寒而栗。那绝对会是个不择手段的人。难道光义已遭遇不测?
“从颖,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滋丽…滋丽已经回来了。”他的滋丽回来了;但是,并不是由赵光义亲手
还给自己的。
她那焦碌的小脸上顿时洋溢起期盼的光芒来“那光义是不是也回来了?我要去看他。我该先梳妆一下才是。”
“赵光义没有回来。他…”决定要告诉她事实,哪怕残忍而难以接受“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再踏入辽土了。他,如今已经是宋皇了!”
“什么?”她不怒反笑“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从颖。这是真的。赵匡胤染上怪疾突然暴毙。遗诏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由赵光义继位。而事实上,他在朝廷中的威望一直不输皇上,再加上他战功彪炳…”
耶律童的话语已越来越模糊。她没有办法再平心静气地听下去。怎么可能?事情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答应过自己的。他答应过自己会抛弃名利,带着她去清幽之地隐居的。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他怎么可以当上了宋国的国君?那她该怎么办?难道,她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老一生吗?
心,好难受。那难受蔓延至五脏六腑,整个胃仿佛都被紧揪一般。
“呕。”她想吐,却因为已经好几
未进点滴只是空将满腹的酸涩一吐为尽。若是就这样死了,自己会不会瞑目?她胡思
想着,心神渐渐恍惚。
汴京。我又回来了。
一袭儒衫的儒雅少年驻足街头,凝望着满街熙熙攘攘,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下意识地低头望了眼自己仍是扁平的小肮。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先去六皇兄那里吧。”无路可走,举目无亲的他只能投靠那个唯一的亲人。
她知道自己很不应该,竟然瞒着滋丽和耶律童偷偷溜回了汴京。可是她实在是别无选择。她的怀孕,让耶律童一筹莫展。挂着他
子的头衔,却有了别人的孩子。那些下人诧异的眼神仿佛时时在提醒着自己的失贞败德。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去面对滋丽与耶律童的如胶似漆。隐隐地,她渴望着与孩子父亲的重逢。所以这次,她决定不再被动。
“喂!你是什么人!”违命侯府外,两个高壮的宋兵
声喝住了李从颖。
“我…我是侯爷的门徒。特来探望于他。”李从颖连忙抱拳作揖。
“看你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和这窝囊的侯爷有牵扯?”其中一个宋兵好奇道。
“窝囊?此话怎讲?”
“你还不知道吗?新皇看上了郑国夫人,将她软
在皇宫中了。这违命侯倒好,还整天在家做着他的缩头乌
。”
“再缩也没用了。没看见刚才张公公是带着酒进去的吗?八成是赐死的毒酒。”
光义软
了六皇嫂?六皇兄被赐死?天呐!赵光义,你究竟要干什么?
“小扮,小扮,你怎么了?”两个士兵见李从颖脸上突然没了血
,也是一惊。
“侯…侯爷对学生有救命之恩。两位官爷,求你们,求你们放我进去吧。就算是为他送终。”拼命咬住
,眼泪却还是如断线的珍珠般撒落。
“你小子还
义气的。进去吧,进去吧。看一眼马上给我出来。”两人见这斯文秀气的读书人竟然为了个没用没势的王爷热泪满面,只道他为人忠义,因此心一软,放了行。
“你也知道,郑国夫人下药毒杀了先皇。所以赐这酒,已是圣上隆恩了。还不快…”
六皇嫂下药毒杀了赵匡胤?难道她和赵匡胤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将脑中那些如何也想不通、解释不清的残缺线索拼凑着,李从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原来这一切,都是六皇嫂!
可是,可是六皇兄是无辜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六皇兄枉死。
“住手!”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李从颖出声喝止。
“八妹!你…你尚在人间?”手中已捧着酒杯的李煜,一见李从颖,惊喜地跌落了杯盅。
“六皇兄。”哽咽着,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呼喊。
“你是何人?”张公公老眼一眯,冷冷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的俊秀男子。
“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煜慌忙推开李从颖想撇清关系,却发现为时已晚。
“违命侯此言差矣。令妹来的正是时候。”张公公嘻嘻一笑,招手唤人“来呀,也给这位斟酒一杯。”
“不,不,不可以。赵光义要赐死的是我。为什么要牵扯我的妹妹?不!不!”李煜绝望地叫着,无奈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壮兵反缚双手。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太监将那杯中的酒尽数灌入李从颖的口中。
“六皇兄,我们黄泉路上再见了。”
李从颖冲皇兄浅浅一笑。至少路上,她不会孤单了。有皇兄,还有腹中那个未及成形的孩儿。
光义,若你知道,我喝下了由你赐下的毒酒,你可会为我伤心流泪?你可会在若干年后,记得这世上有过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