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她本来要把衣服扔掉,可他却不许。难道那时,他已作好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的打算?“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去上课的吗?”以为此生怕再无机会相见,此时竟柳暗花明地重续,火霆强忍下乍见的激动,板着脸训道。
“我喜欢你。”直白白地表达,丝毫没有顾忌地
口而出。
火霆愣住,为她突然转变的态度。
只见他停住步伐,捧月冲上前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扑入他怀中“不只是喜欢那么一点点,是很爱很爱你,爱你会做饭,爱你会洗衣,爱你会
持家务,爱你会体贴关心人…”泪水哗啦啦地
下。
一大串的爱你爱你,让火霆不知作何回答,推开吧,怀中是他暗恋已久的人;不推开吧,看此情景只怕难以下台,只得僵住。“捧月…”艰涩地唤出她的名字。
“我不管,我不许你走,我愿意跟你吃苦,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我愿意跟你同生共死…”像个撒娇赖住心爱玩具的孩子,捧月死死
住火霆不肯松手,只怕一个撒手,他便如烟火消散不见。
又是一大串的我愿意我愿意,如同在圣坛前发誓共赴今生一般。感动在心底排山倒海,火霆却冷静如昔。“捧月,你太幸运,不知生活甘苦。吃苦,共同生活,不是如说说般简单。中间的曲折磨难,也不是年轻的你我能够咬牙
过的。”他痛苦地死力将捧月从
前拖起,握住她双肩,努力不看她泪
的忧郁双眸,红通通的小小鼻头。“我给不起你现在,只希望你没有我亦能过着如今幸福的生活。如果能给你未来,也是在我事业有成之后。”
“没有你,我的生活并不幸福。没有你,这个家好冷清。这不是一个家啊!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我不能再失去你。”捧月心力
瘁。可这一切肺腑之语却换不回他挣扎向外走去的决心。
“我爱你啊!”捧月对着他决然已步入正道的身影,勇敢大声喊出一直小心藏在心底的女儿情思。
远去的身形一僵,但也只是一僵,然后继续向前迈进。
呜呜呜,捧月蹲在地上,抱膝而泣,似乎一切已无力挽回。
“你有住的地方吗?”一直在旁不语的润心,叫住火霆,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火霆一时茫然。住的地方?只怕早在他躺着无法动弹的那几天,他的家当早被那狠心的房东给甩出去了。当初讨价还价时房东那坏脸色…住哪儿,他怎么回答得出。
“如果你愿意,捧月家可以租出一室给你,一个月四千。”润心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不。”火霆拒绝。就算要住,也将是没有捧月的地方。
“火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想让捧月跟你过苦日子,可是你这么绝情寡意地离开,以我了解那丫头的倔
子,只怕是会从此闷闷不乐,思念你永无宁
。”润月见火霆有心怜之
,马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其实你大可住下来。一个月四千块的房租对你不会是笔小数吧,毕竟你所负担的还有学费、吃穿用等等,这样你平
来辛劳的生活全落在捧月眼底,她对你俩未来的打算也会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考虑…”
“捧月不会是个嫌贫爱富见异思迁的人!”听她语气中对捧月的假设,火霆忍不住出言反驳。
真是——“这只是让她对现实看清楚而已。”润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再接再厉。“如果那样她还愿意无怨无悔地跟着你,那我恭喜你,雷先生,你找到个亲密爱人,如果她看到生活所苦而后退了,那么我只为你哀悼。如何?”
仔细想想,润心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不给捧月一个缓冲的时间,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其实心底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自私地说,住下吧、住下吧!
也不管他脸上是否还摆有犹豫之
,润心一把拽住他拖向仍蹲在地上不知此地发生何事的捧月。“捧月,抬头。”
不用润心那一句,捧月沿着那黯淡的黑皮鞋,洗得发白的牛仔
,熟悉得不能再
的白布衫抬起头来,瞪着布满血
红丝如小兔子般可怜的双眼,傻傻望眼前亲爱的人,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
润心拉起捧月,将她的手与火霆的手重叠“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开始起,你,宁捧月小姐晋升为房东小姐,你,火霆先生,降级为房客先生,从此以后,共处一个屋檐下。两位,有何异议?”夜深沉,寂静得似杯无纹的酒。火霆抛开身后丛丛人群,独自一人沉淀于清泠秋风中。
开敞的阳台前,是波涛汹涌的海岸,白色的
花翻卷冲扑向岸,化为一堆泡沫,再缓缓退去。哗哗哗的
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为他本已复杂的心情更添郁闷。他以为自己经当年的重创后会冷静地对待她,但重逢后第一次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去她的泪便宣告一切破产。
她戚然无助的容颜楚楚可人地
他靠近,就如同年少的他一般,无力阻挡她的吸引力。在心底,他总算明白,就算经过多年的心理建设,但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便全线崩溃。在那个不容人接近的柔软角落里,其实不自觉地永远为她保留了一个位置,只待她回首进入。
他原来还是爱她的。
这些年来不断找寻不同的女人来排遣的不只是寂寞,也是妄图将她的身影永久
删除,只是永远都无功而返。甚至于那
早晨被她意外撞见他与人鬼混,他刻意保持的不在乎,现在想来也如同稚儿负气般可笑。哪里不在乎?那只是为捍卫男
自尊在面子上做的文章,潜意识里,是渴望知道在他将所有过去如宝藏藏于不为人知的某处时,她又是作何所想?
一片真情,若得不到回复,他情何以堪!所以,矛盾心态下的他把捧月一人丢在人生地不
的豪华
际会中,任其自生自灭。
返身入厅取杯红酒,一挑眼,就见到人群中显眼的她。毫无疑问,捧月是个容易吸引他人注意的耀眼东方女子。一身软白如棉花糖的雪
肌肤,巴掌大的小脸,衬上一双清灵忽闪的大眼,扑答扑答的,时不时粉红小嘴微张,用呆愣的可笑表情望着你。陶瓷般的洋娃娃,会让人怜爱入心。
只是如果
着一肚子肥
的罗伯先生不把那张狼掌搭上她的小蛮
,他不介意继续欣赏下去。
“罗伯先生!”惊呼来自大厅内观注捧月这方角落的所有人。
刚刚还被火霆辣眼毒视的男人,此时已光荣地正式改拜倒在他的西装
下——在火霆一拳轰上他油渍的脸后。
“对不起,一时手滑。”火霆不以为然地甩甩手,转而一把拉住捧月“走了。”
“呃…”面对场面的混乱,捧月有些反应不过来,乖乖被他拖着离开。
“我说,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不要像花痴女一样见男人就发
吗?”大力地甩上车门,猛力发动引擎,宝石蓝法拉利箭般载着他与她冲入夜
。
被指责得有些莫名其妙,捧月不经思考地
口而出“有没有搞错,是我花痴还是你花痴?这些年没断过女人和绯闻的人是你不是我!”
火霆没想到会听到这句“哦,看不出你还
关心我离开之后的生活。”他的表情说不上来是真心惊叹还是暗自讥讽,只是眼中那一丝丝窃喜
出真实的情绪。原来,她还是关心他的动态,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心中还有他?
“臭美。”红了脸,捧月不自在地往后座缩了缩。被他一
说出这些年来一直介意的真心话,又被他听出含意,脸皮向来薄的她有些尴尬。
车内陷入无语的沉默中,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
“他——”
同时开口,两人一愣,接着相视一笑。
“你先说吧。”风度十足,火霆让道。
“他,罗伯先生没事吧?你怎么也不该——”
“你心疼了?”刚才的好心情现在被她这一句话搅得乌烟瘴气“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检查他的伤势?放心,死不了的,要真是这么容易翘了辫子,你还得庆幸没嫁给他。”大脚踩上刹车,使力到底,不知是否是把它当作可怜的罗伯先生在撒气。
尖锐的刹车声吱得她心里头直发颤。也许是因为他的话。“火霆,从我俩重新见面开始,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为什么,我惹了你?如果是因为你还记恨当年我突然离开,那我现在就给你道歉。”捧月难得的火气冲上心头,怒气冲冲跳下车,啪的一声甩上车门“对不起!”她冲着车内吼道,接着闪身走人是也。
每次她有正事相商或他无理取闹时,她就会喊他全名。火霆眼睁睁看她跑到车外,明知自己吃醋吃得没天理,却硬是拉不下这张脸来道歉,只是坐在车内为自己行为生闷气。“喂,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很危险的。”眼看她绕过车头向马路对面走去,他还是忍不住将头探出车窗开口。没理他,捧月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反方向大步前进。太过分,太过分了!
大约五分钟,她都沉默不语地向前不停走着。如他所说,深夜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很容易出事,更何况她是位面貌可人的娇俏女子。只是,她负气大步走的时候很放心,也有一点点窝心,因为他的车竟然逆向行驶,无声无息地跟在她后面。
就算此时车辆较少,他的做法还是很危险。
就算他有一千个不对一万个不对,说明他还是很在意她。
就算他对她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可是那
丽的阿拉伯玫瑰,深得她心的黑曜石项链…就算他没说,她也猜到是他送的。
天杀的,为什么不下车跟在她身后,一定要选如此冒风险的方法,他知不知道她心里头有多担心,担心到…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生他的气。
停住步子,她转身。车子也跟着打住。“到对面去。这样很危险的,如果对面有车开过来,你避闪不及…”本该是夹
带火的怒言,出口却是软弱与担忧。她没有勇气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还在关心我?”车门打开,优雅的男主角风度翩翩踏出车门,成
男人的气质让人顿生敬畏,只是握住车门摩挲不安分的双手,眼底的惴惴不安让他像个初涉爱河为情所困的
头小伙。
轻柔而凉爽的风慢慢熨过她发烫的脸,发烫的耳
,发烫的手心“讨厌…”突然,她像个孩子样垂首哭泣。他的试探何尝不是她的试探,他的犹豫又何尝不是她的犹豫?这场重逢的爱情战役,她觉得打得好累。
爱不爱他,那还用说吗?为什么两人都会踌躇不前?
她无助的身影在黑夜中放松,不似白天面对他的紧绷与小心翼翼,纯然如孩子寻找母亲的呵护。火霆敞开怀抱,放柔眼神,将她柔软的身子收入
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喟一声无奈又
足的叹息。
他该怎么办,才可以再次得到她的心又不会让她逃开?再次同处一个屋顶下,心情截然不同。老实的房东小姐因为对心上人表白却无果,至今不敢正面接受失败的事实,天天躲在自家闺房内不轻易外出。无可奈何的房客先生亦不知如何向她解释,他并非无情而是太多情到怕伤害她而选择退避。
没有昔日的
声笑语,偌大的房子好生空
。
“捧月,吃饭了。”敲敲她的房门,火霆接着有礼地退开。当初润心的约法三章中有包括下厨这一条不平等条约,试问哪有房客无偿替房东做饭之理?可虽说不平等,他却甘之若饴。可惜捧月不领情,吃饭当然避开他,所以他只负责做饭然后叫她,但绝对分开吃。
细心聆听门外再无脚步声,捧月悄悄将房门拉开一条
,半边小脑袋探出门去左右飞快扫视着,当发现他真的回房去后,她才轻轻合上门,然后蹑手蹑脚经过他房间,到楼下吃饭。
好丢脸哦!真的好丢脸哦!她天真大胆的表白非但没有将两人关系更拉近一步,反而退得更远。如此近距离地相处在一块,让人好生尴尬。
夹块粉蒸
放入口中。好好吃,
松软香浓,米粉全都蒸得入口即化。捧月无比
足地发出一声叹息。怎么会有男人如此会做菜呢?真是不可思议!
粉蒸
是顺着她食道滑入胃中,郁结的心思却只绕着肠子一个劲地打转,就是解不开。如果以后真得这么天天视而不见地过下去,还不如死了痛快。看看他那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她再也找不到一丝丝柔情。该怎么面对他呢?
再夹一块,太好吃了!捧月因烦恼皱起的眉头暂时平顺。天生直肠子到底的人,终于没心思想别的事情,专心埋首吃食中。
这个男人的好手艺,是从哪里学到的?
沿着楼梯曲折的
隙,火霆嘴角含着温柔的笑,倚身于扶手,瞅着她贪心的吃相。一颗小饭粒调皮地挂在她
边,上上下下随着捧月口里不停的咀嚼而起伏。整一个小贪吃鬼,模样好生滑稽。丝毫不觉有人在楼上观察她
鲁吃相的捧月总算因太过幸福惨糟雷公轰。门铃此刻不要命地持续响着,看来门外的人火气不小。
冲到门口,看清来人“唔…唔…唔…”鼓着两个腮包,她含糊不清地试图讲话,只是效果看来不甚理想。
鬼才知道她要说的是哪国鸟语!润心送她两个卫生眼,懒得跟她啊哦不清,正单脚支地
鞋的身体突一抖擞,小鼻子如狗狗般皱了皱,站在原地
,再伸
向前使劲
,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向饭厅冲去。
就知道捧月这丫头比她好命。她一回家是冷灯熄火,大哥十成九陷在解剖室内一时半刻不会出来;二哥当然是不知泡在哪个温柔乡里;三哥服兵役绝对不在家;至于那老爸老妈,唉,还是不作指望,肯定是待在医院手术台上。几次听捧月夸火霆好厨艺,她留下他也是有些私心的了,哈哈哈,无非是免费蹭两餐喽!看来,她的好运来也。
“不许抢我的菜饭!”刚刚将饭咀嚼咽下,发现润心企图的捧月及时大叫一声,紧随其后,大手张开,遮住圆餐桌,誓死捍卫领土。
“去死吧!”早被饿红眼的润心端着一碗白米饭,没形象地翘
一拱,将高高举起双手作稻草人样的捧月挤到一边晾干,一筷子精准指向犹冒着热气的粉蒸
。她可是识货的人哦!
“你你你…”眼看挡不住,粉蒸
尽落他人之口,捧月扁扁嘴差点哭出来。“我的
,我的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十恶不赦的罪人。
罪大恶极的人挂着死皮赖脸的皮皮笑容,放肆地当着她的面将一大薄片肥瘦均匀的
放入口中,仿佛嫌刺
还不够,她还边点头边发出嗯嗯的赞美声,为暂时不能发挥功用的嘴巴代言。好吃,好好吃哦!润心眼底全是满满的笑。
“你可恶!”气得声线差点失真,捧月总算找回原声,气鼓鼓地作茶壶状,发出坚定的指控。
只是敌人不吃这套,依旧故我。
说不过人家,打嘛,润心身高一米六五,她,踮起脚尖都没她高,更别提她瘦巴巴的身子。长叹一声,不再怨天尤人的捧月决心自力更生。她毫不示弱地与润心各据一边,轮番向美味进攻。要算账,不是现在,先等她从敌手手中抢救些口粮,把肚皮填
再说吧。